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月14日
上午我和罗秀莲去办事回来。张蕙已经收功。她坐一个小时,说脸上麻麻的,念头很多。她觉得闲坐着发待还少点念头。于是她就坐在客厅发待。
说一会儿话我又叫张蕙去打坐,我和罗秀莲陪她坐,她同意。
张蕙大概坐了一个小时,就去睡觉了。
2004年1月16日
张蕙昨天没打坐,今天晚饭后不久坐了四十分钟。她说:“思想来得慢点了,不像第一天打坐,那思想来得很急。”
张蕙晚上十一点出来,坐七十分钟,她说:“很舒服呢,我也说不清为什么,思想来了我也不理它,想完一个事,我不续它,有一下子——怎么说呢?有个东西在那里动,只是在那里动,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身体就舒服了。”
张蕙呆呆地坐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讲她的体会。她说:“思想一个接着一个,这个没完那个又接着来,我不理它。有好几段时间静得很好,静得好了,身体就会很舒服。”
张蕙说:“那一下子静下来——我知道那个静是对的。”
我说:“不管是舒服还是难受,不管是出现可爱的还是不可爱的景象,都不要理它。发觉了就回到宁静中来,宁静了就不要再生事。”
张蕙说:“知道了。身体的感觉不存在,只是一个温温暖暖的在那里。有个定定的东西,定定地在那里。我知道那个是对的,但不容易保持。”
我说:“就是那样,就是这个,不用保持,自然保持。”
张蕙说:“想不到今天这第二坐就进入了状态。”
张蕙的认识很清楚,她初二时达到过止境,那效果还在。
张蕙说:“我根本就不用念,念来念去不过是要达到专注是不是?”
我说:“对啊。”
2004年1月18日
张蕙晚上八点打坐,十点半收功。她说:“今天坐得不好,也有清静的时候,但很少。看来我白天还要守好一点才行,今天一天没守,晚上打坐就难静下来……”
我说:“念一会儿英语,其他时间最好待住,花几天时间攻下来再说。”
张蕙说:“好。思想在不断地生,很怪的。它生了就生了,也不知道从那里生出来……”
我说:“来无影去无踪的,你不要去追究它。如果你平时守得好,在那个当下,会发现它准备生时,是有个准备或者说有个酝酿状态的。”
张蕙打断我的话说:“是啊,有那么一个酝酿状态的。”
我说:“就那样观,就待在那里,她只是在酝酿,不会生。”
张蕙说:“如果观住这个,不是也算有意识吗?”
我说:“是啊。你就这么待着。有一天忽然一下豁然开朗,就没有了这个‘止’——这个‘有意识’自然就去掉了。”
2004年1月19日
张蕙上午学开车,下午去逛商场买衣服。晚饭后我叫她进入状态,她同意并宣布明天不学开车了。
张蕙晚上八点半打坐,十点五分收功。她说:“止的时间短,乱的时间长。一下子就乱了,很难回来。”
我说:“乱了就乱了。不要生气,生气了你就上了它的当。只要散乱了,就是那个习性胜利了。”
张蕙闲坐一会儿又去打坐。坐半小时收功说:“累了,要睡觉了。”
2004年1月20日
张蕙早上打一坐,然后学英语,然后接着发待。告诫她保持沉默。
张蕙晚上八点五十五分打坐。坐一个小时。她说:“头重重的,像有个东西压在那里。”
我说:“就那么待住。”
张蕙说:“没有了思想,会有画面从某些地方生出来。”
我说:“不要管它,只待在那里。”
张蕙问:“就这样相持住了?”
我说:“你只管待住。稳稳地待在那里,有一天会豁然开朗的。”
张蕙说:“那又会怎么样呢?”
我说:“会干干净净,会很清爽。”
张蕙问:“还有思想来吗?”
