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几位主子,大太太和二太太来了。”小丫鬟春桃进来禀道。
莫悠然一听,心中不禁冷笑,还真是等不急呢,昨晚一回来,春暖便已经将这几天她不在时,大太太如何苛待她们几个,如何讽刺和挤压林泽清的事都一一告知了她,如果注定这好人难做,那么不做又如何?
“她们来做什么?外头候着。”老太太立刻拧眉。
“祖母,从这些数据看来,三家布庄和那首饰铺子自打去年起就已经在做亏本生意了,现在三家布庄就算将积压库存全部折价卖出,所得还不够偿还织造司的债务,何况那些积压有的已近十年,根本没有购买力,抛却这些,三家布庄足足亏了近万两银子,首饰铺子里的新货几乎没有,样式陈旧也已经失了竞争力,虽勉强在支撑着,也躲不过三五月便会开始赔进,至于酒楼,就更不用说了,两家装修老旧的饭庄早已失去了当年的鼎盛繁荣,如今连高档的食材都买不起,那些普通食客的银子连开销费用都不够呢,大概快一年收不上银子了吧?”莫悠然说着看向莫庆天和林泽清。
“正是。”这次回话的是莫庆天。
“再接下来就要沦入没银子买菜,从而使顾客越来越少,最终关门大吉的惨境。对吧林管事?”莫悠然继续问。
“正是如此。”林泽清躬身回道。
莫悠然也不看其他人的眼神儿,径自说道:“现在十二家铺子,已有六家陷入低谷,要想继续生存,既要进货充库,又要顺应市场重修改建,更要跟上潮流推陈出新,然而这些,都需要两个字——银子。六家铺子粗粗算来至少要五万两现银方可周转运行,还是在前面三点都做到的情况之下才能保证盈利。这五万两说多不多,说少却也不算小数,至少对于目前支出远远超过收入的莫家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二哥哥马上就要娶亲,二姐姐待嫁,大哥哥也快回京,也面临着议婚,加上这一本必要的支出明细,如此算下来,相信一切已经不用然儿再说,那六家勉强还在维持着的药铺,恐怕也快自身难保了,这里交了银子,那边的新鲜药材就供给不上,如此循环下去,前景又会如何?大伯父,您现在还认为只要侄女去赔个礼,一切就可解决吗?”莫悠然看着脸色越来越暗沉的几人,心中忍不住好笑,才知道愁吗?
“启禀老太太,大太太和二太太说,让您…给个…说法…为何…这里三小姐进得…主母却…进…不…得?”这时候,春桃的声音又支吾着传了进来。
“混账东西!好大的狗胆!当我要死了不成,一个两个的过来碍眼,通通给我轰出去!”老太太将手里的茶杯使劲儿甩了出去,顿时摔得粉碎,所有声音立刻安静。
“祖母,大伯母和母亲想必也是关心家里,才会如此匆忙来见,您可别气坏了身子,那多划不来呢。”莫悠然边说边帮老太太顺气儿。
“是啊,娘亲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儿子这就去管教她。”莫庆云气愤地站起身就要往外走,他刚刚正被莫悠然问的没脸,正想找地儿出出气呢。
“大伯父且慢,依然儿看,咱们不如将那些铺子的掌柜都传了来,再把府内主子集到一块儿,大家集思广益,也好彻底解决此事,那六家铺子已经不能再拖了。都是莫家人,也该出来为莫家分忧才是。”莫悠然不放过他。
“好,就这么办,一切按然丫头说的,林管事你马上亲自去挨家通知,两个时辰后,在莫家祠堂聚齐。”老太太毫不犹豫地下了命令。
“遵命,奴才马上就去。”林泽清躬身施礼后退了出去。
“小姐,这是您的茶,还热着呢。”莫悠然回到悠然居,冬雪便将一杯热乎乎的奶茶递了过来。
“嗯,都进来吧,本小姐有话说。”莫悠然喝了口热茶,淡淡说道。
“小姐?”几个丫头都进了屋子,疑惑地望着莫悠然,夏雨和秋香是听了全过程的,两人此刻对莫悠然简直崇拜到了极点!
