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胡言乱语啊!”容若张大眼做无辜状:“刚才你不是说“在这济州城,苍道盟就是王法,就算你是皇帝,得罪了柳小姐,也别想活着离开济州。”吗?这么多人听到,你可别想赖。”
他一边说,一边往下乱指:“你、你、你,还有你,都听到了吧!别往后缩啊!回话给你们大人听。”
下头官兵一阵骚乱,齐云龙脸色黑沉沉,刚才是使性子随口说的话,现在被容若在陆道静面前拿出来说,就算他是粗豪武人,也知这个闷心亏是吃定了,而且只怕小辫子还得叫陆道静一直抓在手中,想到这里,就一阵愤闷,一拱手:“末将是粗人,说话不知前思后想,若有错失,请大人责罚,末将岂敢有怨言。”
容若摇头叹气,把扇子一合,轻轻敲在手心:“口里说没怨言,从头发丝到脚后跟全都满布着怨气呢!这种情绪可要不得啊!”
他说得漫不经心,下头的齐云龙却气得几乎吐血。
楚韵如有些讶异地望着容若,不知一向好性情的他,为什么不放过这个齐云龙,却不知道可怜的齐云龙完全是因为她看谢醒思的眼神稍稍柔和而受连累。
陆道静轻叹一声:“济州将军是从四品的官职,岂是本官可以处置的,只是济州军兵虽由将军调度,却受本官节制,将军此次调兵大大不妥,请立刻领兵退走吧!”
齐云龙愤愤然道:“末将遵命。”抬起头用杀人的眼神望向容若,容若回报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即刻让齐云龙几乎咬碎钢牙,恶狠狠从牙齿缝里蹦出四个字:“跟我回去。”
看着一大堆官兵整齐地往外走,容若还好整以暇地挥手送别:“好走好走,一路顺风,有空常来玩。”
本来整齐的官兵队伍一阵混乱,兵器相撞声、脚步一乱撞到别人时的喊痛声、低低议论声、惊叹声,夹杂着一个低沉却充满恨意的怒吼,真的非常之热闹。
容若不顾其他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向自己,径自把扇子挥开,动作洒脱地扇来扇去,金光闪闪的扇子上“绝代风流”四个大字刺得人眼疼,他却犹觉自己临危不乱、遇事不惊,大将风度、高手风范,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
就连本来怒冲冲向齐云龙问罪的陆道静此时也有哭笑不得的感觉,却又不好笑出来,乱咳一声:“这位公子方才多受惊扰,都是本官治理不当所致,不知几位可愿随本官回府,让本官置酒压惊?”
容若含笑回礼:“多谢大人关爱。此事实非大人之过,我等不敢厚颜领受大人美意,大人为一方父母,事务繁多,岂可为我们一二小民如此费心劳神。”
陆道静微微一笑:“公子既如此说,本官也不便相强,就此告辞,以后若再有这样肆无忌惮,仗势凌人之事,请公子尽管派人前来相告,本官必不坐视。”
容若目光往四周一扫,拖长声音道:“这倒也是,听说苍道盟在济州城的势力惊人呢!以后仗势凌人的事明着不会有,说不定我上街被花盆砸到,走路被石子绊到,吃饭被酒呛到,不管在哪里,都有七八双眼睛虎视眈眈,出了事,又该找什么人负责呢?”
这话一说,楼里楼外,各处角落里、柱子边、门缝处,探头探脑的人全都消失得一乾二净。
陆道静也不免失笑:“不管怎么样,既是在济州境内出事,便是本官的责任,自然会追查到底。”
容若笑道:“如此多谢大人,有大人这句话,小民就有了十足底气留在这济州境内了。”
双方又再寒暄几句后,陆道静又和站在旁边的谢远之招呼了几声,方才告辞,门外有他的侍从牵了马来,服侍他上马而去。
小丫头侍月自门外而入,笑盈盈对容若见礼。
一直旁观的谢远之这才微笑道:“原来公子果然有贵人相佑,暗中早遣神兵求救,倒是老夫多虑了。”
容若陪笑:“凑巧而已,我初时只是让丫头去报官,说烟雨楼有人打架,官府来了,自然就可以劝架,也免得弄出伤亡,谁知倒救了自己一命。倒是济州城的父母官如此关爱百姓,事必亲临,实在是天下清官的榜样。有这样的官员,我才能放心在济州长住。”
他自然不会告诉别人,侍月可是拿着巡查御史的印信跑到官衙去的。但凡是当地方官的,谁愿惹那可以闻风上奏,可以随便参人的言官不高兴,自是急急忙忙赶来效力了。
谢远之也不是傻子,谁会相信素来和各大势力相安无事,给足各方大佬面子的知府老爷会随便为了一个老百姓跑来和济州将军翻脸,顺带着连苍道盟也得罪了。
只是心知肚明,却也不点破,谢远之彷访皇氯艘话阈Φ溃骸熬退愎硬幌氤ぷ。戏蚧瓜肭牍佣喽嗯袒讣溉漳兀坷戏虻谋鹱性荷醵啵闶帐俺鲆淮Γ晕酉麻街谩!
