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午后,随着钟声再度悠扬响起,试炼峰上的广场再度变得肃穆起来,不同于上午前往山上各处试场的模式,这会广场上被划出了二十来个测试场地,沿着广场中央的高台分布,每个测试场地上都有三名涛阳宗弟子作为打分官,另外,高台之上还有宗内长老统筹全局,避免出现打分过高或过低的偏颇之事。
最末一个测试场地上,同上午一样,依旧只有寥寥十余人,盘膝坐于蒲团上,等待待会开始的剑法演练,因为人数少,不像其他场地足有百人,所以进度也不赶,若是觉得发挥的不好,大可以排到最后再来一次,要是紧张了,打分官也不着急催促,悠哉自得地等待试炼者调整状态。
因此,整个场地的气氛并不是太过紧张沉重,甚至对于某些自信满满的存在,足可以称得上是轻松惬意,比如那两名灵身,不就正面带笑意的互相交谈着,丝毫看不出所谓的压力与不安。
但对于云悄悄,本就对剑法演练感到心中忐忑,再加上身边坐了某个让人害怕的家伙,便是雪上加霜,火上添油般的觉得煎熬难过,长长的睫毛在眼前颤动,低垂的目光呆呆看着地面,好像冬眠的小熊,试图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也许是云悄悄自幼练就的放空技能让人觉得生人勿近,又或许是身边那家伙有其他什么打算,反正直到令旗高高悬起,代表剑法演练正式开始的时候,那家伙都没有凑近她攀谈,这让一直提心吊胆的云悄悄松了口气,把注意力放在走入场中,第一位演练剑法的试炼者。
这第一位演练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两名灵身之一的郑嘉远,只见他在被吴望远喊到名字后,洒然一笑,提着一把普通木剑,干净利落地入场,向着三名打分官执剑抱拳示意后,轻轻挽了一个剑花,身形灵动,人随剑走,明明只是古朴甚至某些动作有些丑陋的基础剑法,硬生生被他练得写意风流,潇洒不羁。
再加上其人本就生得英俊高大,气质出众,只看场下几名女孩一脸痴迷的表现,便能知道他这趟剑法演练,究竟是有多漂亮。
当然,练得漂亮并不意味着练得好,还有中看不中用的嫌疑,但看三位打分官赞赏的目光,便可知晓郑嘉远这一番演练,是真的内外兼备,并非花架子,至于最终取得了多少分数,虽然并不公布,但也是大致能够猜测到得。
待郑嘉远收剑下场后,多数人的目光还是聚集在他的身上,这让第二名登场者不无尴尬,傻愣愣站在场中,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可怜亦有些可笑。
在修炼这一极大依赖天赋的事项上,遇见天赋更强而使自身黯然失色的存在,本就是极无奈又极常见的事,待年岁长了,见识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释然了,或许会有人不甘心,试图追赶前者的步伐,但在经历挫折打击,失败过后,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接受事实,妥协了。
这并不丢脸,这本就是现实最大的可能。
只是眼前这少年运气确实是差了些,还未正式踏入修炼一途,还有着满满的幻想和美好,便毫无花哨地撞上了这让多数人都会变得沮丧的事,有郑嘉远这类珠玉在前,又有几个能够毫不受影响地发挥呢?
看着面孔逐渐涨红,愈发局促不安,乃至有些畏畏缩缩,在吴望远几人催促下,才勉勉强强拉开架势开始演练剑法的少年,坐于场下的安夜抿着嘴,挺直身子,认真地看着,甚至会给人一种看得很用力的感觉。
他在看着那名少年,好像也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不需要五十步笑百步,安夜自觉很聪明,或者还有不错的悟性,可他从不自大,既不是书上说的强大血脉拥有者,也不是如郑嘉远一般拥有着优秀体质,在修炼一途上,他绝不是所谓意义上的天才,只能被归类于普通。
当然,如果现在是他代替那名少年站在场中,那么他绝对能发挥的很好,但这和天赋无关,只和经历景苏授课后带来的底气有关,所以此刻他看得很认真,也很认真地感知着天赋高低于修炼带来的差距,默默地思考着、体悟着,对未来的修炼生活,开始有了更多的认识,有了更多的敬畏,也有了更多的付出辛勤努力的勇气。
场中少年的演练被几位打分官打断了,示意他排到最后,等其他人完成后,再来尝试一次。少年的脸上涌起羞愧和些许庆幸,躬身道谢后,急匆匆跑下场,隐入人群中。
之后上来的是一位女孩,也许是有了先前那名少年的缓冲,又或许是性别不同比较也不同的缘故,这名女孩的发挥还算正常,也由此,之后的进度算是恢复了正常,即使中间另一名灵身方陆薇惊艳上场,也并没有对后面的试炼者产生多大的冲击。
微微低着头,轻轻喘息了几下,打完整套剑法的云悄悄直起腰,没有了登场时的紧张忐忑,清秀的小脸上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可爱笑容,向着几位打分官躬身示意后,就连脚步都有些轻快地小跑下场,却正好与迈步往前的安夜错身而过。
虽然准备充足,但此时安夜的面色依旧没有丝毫松懈,眼神明亮而有神,略显削薄的嘴唇抿在一起,当与吴望远对视时,也只是稍稍扯出一个弧度,随后合眼闭目,肃立片刻,悠悠吐出一口清气,单手负于身后的木剑倏然发动,如同一张被拉成满月的长弓,忽然松动,射出的一箭不仅势大力沉,更是如疾风骤雨般凌厉铺面,令人接目不暇!
更为难得的是,在这番迅疾泼面劲力十足的演剑中,还有着一份让人惊叹的精气神贯穿其中,每一击每一剑,都透着分淋漓的酣畅之感,好似那不屈的青松立于陡崖之巅,好比那雄壮的头狼长啸于月夜之下,让人不由自主地投入其中,随其起伏,将心中的抑郁不甘,一扫而光,恨不能与君同舞,饮酒高歌!
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离开的云悄悄站在场下,微微张着小嘴,看着场中腾挪转换,挥剑肆意如烈风的安夜,一脸呆滞,完全忘了离开,被牢牢吸引。
不远处,站在人群后的景苏抱肩而立,暗自嘀咕这小子平时居然还隐藏实力,显得有些忿忿,只是转身离去时,嘴角那丝自得的笑意,是怎么也遮掩不下去。
“白克难,那小子就是你带上山那个吧,天赋不错啊。”高台上,一名老者用嘴努了努安夜所处的方向,感叹道。
“恩,是不错。”曾和安夜同行的长老白克难望着安夜,平淡道,然而眼中深处,却有一丝讶异划过。
温燃和马方原本还在各自的场地等待,只是与安夜离得不远,望见那处场地隐隐有骚动产生,心中好奇之下,趁着离自己演练还有段距离的功夫,赶来凑热闹,结果刚好看见安夜最后一段演练,不由得瞪大眼睛,大吃一惊。
等安夜下场后,两人立马围了上去,目光不善地小声诘问原来景苏教得这么好,竟然也不带他俩去,居然可耻地吃独食!
还没从演练的情绪中脱离的安夜疲惫地挥挥手,也没解释,见四周关注他的人越来越多,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随后抬头望了望,发现那个女孩已经不见了,也就没有留下去的理由,应付温燃两人回去再说后,逃也似地离开了这处场地,往宿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