“本小姐准备将十二家铺子统统拿下,所以以后你们几个会有一段时间要忙了。现在本小姐吩咐你们几件事,完成得好,本小姐有赏。”四个丫头从震惊到自豪,最后一致谨慎回道:“奴婢谨遵小姐吩咐。”
“嗯。”
“你这个不长脑子的贱人,一天到晚都不知你在想什么?儿子生不出一个,那些狗仗人势的计俩倒学了个十足十,活了一大把年岁,却还连个十几岁丫头都不及。以后少到处去给我丢人现眼。”莫庆云因为在莫悠然跟前没了脸,这会儿一回到自己院子,立马将李氏骂了个狗血淋头。
“呜呜!妾身只是陪弟妹前去的,到了那里才知道然丫头竟然也在,是弟妹吩咐春桃传的话啊!妾身也不知会那样,若早知又怎会跑去触老太太的眉头啊!呜呜!老爷别生气,妾身再也不敢啦!”李氏挨了骂,将全部责任都推给了郭氏。这个时候的莫庆云她是万万不敢惹的,一个弄不好,单那无子一条,她就够休的,这些年在丈夫面前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侍奉着,图的还不就是个身安吗?虽然话是假可那眼泪倒还是真的,只不过不是委屈的罢了。莫庆云出了气,也就不再理会她所言真假了。
那厢里,莫庆天只是吩咐了下人打扫祠堂并通知郭氏与莫恭远两个时辰后议事,就又返回了福寿园。屏退了所有下人,与老太太细细商议起来。
“娘亲,您真的放心将那些铺子都交给然儿?那孩子毕竟才十五岁啊!儿子有些担心……”
“儿啊,相信娘没错,然丫头如今是你最大的助力,那些铺子,就权当让她试着练手吧,明儿与远儿虽上进突出,可做的都是外面的大事,这持家主事都是门外汉,那林丫头倒是不错,和远儿也算情投意合,可毕竟是在深宅里养尊处优惯了,真要是做一大家子的主母恐怕还很不足,明儿呢,从小性子就冷,阳刚有余温软不及,这次回京,倒真要好好打算一番,总得寻个如意的才好,将来才能挑起大房的重任,莫像你哥哥,唉!娘这心里啊,只是盼着在有生之年,见到你们个个都好好的,到时候就算两腿儿一蹬去了,也对得起你爹爹的一番托付了。”老太太说的语重心长。
“娘亲,都是儿子不孝,让您老人家晚年还这般操持。”莫庆天跪在老太太脚边儿,惭愧地说道。
“起来吧,娘又不糊涂,这些哪里是你的错,现在外面时局不明,你操心的事又何止一件两件?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耳根子软,那小贱人的话以后少听些,然儿的教训还不够吗?她最好老实点别再生事,否则我这把老骨头定不轻饶她,然丫头的事我就不信与她能脱了干系?幽兰那孩子命苦,咱们不能亏了这两个。”
“是娘亲。”
“现在派人去把然丫头叫过来,先听听她的意见。”老太太定了定神继续说道。
“是,儿子这就派人去传。”
“小姐!您可真神了!沈妈妈来请小姐去福寿园呢。”春暖兴匆匆地进了里间儿,对着正在嗑瓜子的莫悠然禀道。
“多大的事儿,就这么不淡定了?以后多和雨儿她们学学,要不然只有端茶倒水的份儿了。告诉沈妈妈,说本小姐一会儿就到。”
“是。”春暖暗暗吐了吐舌,立刻应声。
两个时辰后的莫家祠堂,老太太居主位,左侧坐着大房夫妇,二房居右,莫恭远与莫悠然坐于下首,其他庶女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十二家铺子的掌柜和林泽清也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娘亲,这把所有铺子的经营权都交给一个孩子打理,是不是有些欠考虑?然丫头再能干可毕竟是女孩子,早晚是要嫁人的,再说远侄子也要成亲了,可以当家理事,又何必……”莫庆云斟酌地说道。
李氏见自家老爷开了口,也掂量着附和:“是啊,母亲,二弟,这然侄女虽能干机敏些,可打理铺子那是何等大事!怎可放心将这么重的担子交到一个孩子手里?再不济,那也是百年老店不是?眼下虽亏些,但也总会有转机不是?”
“母亲,媳妇也是此意,然儿虽聪敏上进,但做生意是要凭经验的,连老爷和大家都无奈的事情,只怕……”
老太太还没等郭氏说完,就一脸威严地挥手打断了她的话:“我想你们是弄错了,叫你们来只是听听你们还有何良策解决眼前危机,既要筹足了银子周转,又要使铺子尽快脱困,然丫头只是阐述了自己的观点而已,她可以做到不动用府里一两银子,而使各家铺子在三个月内重新兴旺起来,所谓的所有权,也只是在她出嫁前暂时掌管,她也说了,只要她嫁了人,这十二家铺子照旧是咱们莫家的。并不会带走一分一毫,你们那些小心思倒是可以省省,有那算计别人的脑袋还是好好想一想自己为何不如别人,我倒想问问你们,即便把铺子都送了你们,你们能做到然丫头这般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一席话直说的大家哑口无言。老太太接着又道:“现在,然丫头,你就将你那些条条框框念与大家听听,免得个个没长那脑袋还偏跟着闹腾。”老太太一句话,立刻切断了大家所有的念头。
于是接下来,在一阵又一阵的吸气声中,莫悠然将自己所有的条件及承诺一款一款说了出来,例如;十二家铺子除了每月按时上交例银外,府中任何的婚丧嫁娶不得动用铺子一文一两,铺子除了按例供应各房主子所需外,超出部分一律按市价现银收取,拒不支付者,在每月上缴的例银中扣除,府中不得以任何理由干预铺子的正常运转,所有铺子拥有绝对的自主经营权。违者视损失轻重予以处罚,所有罚款皆在例银中扣回……。所有条款条条分明,款款明晰,将府中与商铺间完全划开,如此协议简直令所有人震惊不已!就连老太太和莫庆天都有些拧眉,先前也只是听了莫悠然的大致路线,可如今这一番细听下来,老太太只能庆幸自己与这孩子没有任何冲突,否则这日子以后只能数着过了。莫悠然除了把一切退路封死外,却也还让大家看到了那即将到手的丰利,这也是所有人想反对却根本无力的理由。人家虽条件苛刻些,但给的银子多啊!想要银子只要守规矩就好了,哪有赚钱不付代价的?
“所有款项我已经念完,本来想着再附加些细则,例如所有支出都要有家主批谕方可支领,但然儿想咱们莫家乃世代书香,百年望族,断不会做那纨绔之事,所以也就粗粗罗列了这么些,大家若觉得可行,就请签字画押,再将所有房契地契写份授权书给然儿,若不行,然儿也不再勉强,左右莫家最终也只是然儿的娘家而已。”莫悠然一副无关痛痒,风轻云淡的口气,顿时叫所有人如同吞了苍蝇般差点呕死,如此毫无余地的威逼利诱还做得这么理所当然的,只怕除了她莫悠然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大家你眼我眼,连李氏和郭氏也不敢再置一词。那些店铺掌柜对眼前这个横空出世的三小姐简直佩服到了极点!
“既然大家都没有更好的方案,那就依然儿说的执行吧。”老太太最先表了态,事已至此,也只能将一切都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