告别了李巡抚,独孤行带着子玉又来到锦衣卫山西分使司,调出二十四名锦衣卫士兵,一起来到客栈。
白茫三人也都照着独孤行的意思,全都换上了锦帽貂裘。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二十四名锦衣卫士兵前呼后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直奔布政使司而来。
一行人众到了布政使司衙门,旁若无人地径直朝门里走去。一名守门军士刚出来拦挡,被锦衣卫的一名百户一脚踹倒,一行人众风也似的闯进衙门。
子玉高叫:“圣旨到,倪天民接旨!”
倪天民还在后厅琢磨着算卦先生的话,忽听“圣旨到”,心想,来得好快啊!匆匆跑到前院,当即跪倒在地。
只听子玉道:“奉皇上口谕,山西布政使倪天民贪赃害民,着即革去官职,押解进京!”
倪天民一听,心想,这灾难来得好快啊!昨夜夜猫子叫了一阵,今晨算了几卦都是凶卦,真的就那么灵吗?抬起头来吼道:“下官无罪!”
子玉道:“倪天民,你胆敢抗旨不尊吗?你若是老老实实,到了京城,还有你分辨的机会,要是当场抗旨,哼哼,倪天民,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来人,拿下了!”
几名锦衣卫士兵,如狼似虎,蜂拥上前,七手八脚,便将倪天民捆翻在地。
独孤行正要下令抄家,忽听一声暴喝:“慢着!”就见从后院拥出十几名劲装汉子,个个手持利刃。
子玉一看,为首的竟然是久违了的季安!
子玉笑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季兄,久违了!”
季安带着众人杀气腾腾奔了出来,原以为要大打一场,不想对方竟有自己的熟人。季安朝子玉瞅了一会儿,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温公子!你不在京城好好地做顺天府尹,跑到山西来管什么闲事?”
子玉笑道:“季兄不在南昌好好地做闪电堂堂主,也不在赣州做十八乡总团练,却跑到山西来给这姓倪的看家护院来了。”
季安得意地道:“我现在堂主不做了,我现在是天一教山西分舵舵主。温公子,宁王爷待你不错,我来时还听上边夸你办事得体,怎么今日竟拿自己人开起刀来了?”
“你说这姓倪的是自己人?”
“那是当然!倪大人是我教的财神爷!”季安说着话,心想:“这小子武功高深莫测,打与不打,后果都是一样的了。”
就在季安愣神之际,子玉一个箭步窜了过去,一把抓住季安的手腕。
“你,你要干什么?”季安知道自己的武功和子玉差得甚远,竟未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子玉道:“季兄,能否借一步说话?你放心,小弟绝无相害之意。”
季安点点头。子玉松开手,走出人群。
季安跟了过来。子玉道:“季兄,现在小弟时间紧,任务重,便不跟你寒暄了。这姓倪的家资巨万,每年才给宁王爷送几万两银子,宁王爷十分不满。此次小弟借皇上之手查抄他的家产,宁王爷可得到几百万两银子。”
“几百万两?”
“是啊!这姓倪的这么富,可是进贡给宁王爷的,连零头的零头都没有。”
“你要我干什么?”
“季兄只须带咱们天一教的弟兄们回避一下,待我查抄完毕,给季兄留下两万两的零花钱,你的分舵还是你的分舵,至于设在什么地方,都与小弟无关。宁王爷那边,不日我就要回南昌去,由我向他老人家禀报。”
“你真的给我两万两?”
“季兄,你看小弟是个说话不算话的人吗?”
季安点点头,走回来,将手一招,带着十几名劲装汉子退到后院去了。
兵戈未动,拳脚未用,查抄倪天民的家产顺利成功。清点下来令人大吃一惊:黄金二十万两,白银六百多万两,房契八千余间,地契三万多亩,加上珠宝玉器、绫罗绸缎、名贵字画,共折合白银一千多万两。
子玉感慨道:“真没想到,一个布政使便能贪污一千多万两,想那宁王四处搜刮,还不得富可敌国!”
接下来,如何处理这些财产,可真是个令人头痛的事情。光是黄金、白银就有六百六十万两之多。就是按照皇上说的三分法,将房地产和绫罗绸缎留给山西,再留下三百万两白银,还有三百六十万两之巨,要全部解往京城,得需上百辆大车。
独孤行对子玉道:“宁王给了你一百万两银票,我们何不换成银票?”
