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肯定是全神贯注于他在阅读的东西之中了,因为我不得不急迫地敲打汽车的窗玻璃,才引起了他的注意。“您的车可以用吗?”当他终于看我时,我问。他点点头,我坐进了汽车的后座,他抱歉地说:“对不起,我刚才在看一封信。”他说话的声音像得了感冒。
“家书总是很重要啊。”我说。估计他年纪有60岁或65岁的样子,我猜测道:“是您的孩子……您的孙子寄来的吧?”
“这不是家书,”他答道,“尽管也很像家书。爱德是我的老朋友了。实际上,我们过去一直叫‘老朋友’来着——我是说,我们见面的时候。我写信写得不怎么好。”
“我觉得我们谁也没能很好地保持通信联系。”我说,“我想他准是您的老相识了?”
“实际上是一辈子的朋友了。我们上学一直同班。”
“保持这么长时间友谊的人可不多哟。”我说。
“实际上,”司机接着说,“在过去的25年中我每年只见他一两次,因为我搬走之后,就差不多与他失去联系了。他曾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我注意到您说‘曾是’。您意思是说……”
他点点头:“几个星期以前,他过世了。”
“对不起,”我说,“失去老朋友太叫人难过了。”
他没有答话。我们默默地行驶了几分钟。当他再开口说话时,他几乎是自言自语而不像是跟我说,“我本应该跟他保持联系才对。”
“嗯。”我表示同意,“我们都应该和老朋友保持比现在更密切的联系。不过不知怎么的我们总好像找不到时间。”
他耸耸肩,“我们过去找得到时间的,”他说,“这一点在信中都提到了。”他把信递给我,“看看吧。”
“谢谢,”我说,“但是我不想看您的信件,这可是个人隐私啊……”老爱德死了。现在没有什么个人隐私了。他说,“看吧。”
信是用铅笔写的,开头的称呼是“老朋友”。信的第一句话是:我一直打算给你写信来着,可总是一再拖延。他接下去说,他常常回想起他们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信中提到这位司机终生难忘的事情——青少年时期调皮捣蛋的描述和昔日美好时光的追忆。
“您和他在一个地方工作过?”我问。
“没有。不过我们打单身的时候就住在一块儿。以后我们结了婚,有一段时间我们还不断来往。但很长时间我们主要只是寄圣诞卡片。当然,圣诞卡上总会加上些寒暄语——像孩子们在做什么事儿似的,但从来没写过一封正儿八经的信。”
“这儿……这一段写得不错。”我说。
“上面说,这些年来你的友谊对于我意味深远,远于我的言辞所能表达的,因为我不大会说那种话。”我不自觉地点头表示赞同。
“这肯定会使您感觉好受些,不是吗?”
司机说了句我摸不着头脑的话。我接着说:“我知道,我很想收到我的老朋友寄来的那样的信。”
我们快到目的地了,于是我跳到最后一段:我想你会知道我在思念着你。结尾的落款是:你的老朋友,汤姆。
我们在我下榻的旅馆停下车,我把信递还给他。“非常高兴和您交谈。”把手提箱提出汽车时,我说。
“我以为您朋友的名字是爱德,”我说,“他为什么在落款处写的却是‘汤姆’呢?”
“这封信不是爱德写给我的,”他解释说,“我叫汤姆。这封信是在我得知他的死讯前写的。我没能发出去……我想我该早点儿写才对。”
到了旅馆,我没有立刻打开行李。首先我得写封信——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