我说:“会来的,不过那会儿你要它没有,它就没有了,很轻松。如果你一下子达到了,会很高兴,千万要忍住。思想来了要止就止住了。于是就在那里坚持坐着,直到身体很累很累了才收功。”
张蕙说:“知道了。我会坚持的。”
张蕙呆呆的闲坐着,慢慢地说:“明天我不想去饭店吃饭了。我见这样好,去吃饭回来那个气又散了。我又得重来,不划算。”
我说:“好主意,决定攻关。”
张蕙说:“知道画面没有问题,我就明确了。这团气重重地压在那里,对我是有帮助的。开始没有那团气,心很散乱,有了那团气,我就可以定住了。”
我说:“那团能量是中性的,认识清楚的人,不被它左右,坚持待在那里,它就会帮助你。如果压得重重的你烦了,干吗?我在干吗?或者生出一个别人对不住自己的想法来,于是那个散乱的习性又回来了。有些人就在这里转不出来。”
张蕙休息了半个小时又去打坐。坐一小时出来说:“好辛苦哦,有一阵子全身发热,好热好热,一会儿就过去了。有这样一个深入了解自我的机会,我不会放过的。”
2004年1月21日
张蕙上午十点吃了些东西,然后就回房间关住了门。
下午四点她出来喝水,不跟任何人说话,喝了水就回房间去了。
已经说好了的:门铃、电话不管怎么响,张蕙一概不理。如果是学校的同学来电话,也是其他人接,都说张蕙出去了,有事转达。
我们在饭店用晚饭回来,张蕙来到客厅说:“头重重的,差点想生气了。”
孙小姐说:“那会儿我对老师说:‘重重的,很累很累,我都没有信心了。’老师说:‘你已经不需要信心了,就那么扛住得了。’于是我就开朗了……”
张蕙说:“我知道没错就行了。我不会生气出去的。”
我说:“你初二时达到这里的,就是跟妈妈吵了一架气散了。接着就开学了,你就不参了。”
张蕙说完就回房间去了。
2004年1月22日
我早上八点起床,张蕙已用过早餐,在客厅闲坐。她说气还压在头上,我提醒她守住。
那会儿我们住一楼,楼下是车库,窗子底下就停着汽车。上午八点多有辆柴油车在发动,客厅里充满了油烟味,张蕙就回房间去了。
上午张蕙打了一坐,坐一个多小时。然后来客厅取暖。当时我们用一台电取暖器。
张蕙说:“压得重重的,眼睛都开不了,闭上眼睛就是空空的……”
我说:“虽然它还在不断地生,你不要理它。也不要烦,只管待在那里,稳稳地待着。”
张蕙点点头,待在那里。
我说:“身体累了就换个姿势,一旦放稳了身体,就不要再管它,把这个身体也当成一个对象。”
张蕙点点头,待在那里。
过了一会儿张蕙问:“为什么要生?一直在生着,它不累吗?”
我说:“生是习性,这个习性不管你累不累,它只管生,一般人只是顺着它,任由它不断地生。看不见那个不生,也不太相信可以不生。”
张蕙说:“不生了大脑就处在休息状态了吧?”
我说:“可以这么理解,你现在看到了生处,还没能清楚地看到那个无生处,接着努力。”
张蕙说:“还是有个意识在那里呀,如果松懈了,马上就生了。”
我说:“对了,不要松懈。”
晚饭后张蕙来到客厅取暖。她问:“这里准放烟花吗?”
我说:“不准。”
张蕙说:“干吗又有人放呢?”
院子里确实有人在放小型烟花。我说:“那是没逮着。你最好不要管这闲事。”
张蕙微笑一下就呆住了。
归来女士说:“张蕙到了最烦的时候了。我到这里的时候,洗澡的时候都会唱起歌来。”
“累累的。”张蕙说完回房去了。我告诫她千万不要松懈。
张蕙回房间坐了一个多小时出来说:“好困好困的,身体困,我要睡觉了。”
我说:“不管是躺下还是坐着。你都不要松懈,有可能的话尽量多打坐,坐久一点。如果睡着了就不关你的事,只要是清醒着,就不能松懈。”
张蕙说:“我回房睡了,如果睡不着,我会起来打坐的。”
归来女士说:“张蕙平时那么撒娇,这会居然不撒娇了,她认识那么清楚,可见决心也大。”
2004年1月23日
张蕙早上起床先打一坐,九点出来用餐。她说:“躺住和打坐是截然不同的,打坐时气养得好些。”
我问:“早上打坐能止得住吗?”
张蕙说:“止得住一点。刚上坐时没那么好,睡着了守不住,气散掉了。打一会儿坐,那气又压得重重的了。要这么一直斗争下去吗?”
我说:“直到你战胜它。只要你战胜了它,以后要停就停,轻松愉快,平和安详。”张蕙“哦”一声,接着发待。过一会儿她说气压在眉间,很重……
我提议:“你试着放在大脑中间看看。”
过一会儿她说:“还是放在大脑中间吧。”
我说:“只要放稳了,它也不在大脑中间,也不知道在哪儿,也不用管它在哪儿,只管稳稳地放在那儿就行了。”
过了二十分钟张蕙说:“放在中间,我放稳了,眼睛马上就可以睁开了。可是头重了。”
又过了半小时我问:“能在大脑中间放稳了吗?”
