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到兰氏身上,片刻后,只听那莫二林“呼哧呼哧”一阵粗喘,双拳握得嘎嘎响,随即猛地一挥,一声沉闷的脆响伴着惨叫发出,再看兰氏,左侧的脸庞已经一片红肿淤青,嘴角有血迹渗出,整个人歪倒在地上,大大的眼睛惊恐地看着出手的男人,成亲六年,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自家男人的可怕,他竟然一句都不问就出手打了她?眼中泪光涌动,可却不敢喊冤,“妞儿她爹…我…我……”话没说完,一颗牙齿和着血水从口中吐出,可却奇迹般地没有晕倒,莫悠然面无表情地拿起手边的茶,就着茶水吃了块点心,又接过紫玉递来的帕子轻轻擦了擦嘴,这才淡淡地看向犹自喘着粗气,一脸煞白的莫二林,凭他现在正生病的身子,刚刚那一拳只怕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莫泰的老婆给儿子前心后背的顺着气儿,“我儿不气,咱不气啊,为这下贱不忠的东西不值当……”
“莫管家,”莫悠然开口。
“老奴在,都是老奴治家不严,老奴……”
莫悠然挥手阻止他说下去,“你们一家子也算是府里的老人儿了,今儿这事,虽是你们自个儿的家事,但涉及到府中银钱,我也不得不过问一二,府里的规矩你最清楚,兰氏的身契还在一日,她就是这府中的奴才,而奴才背主与外奸勾结偷盗府中财物,这罪,只怕不是打骂就算的,现在人未齐,一切单说无益,我看你们还是先起吧,地上凉,你们的身子骨想必也受不住,且都到那椅上略坐坐,等会儿将那人带来,咱们也听听他怎么说?你们说好吗?”
“老奴一切都听三小姐的。”莫泰无奈地从地上爬起,老大媳妇同两个孩子齐齐上去扶起那老婆子并莫二林,几人默契地谁都没去理躺在地上的兰氏,包括她的女儿,四岁的小丫头含着泪,怯怯地缩在莫泰老婆的身旁,莫悠然也有些好奇,这孩子跟她的娘竟这般不亲?
好半晌,屋内再没人说话,莫悠然朝紫玉递了个眼神,紫玉会意地走出去,一会功夫,便有个小丫头捧了茶壶来,给莫管家一家上了热茶,而随后进来的紫玉则走到莫悠然身侧,附耳悄声禀道:“晋王同王妃来了,老爷陪着去了明然居见大少爷。”莫悠然眉毛一挑,心道这是来探消息的了,看来这府中的眼线还蛮管用啊!冲紫玉打了个眼色,示意她不用理会。稍后,前往胭脂铺拿人的萧逸跟莫雨终于成功返回,进厅后将人往地上一摔,莫雨有些气急地禀道:“小姐,您是没见到啊,这家伙,整个一无赖,我跟萧逸去的时候,他正收拾东西准备逃呢,见我们要抓他,竟反说咱们打劫他,冲我们撒药面子不说,还赖我们抢了他的银子哭喊着要报官,后来萧逸亮了府里的腰牌那掌柜才放人,听掌柜的说,他是揽了给铺子看货的差事才要出门去的,临走还骗了那掌柜三十两银子,人家一听他这事,赶紧将银子抢回去了,小姐,您猜他是谁?”见莫悠然无语看她,才又接道:“说出来好笑,姓佟,名庆,安国公府的旁支庶子,那真彩胭脂铺原是佟家的产业,现在归在淮阳侯府世子夫人名下。”莫雨竹筒倒豆子。
“呵呵,莫管家,您这媳妇可真有眼光啊!”莫悠然听完忍不住轻笑,见莫二林盯着那男人已经恨不得要杀人了,这才将目光移到地上男子,不瞧不知道,呵,剑眉薄唇,脸如冠玉,还颇有几分小白脸儿的潜质那,只是那狭长的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来的贪婪,却真真教人没得恶心。
正这时,缩在大人身边的小丫头忽然哭闹起来,莫泰家的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好孩子不哭啊,妞儿乖……”
“呜呜,奶奶,妞妞怕,呜呜,妞妞不要关在黑柜子里,奶奶,里面黑,妞妞好怕,呜呜呜。”
莫悠然一听便明白了,敢情这兰氏私会情郎都是将自己女儿关进柜子的,难怪那孩子怕她,见自家娘挨打都不敢上前,原来竟在这儿上头。啧啧,她就说嘛,哪有孩子不跟娘亲的?