白茫道:“宁王给银票,那是因为他在京城有票号,可以兑成现银。”
子玉道:“这么说,如果没有宁王的票号,这百万两银票便成了废纸了?”
“所以啊,你得设法尽快兑成现银。若是宁王知道你没将银票送出,一旦翻脸,票号也不给你兑了。”
独孤行道:“我知道了,你到京城之后,先去宁王的票号,将银票兑成现银,然后再到户部,将现银兑成宝钞。这宝钞,天下官府,大小票号,没有敢不给你兑银的。只是眼前这三百多万两怎么办呢?”
几人都沉默不语。
独孤行道:“老爷子,咱们将白银全部兑成黄金,那重量该少了许多了吧?”
白茫沉吟了一会儿,道:“三百四十万两白银,十六兑一,那只须十几辆大车就够了。只是山西这地方,能有这么多黄金吗?”
独孤行道:“咱们去问问李老头,他是坐地虎,总该有些办法。”
白茫道:“大概也只能试试。不行的话,咱们可以找镖局或是请李巡抚派兵解送。”
独孤行和子玉又来到巡抚衙门。李钺听了二人的介绍,沉吟了一会儿,道:“换成黄金,虽然是个好主意,只是咱们山西这地方哪有那么多黄金?本来,咱们布政使司设有帐局,但是只能存取,不能到外地兑现。本来嘛,我可以给你开个收据,也可以算是入了国库,朝廷和你们如有需用,可到我太原来取。只是,这几百万两不是个小数目,太原离边塞又近,附近又常有乱兵出没,一旦有个闪失,就是老夫我能够担待,大不了丢了脑袋,可是这损失却是难以弥补了。”
子玉道:“那大人的意思?”
“我清点一下, 有多少黄金便给你们兑多少,全部解往京城。我可以派一支军队护送。只是沿途间关险阻,有时有乱兵土匪,风险也实在不小。”
子玉一想,也只有解京是最安全的了,当即与李钺办了交割手续。李钺拟了奏章,子玉和独孤行在奏章上具了名。李钺立即派人,以六百里加急,将奏章送往大同,并交代,若是皇上不在大同,要立即赶往宣府,务必交到皇上手中。
说起如何处理倪天民的事,李钺道:“杨阁老的意思是按律就地处置,不必解京了。不过杨阁老还说,如何处置全由温大人决定。”
子玉看了独孤行一眼。独孤行道:“罗嗦什么,就地正法!他既然盘剥的是山西百姓,也让山西百姓看看这个贪官的下场!”
李钺甚是奇怪,这位锦衣卫大人怎能越俎代庖替顺天府尹讲话?他可不认识,眼前这位女扮男妆的锦衣卫大人却是当朝独一无二的公主殿下!
独孤行和子玉回来后,同白茫商量处置倪天民的事情。白茫道:“既然杨廷和有就地处置的意思,明日便过堂问了,就地处决算了。”
子玉面露难色,道:“想倪天民一大把年纪了,就这么被处决了,真是遗憾。”
白茫道:“玉儿,你这是怎么啦?你没想一想,这些年来,百姓的鲜血流成了河,这样的贪官恶贼,怎能还让他好好地活在世上?”
独孤行一拍桌子,道:“玉弟,你要是于心不忍,明日就由我来处决他。”
子玉道:“明日再说吧,依律办就是了。”
子玉依诺给季安留下两万两白银,问季安道“季兄,你们刚来时,倪老儿为何会接纳你们?”
季安道:“我们当时持有宁王爷的亲笔信札。”
倪天民就关在布政使司的大牢中。晚饭也颇为丰盛,鸡鸭鱼肉酒。可是倪天民满腹心事,家产被抄了,家人怎么样也不得而知。勉强饮了几口酒,饭菜是难以下咽。
就在倪天民长吁短叹之时,只见房外一个黑影一闪,接着,一个纸团打在倪天民额上。
倪天民心中愤愤,想:“妈的,老子虎落平阳被犬欺,连小小的狱卒也敢戏弄本大人!”忽然心中一动:“不对,刚才击中自己额头的似乎是个纸团。”于是四下踅摸,找到了纸团,攥在手中,走到门边,听听瞅瞅,知道并无人迹,便凑到灯下将纸团打开,见上面写道:“莫受酷刑,如实供述可,不日有救,切记。”纸条没有具名。
倪天民想:“老夫一大把年纪,酷刑自然是不能受的,不管写这张字条的人是何居心,过堂时问啥说啥便了。”心中一宽,竟然开怀畅饮,饮着饮着,不觉呼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