张蕙说:“比原先还累。”
我说:“你可以放回眉心那儿。”
张蕙说:“不过比原先稳得多,没那么乱。”
张蕙晚上八点打坐,坐四十五分钟出来说:“唉呀,腰酸背痛的,难受极了。累累地压在那里,又有一股气堵在背心那里。差点透不过气来,不会断气吧?”
我说:“有几十个人走过这里,你见谁断气了?”
张蕙说:“没人断气。”
我说:“你上当了,那是假相。”
张蕙“哦”了一声,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张蕙上洗手间出来说:“不打坐了,身体也不酸痛了。”
我说:“是不是上当了?”
张蕙点点头,九点钟又上坐了。坐半小时她就收功睡了。
2004年1月24日
张蕙早上八点半打坐。十点收功。她说:“总是还在生,很累。”
我说:“你千万不要烦,不要生退志。”
上午十点半张蕙又打坐了,归来女士陪她一块坐。我告诫她尽量坐久一点。
张蕙下午两点五分收功,坐三个半小时。她说:“好像有什么要突破了,就有了希望。于是就在那里搞了……屁股又痛,以前不痛的。”
归来女士告诉她:“不要有任何希望。”
张蕙说:“有希望就乱了,我上过当了。”
张蕙用过午餐已是下午三点,接着她洗澡,午休。下午六点她出到客厅说:“我有点怕。”说着她掉下了眼泪。
我问:“怕什么?怕寂寞吗?”
张蕙说:“不是。”
我问:“怕憋气?”
张蕙说:“不是。”
我问:“怕参不到?”
张蕙说:“不是,我有一种紧迫感,如果我这辈子不参禅,说不定我会什么都没有的。”
我说:“不要胡思乱想,你上了习性的当了。如果想哭,你就放心地哭一场,然后待住。”
张蕙晚饭后回房发待。八点半打坐。在她打坐前归来女士鼓励了她一番。张蕙对归来女士说:“总是有思想的,我总有一个期待在那里。都想去学开汽车算了。”
张蕙坐了半个小时收功说:“我回我的房间打坐算了。你们房间缺氧。我憋得气都喘不过来了。”
我说:“你上当了,那是气功来了。一团气堵在那里。不要怕,不会断气的。振作起来,努力坐久一点,不要期待,只管待在那儿。”
说着话,张蕙又打坐去了。坐了七十分钟出来说:“总是被身体牵制住。身体很难受,就生起了下坐的念头,就和身体斗争起来……”
我说:“实在支持不住的话,你可以用坐垫垫高背和头,躺在那里发待,一样可以深入的。”
张蕙说:“我这一生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做过一件事情。那些过来人真令人佩服,这么难!”
2004年1月25日
午饭前张蕙对归来女士说:“上午有点乱,很难回去,这可不是想要就能要的。”
张蕙从昨天下午开始有点撒娇,于是就定不住。归来女士鼓励她。
张蕙中午一点打坐,三点收功。她说:“总是有个着急在那里,很难克服。”
我说:“你不用理它就行了。昨天下午你是身体难受了就待不住了。可见总有个东西在那里不肯安静。这就是习性。只要你不安静,就是它胜利了。要耐心点,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它的当。如果你这会儿松懈了,就功亏一篑了。”
张蕙晚上八点十分出来说想吐,我叫她吐掉,于是她就去吐了。她说:“刚才我是在打坐的,这会儿吐完了,休息一会儿我再去打坐。”
我问:“头还重不重?”
张蕙说:“刚吐完的时候没什么感觉了,现在慢慢的又回来了。前几天我说的重,其实那只能说是胀胀一点而已,这回才是重呢。”
我说:“不要盼望,不要烦躁,只是定在那里,稳稳地定在那里就行了。”
2004年1月26日
张蕙早上六点出现。六点二十分打坐。她要先打一坐才用早餐。她说:“起来一会儿那气就压在那里了。”
我和归来女士到外面吃早餐,顺便散散步。我们九点回到家。张蕙正在用早餐。她说:“今天早上没有昨天下午坐得好。”
我说:“不管好不好,只管努力待在那里,没有容易也没有困难,就这么待着。”
张蕙九点四十分打坐,坐八十分钟收功说:“胸肋处很痛,抽着痛,一下子气不顺就抽扯住,很痛。”
我告诉她这叫身迷,被身体牵制住了。
张蕙说:“我就是怕打坐,闲坐还定得好,一打起坐来身体里边就痛,就很难止得住了。”
我告诉她:“闲坐时可以把那个注意点放在中间。定住了,就有意识地放开。如果这会儿干净了,就是这个方法。如果盯住一个东西看,专注了,一下把它收回来放到大脑中间,放稳了,就稳稳地放住。乱了又再来。怕打坐也要打坐,休息好了就打坐。身体痛了,可以全心全意地在那里痛。也可以慢慢地动一下身体,然后又伸直。一直专注着。你现在只是学专注,训练专注。”
罗秀莲和张蕙对话,张蕙说:“以前看到你们打呵欠,我纳闷:打瞌睡了为什么不睡觉呢。这会知道了,打一个呵欠下来很舒服的。”
罗秀莲说:“英雄能战胜别人,大雄只战胜自己。了解自己才有机会了解别人。你生活在这样的人群中,别人说什么你听不懂,不是很遗憾吗?”
