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田家回来几日后,李氏不知从谁嘴里知道了田保方要纳顾瑛为妾的事,虽说被顾瑛拒了,李氏却有些担忧,这两人好得什么似的,若是被人横插一脚,那该多冤枉,她也想着要早些将虎生和顾瑛的亲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况且两个人年龄已经不小了,于是,李氏私下跟刘二婶说起此事,想趁着今年四月顾瑛出孝,挑一个好日子把亲事办了,刘二婶心里有数,打算寻机跟顾瑛说道说道。
顾瑛在心里气闷了几日,转眼便过了初八,他们收拾东西,也该往县里去了,这回去县里,顾瑛把顾珏也带上了,打算等过了正月,就给他送到学堂里念书去,只是顾珏想着以后就要跟小翠儿分开,还难过了一下下呢。
李氏这次便不陪着一起去,家里还有鸡仔要看顾,一时半会儿走不开,等正月十五日店铺开张,她再跟着刘二叔刘二婶一起同去。
因还在过年中,县上的商户一般都是十五日开张,因此集上很是冷清,虎生跟顾瑛并大林到了店铺里开了门,顾瑛打发大林去叫何秀才来,马上要开张,有好些事也该跟他交待一下了。
店里一二十几日没人看顾,地上已经积了一层灰尘,虎生和顾瑛便打算将屋里擦抹一遍,就连珏哥儿也拿着一个抹布在擦桌子腿儿,顾瑛看他吭哧吭哧做得起劲,不免有些暗暗好笑,不大一会子,从后头院里传来声响,原来是郭小兰和她妹妹郭小玉过来了,她们姐弟几个都还在热孝中,因此虽说如今是过年,身上却穿得很素净,此时见了虎生等人,笑着说;“赵大哥,你们过来了,新春大吉大利。”
虎生回了句吉利话,便又低头擦着桌子,顾瑛笑着说道:“小兰姐,你们过年时没去走走亲戚?”顾瑛本来是随口一句闲话,哪知郭小兰听了她的话,神色带了几声凄切,她苦笑一声说道:“我爹娘走后,亲戚们都断了往来,还能到谁家去走亲戚呢。”
顾瑛见一语勾起她的伤心事,不免有些尴尬,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郭小兰对虎生和顾瑛说道:“今日我在家里烧了好菜,你们来我家吃饭吧。”
顾瑛有些不想去,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不大愿意跟郭小兰来往,而顾瑛若是说不去,虎生自然更不会去了,郭小兰见此,便拉着顾瑛的手说道:“瑛娘,你就当是来我家做客吧,今年这整个正月里,还没旁人到我家来说一声恭喜呢。”
顾瑛见郭小兰如此说,只得答应下来,又自我宽慰道,日后就是邻居了,打好关系是顶重要的,不过是去吃一顿饭,以后有机会,再回请他们就是了。郭小兰见她答应了,便叫他们先忙,自己带着妹妹回后院里去忙着备菜去了。
郭小兰他们走后,三个人又继续招呼卫生,不大一会子就将屋里打扫干净后,才刚歇了一盏茶的工夫,大林便跟何秀才一起来了,大过年的,何秀才穿着一件旧棉衣,倒是比上回补丁摞补丁的看着强些,当日他家里过不下去,跟顾瑛他们签了契约后,提前在顾瑛手里支了一个月的月钱,顾瑛又白送了他一百个鸡蛋,想来这年,他家也勉强过了下去。
何秀才见了虎生,喊了一声‘东家’,虎生笑着说道:“何先生过年大吉。”何秀才回了一句吉利话,不知该干些什么,于是便立在一旁不说话。
顾瑛见此,从柜台里拿出了一个账本,对何秀才说;“何先生,这是我早先立的账目明细,你先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忙了起来,又手忙脚乱的。”
这账本还是顾瑛原先写的,顾瑛自小到大学数学都是用的阿拉伯数字,写这账本时,为了符合他们的使用习惯,还特地花了不少工夫,这古代的账本不光她立起来很费劲,看起来也很花时间,因此,她专门自己另记了一本账,是用阿拉伯数字写的,家里除了她,没谁能看得懂,不过管他得呢,人家隔壁裁缝铺的裁缝大字不识一个,平日记客人的腰围体长都用圆圈三角的来代替,除了他自己,别人也都是一概不懂。
何秀才见终于有事可以做了,便接过了顾瑛的账本,先看了一会了,又提着笔改了几下,顾瑛见他的字写得清秀俊逸,心里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何秀才将账本逐个对了一遍后,虎生又领着他往后面放绸缎的屋子里去看了一遍,告诉他各式的花样儿名称以及价格,何秀才一边点头,一边往心里记着。
不一时,他们从后面出来,顾瑛从包袱里拿出了两件绸缎衣裳,一件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一件天蓝绫锻夹衣,顾瑛将鸦青色的绸缎袍儿递给何秀才,说道:“何先生,这是给你的衣裳,是虎生哥的娘做的,花样儿是我想的,不知道你穿着合适不合适呢。”
何秀才怔怔的接了她的绸缎衣裳,东家帮他解了燃眉之急,竟然还送他绸缎衣裳穿;“这,这……东家,你们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这衣裳我不能收。”
顾瑛看着何秀才,笑着说道:“这衣裳也不算是我送给你的,你们做工的时候就穿这件绸缎衣裳,回家的时候还是穿自己的,大林也有呢。”
大林脸上有些发红,他长这么大,还没穿过绸缎衣裳呢,他有些难为情的说道:“瑛姨,过年时我还得了新衣裳呢,这么好的衣裳,给何先生穿就是了,我平日要帮着搬货拿货的,弄坏了可咋办?”