谢远之不等容若拒绝,即正色道:“公子若再不允,便是看不起我谢某人了。”
容若微笑,施礼如仪:“谢老先生这样说,我若再推脱,岂非不敬。难得老先生如此热心,倒也免了我寻找房子的一番麻烦,不如就乾脆由我出钱把庄院买下来便是,老先生并不缺一处院落,容若也并不缺一笔钱,如此大家都清爽省心。老先生若是喜欢晚辈这个朋友,只要价钱上略略优待一些,也就是了。”
话既说开了,谢远之也不再客气推脱,笑着点头:“公子果然是性情中人,豪爽果决,既是这样,一切就依公子。”
在他们两人客气的时候,苏良和赵仪已经去把天磁石上的兵刃用力拿下来,好不容易,拿回天磁石,放回宝盒。容若这边也和谢远之说定了,下令把两辆惊世骇俗,夸富炫势的大马车赶出来,一行人就跟着谢远之去了。
谢远之不愧是富可敌国之人,偌大济州城,他随意走两步,信手指来指去,竟都是他的房产。
纵然容若身为君主,富有四海,也看得有些眼晕。
谢远之问他何处合意,哪家喜欢,容若回首低声问马车里的楚韵如之后,便选中一处依月影湖而建的大庄园,一行人下马漫步而入。
庄名逸园,取的是临湖照影,怡情逸性之意。
庄园大门大开,两旁仆从侍役数十人,恭敬列队相迎,那气派华贵,倒还真不下于王侯。
谢远之一边信手挥开众仆役,只留两名管事的在旁边跟随服侍,一边引着容若等人进入,彼此谈笑晏晏,笑声不绝。
容若一边应和说话,一边四下打量。
这逸园从外面看,并不甚大,大门也并非金漆朱绘的异样气派。大门开处,只见一条幽幽石道,青色的石子前前后后铺了一地,洁净却又斑驳。青石小路旁边,奇花异草源源不绝,石路的尽头,花草树木之中有一个水池,水池中心矗立着一座假山,温润的池水终年在假山一侧倾泻而下。四周闲花小草,树叶掩映下,前方的庭院美景,隐隐约约,朦朦胧胧,叫人无法一眼看尽。
容若不由拍掌笑道:“好一个曲径通幽处。”
谢远之也不由一击掌:“好一句曲径通幽处,公子这句话,真把这前门处的巧思给说得尽了。”
大家一边走,一边说,绕过假山,转过池塘,拂开花叶,分开柳枝,便见眼前豁然开朗。
整个院落无比广大,四处游廊纵横,楼阁相连,其间又广植荷花,漫布翠竹,中有清溪流泉,淙淙不绝,垒土为山,引水做河,小舟来去,花香岸旁。庭院中的小河,竟直接与月影湖相连,上架曲桥水榭,让人直接就可以由庄院走到曲江边上,欣赏美景。
谢远之将他们带上庭院中央,高有三层的“是缘楼”,举目遥望,但见前方月影湖碧波浩荡,似与远处曲江相通,两崖垂柳盈盈,花影横斜,山峦似隐于天之尽头,水波两侧又有无尽的流泉飞瀑,奇石怪涧,美丽得不似人间。
低首望近处,纵然花期已过,满塘残荷,竟也有一种出尘的清净。再加上百花飘香,竹影沁心,鸟声清脆,清风荡漾。一楼一亭,一台一阁,及至一花一草,无不大见巧思。
纵然容若在皇宫中住了许久,见多了御花园的美景,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处园林设计别具巧思,身在其中,如入仙境,不免连连点头。楚韵如等其他人也无不满意,此事就此决定。
容若从身上取出一张银票,也不看数目,递与谢远之。
谢远之爽爽快快接过来,同样也没看数目就纳入袖中,招来两个正副管事,说明逸园已换了主人。
接着整个逸园都忙乱起来,一大堆人拜见新主,安排住所,谢远之只淡淡叮咛两句,并不干预,反而早早告辞,让容若可以不必再应酬他。只是约好了明日一早,便让谢醒思前来,带容若夫妇二人畅游济州城。
谢远之一上马车,即刻吩咐驭马之人:“咱们立刻去苍道盟。”
“爷爷,我们去找柳清扬吗?”
“是,柳非烟吃了这么大的亏,回去一说,苍道盟必有动作。我们一直与容若他们在一起,若不去分说一二,怕会和苍道盟有什么误会。我也要去劝劝柳清扬,不要再追究此事。”
“爷爷真是如此喜欢容若,这般替他说话,可是想将他们收为己用?”
“本来初看他们那帮人的身手,我倒是有这么点意思,可如今怎会再这般不识进退。容若出手阔绰,必不缺钱,身边人的武功全都出人意料,那萧性德更是深不可测,可见其人绝非池中之物。他甚至还可以随意调动官府,想来身分与平常人不同。你有无注意,陆道静穿的不止是正式官服那么简单,他戴的不是平常的乌纱,而是三梁冠,佩着黄绿赤紫交织出来的绶锦,又挂了金银授环各一,这可是非常正式的礼服。官员们往往是在大礼大节大祭大聚会,或是拜见上司时才穿的。必是容若身分非凡,那陆道静要着正服盛装来表示尊敬。苍道盟真得罪这样的人,只怕讨不了好,我与柳清扬认识多年,彼此也都帮过不少忙,总不能眼睁睁看他吃亏。”
谢醒思点点头道:“只是柳清扬爱女受辱,岂甘罢休,他并没有亲眼见到容若,只怕未必相信,还以为爷爷夸大其词呢?”
谢远之悠然一笑:“你以为柳清扬凭什么创出这偌大基业,多年来屹立不倒,他外表虽是个粗犷武人,心思其实比谁都细密谨慎,你放心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