“不怕,妞不怕啊,谁也不敢关我们妞妞,不哭啊。”
“呜呜呜,是那个叔叔,他一来,娘就把妞妞关进柜子里,还说,还说不准说出去,否则就,就把妞妞卖了,呜呜,奶奶,妞妞怕……”
所有人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莫二林不顾一切地冲到那佟庆身前,抬起脚,狠狠揣在他的胸口上,佟庆本就被点了穴无法动弹,这一脚,差点就要了半条命去,原本就白皙的脸更显苍白,跪坐在那儿半天咳不上气,莫悠然示意萧逸解了他的穴道。
“佟庆,你还有何话说?或者说,我们可曾冤枉了你?”莫悠然转着腕上的赤血玉镯,漫不经心地问。
面对莫悠然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那双仿佛能够洞察一切的凤眸,佟庆再也抵挡不下去了,佟家是怎么灭的他比谁都清楚,虽然他也恨那位一直高高在上的大伯一家,但一笔写不出两个佟字,唇亡齿寒这个道理这些天他算是真正体验了个彻底,没了安国公府这棵大树,即使宫里的娘娘再得宠,他们这些庶出的子弟也是分不到羹汤的,以前一天到晚对自己腆着脸笑的大掌柜,这段日子也开始跟他来阴招耍诡计了,此次出行,说得好听点是为铺子里购置新货,其实这其中的水深着呢,如果自己所料不差的话,这一去,想回来只怕都难,更别说什么将来提拔云云,他心里明镜儿,跟兰氏勾搭之初,原意只是为能在府里安插个眼线,毕竟莫泰一家子在这府里总是有点脸面的,老的小的都是主子身边的,得个消息也比别人容易,老爹想巴着安国公府,没有功劳哪成?最主要,佟庆自认相貌风流,女人于他本就家常便饭,哪里会真在乎一个奴才?况且兰氏平日一直都是倒贴他,只要他耍个娇卖个痴,那女人就心肝肉的离不得,因着这些,兰氏为他办事总是异常勤奋,莫家的大事小事,但凡她家知道的,佟庆自也滴水不漏地全收,这大半年,他爹的位子眼看着直线上升,越来越受安国公佟锦的重视,可谁知那日夜里,佟庆刚与兰氏缠绵完,还没来得及离开,莫二林突然归家,害的佟庆只得藏身衣橱之中,谁想就听到了那句,“这两日佟家只怕要完了,你素日在府里,做事嘴巴千万严谨些,主子们的事不是咱们能乱嚼的。”“妞他爹,你就放心吧,这府里我也不是待的一天两天了,那个姑奶奶可是个厉害的主儿,谁若是得罪她,只怕……嗯……你轻点啊……”大床的咯吱声将一切淹没,佟庆那晚直捱到两人都睡熟才蹑手蹑脚擦着冷汗离开,谁知第二天晚上佟家就出事了,也几乎就一夜的空儿,那整日门庭若市的安国公府便已物是人非,佟家倒了,他爹也因与杜玉衡交近,被人告发获罪,还好佟庆留了心眼子,兰氏虽与他交深,却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当他一提出去外地发展,将来接她同去享福,这个傻女人一口就答应了,昨夜他也的确就藏在莫二林的房内,那一千两银票的事,是两人头一天就计划好的,莫二林说,老爷这两日会派他去绩溪购墨,兰氏便提议佟庆偷银子,还说以她公公在相府的地位,老爷断不会深加纠结,自然也就成全了他们两人,等她自由了,这个家她定是看不上的,到时候就过去找他,二人从此过逍遥自在的好日子,佟庆自是满口应下,少不得又是温存诱哄一番,第二晚事成,今儿也是他俩相约见面,兰氏将仅存的十两贴己也拿了出来,说好由佟庆出去先盘个小铺面经营。本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再有一个时辰,他佟庆就能离开这是非地了,可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