顾瑛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笑道:“你小心点不就行了,再说了,人家进了我的店,看到你们穿了这么好看的衣裳,再一问,就是咱家的绸缎做得,岂不就跟活动招牌一样!”
大林想了想,指着那几个木头模特儿问道:“是不是就跟那个一样?”顾瑛抿嘴一笑,又弹了他一下,这小脑瓜,转得够快的!她说道:“你们快去换上试试,我都是估摸着做的,你的还好说,比着你平日的衣裳就行,就是不知道何先生的如何呢。”
顾瑛催着何秀才和大林进去换衣裳,两个人只得进了里间去将绸缎衣裳换上,片刻后,两个人一起出来了,只是都有些手足无措,顾瑛围着他俩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何秀才穿的这件鸦青色成熟稳重,若是他能再自在一些,就更能衬得他不像是个掌柜的,倒像是学堂里的教书先生了,大林穿的这件衣裳则是顾瑛自己新设计的,带了一点儿宋代时的风格,多了几分俏皮,穿出来效果非常好,顾瑛很喜欢。
两个人试穿之后,就马上换了下来,直说等开张那日再穿,何秀才一直在店里待了大半日,都是熟悉店里的运营情况,现在店还没开张,其实也没啥事要做的,虎生见时日不早,便打发何秀才家去,他家就住在县里呢,原先说好包吃住,后来便改成只包吃,顾瑛每个月另外再单送他家一百个鸡蛋,何秀才乐意的很。
何秀才走后不一会子,郭小玉过来喊虎生他们进去吃饭,顾瑛他们收拾了一番便过去了,这还是顾瑛她头一次往郭小兰家内宅,如今她家前面大半个院子稼给顾瑛兄弟他们了,姐弟三个人住在里面的几间屋里,屋子收拾得很整洁,虎生他们进来时,饭菜都已经上了桌,有个小哥儿正蹲在地上玩儿,见了虎生他们,有些害羞的跑到郭小兰身后躲了起来。
这小哥儿跟顾珏差不多大,郭小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纯哥儿,叫人呀,这是住在咱们家前面的哥哥姐姐。”那小哥儿摇了摇头,不肯叫人,只是却拿着眼角打量着顾珏。
顾瑛一笑,对顾珏说:“珏哥儿,去跟纯哥儿玩儿去。”顾珏答应了一声,招手叫纯哥儿过来一起玩儿,那小哥儿磨蹭了半日,才出来拉着顾珏的手,两个人一起在天井里玩。
郭小兰请虎生和顾瑛他们坐下,笑着说:“家里没啥好菜,还请赵大哥你们多担待一下。”虎生在别的姑娘跟前儿向来话少,一声不吭的坐下来后,等着主人说开饭。
顾瑛指着桌上的饭菜笑着说道:“又是鸡又是肉的,这还不算好菜呀。”郭小兰自谦了两句,在顾瑛对面坐下后,又招呼大林和她妹妹郭小玉一起坐下吃饭,那两个小哥儿,则是随他们在外头玩。
郭小兰给虎生夹了一块鱼,说道:“赵大哥帮了我们很多忙,多吃点菜。”虎生道了一声谢,只知道埋头吃饭,倒是顾瑛不时跟郭小兰说上几句话。
一顿饭在还算轻松的气氛下结束,因郭小兰无父无母的,虎生不好在她家多待,吃了饭便和大林一起先回去了,倒是顾瑛在她家跟郭小兰姐妹俩说了几句话,这才牵着顾珏一起回到前面院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