张蕙说:“开始打坐觉得很好玩,后来觉得有点不适应了,这两天才顺一点,能稳定一点了。”
晚饭后张蕙说:“很累,我休息一会儿,什么时候想打坐,我就在我房间坐了。”
张蕙十点二十分出来吐。她说:“我以为要吐了,其实是饿了。晚饭时我只吃了一小口食物,这会没东西吐。”
说着话她一边弄食品。她说:“我不怕那个难受了,病的难受比这要严重得多。病伤害身体,这个调整的难受是有益健康的。想通了就不怕了。”
归来女士说:“对呀,接受那个难受就心安了。”
张蕙凌晨三十五分收功,坐一个小时。她说:“痛得很过瘾,痛着痛着我高兴起来就笑了。发现不对就告诫自己……”
2004年1月27日
上午一起床我就到公司那边去了。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到家。
罗秀莲和张蕙八点才用晚餐。张蕙说:“今天稳定多了。”
张蕙九点多打坐,十一点收功。她说:“晚上这一坐不太好,累了。”
说完她睡觉去了。
2004年1月28日
张蕙早上打一坐后才用早餐,用了早餐一会儿又打坐去了。看她呆呆的样子,我问:“还守得住吗?”
她望望我,没回答。我说:“说不出来就不说,思维敏捷吗?”
张蕙说:“来得很慢。”
我说:“好好待在那里,努力打坐。”
我下午六点到公司。归来女士六点多给老师打电话,说张蕙想找老爸说话。我估计是张蕙得了入处,因为这会儿有事,我就告诉归来女士,等我晚上回去再说。
七点半钟张蕙打电话找老爸:“我打坐时感到很累,想到要休息一会儿,于是我就把那团压在头上的气忘了。不管了以后觉得很平静。心想:这样干干净净不是很好吗?过一会儿又想:不行,我还是要努力。于是我又专注,又开会,然后又专注,就这么弄了一阵子,发现那个专注是多余的。我平平静静地在那里不是很好吗?决定了,心情就愉快起来……”
我说:“就是这样啦。你还是上了当,赶快回去平静着,不要被高兴迷住了,这叫法喜。”
张蕙说:“一下放开了,心情很愉快。虽然那团气还在那里,但不难受了。我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到处都一样,心情就是那样平平和和而愉快。”
我晚上八点多回到家。张蕙给老师顶礼,给老师一个红包。
张蕙决定明天请同学们吃饭,谢谢同学们。她很高兴,说呀说的,说了很多话。不过跟以前的说话不一样,她说一会儿又体会体会,看看那牛还在不在。我让她看《十牛图》,她知道她这是“得牛”。
张蕙说:“好几次我都想逃了,气压得难受时想逃,身体痛时想逃。我哭过,笑过,里边还唱歌。我打算上午学英语,然后下午学开车,晚上打一坐算了。怎么说老爸就是不同意,只是叫我守住。最后我认定就是这样了,就没那么乱了。接受了就好办了,情绪也没有了,马上就稳定下来……”
我时时提醒她看好“牛”,并要她写一份总结报告,她同意。
张蕙是二十号开始攻关,九天拿下。她走的路很正,很直。表现出了很好的理性和很大的决心。
张蕙说:“我想逃走,你们都不支持,于是我把我的家当全想了一遍:什么玩具啦,歌碟啦,影碟啦等等。拥有那么多好东西,觉得自己很幸福。转念一想:幸福就幸福啦,这一切已经是我的啦,还有什么好想的?不准逃走就不准逃走,我就这么生活得了。我每天就这么扛住这团气,看看它会怎么样,想不到就这么简单。”
张蕙接着说:“以前有时候也真想让大脑不要想了,休息一会儿。可是怎么能够不想呢,总是要想的呀,那就想吧。于是无可奈何也得接受了。这会真做到了,原来人是可以不用思想而又清清楚楚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