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说话之间,已经有人将琴和琴桌一起抬到了场地的中央,在众人的注视下,周瑜施施然的走了上去,然后跪坐在琴桌前,一双小手搭在了琴弦之上。
在他搭在琴弦之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改变,原本那张稚气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呈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张无喜无怒的脸,你从这张脸上看不到一丝的表情,唯有周瑜的那双眼睛里,浮动着迷人的闪光。
谁都可以感受到周瑜的自信,在琴面前,周瑜展现出的这种自信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独特的气质,这种气质是那么的自然,犹如鱼儿在水中游动,鸟儿在空中飞翔一样,丝毫看不出牵强做作。这是一种在苦练无数次,失败和成功无数次之后才能拥有的自然,现在,所有人都不敢怀疑周瑜的琴艺了,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仅仅是周瑜在琴前展现的风采,就已经得到了众多宾客的认同。
周瑜没有急着开始,而是不慌不忙的用手轻轻的拨动了几个弦,似乎不知道满座的人都在等待他的琴声一样,仔细的调整着弦的松紧,仿佛在自己家中一般的随意,看不出一点紧张和拘束。
本来在座的宾客们只是带着一种评定琴艺的心情来听琴,但是在周瑜这番动作之后,他们已经开始期待着周瑜将要演奏的琴声,仅仅这一个心理上的变化,就可以看出,周瑜已经反客为主。
准备工作都做完了,周瑜抬起了头,将视线从琴上移开,望着客厅之外的天空,他的手也已经从琴弦上放了下来,自然的垂在腿上,他这样老神在在的坐着,仿佛要入定一般。
客厅中的气氛开始凝固住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一时间一片寂静,而当众人身处在这种寂静之中时,一些本来微不可闻的声音却慢慢的清晰起来。
“啾!”天边飞过了一只鸟,在它落在树梢之前,匆匆的叫了一声。
这一声鸟叫声,似乎就是周瑜的第一个音符,本来如同石像坐着的他突然的动了,双手如同闪电一样的停在了弦上,众人还没看清楚,肃穆的琴声已经响了起来。
震撼,出了震撼之外还是震撼,人们只觉得自身一切的感觉都被这一阵突如奇来的琴声拨动了,就如同平静的湖水中荡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涟漪,心湖动荡,不能自已。现在已经没有人还会想到弹琴的人仅仅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他们都用尽自己所有的感觉去倾听,将身外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
周瑜弹的是一首《高山流水》,这首曲子流传的很广,是每一个学琴者必学的曲目,夜风也学过,同一曲《高山流水》,由两个人弹出来竟然完全变了模样。
蔡邕手中,山峦连绵不绝,岚光之下,一条清清的河水顺着弯弯曲曲的山体潺潺流下,是那样的平和飘逸;而在周瑜手中,夜风所体会到的是一座壁立千仞的高山,屹然于天地之间,阔如大海的湖水,浩淼的将山围住,这山与水似乎被一条界线分割开,互不干扰,但是却奇特的统一着,场面波澜壮阔,琴音朗朗之中,不难体会到周瑜那包容山海的胸襟,攘清天下的抱负。
一曲弹完,周瑜又将手垂在腿上,再次回到了一开始时的状态,客厅内又回到一片寂静之中,门外传来几声鸟啼,让人们仿佛从一个梦境中回到了现实,一个个都流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蔡邕长叹道:“鹏飞万里,气势如云,这一首《高山流水》何其壮观。琴由心生,就凭这份胸襟和气度,邕自叹不如。”
连蔡邕都说自叹不如了,其他人还敢说什么?于是人们都不再对周瑜的此曲去做评价了,但是,别人都不提这事情,夜风可不会就任事情这样结束。他得意的将周瑜的肩膀一拍,欢欢喜喜的说道:“小弟,干的不错。”然后扬声说道:“大家先停住!刚才的事情还没有完呢,你们说,周瑜的这首曲子,倒底弹的怎么样。”
众人都知道夜风接下来要说什么,表情都变得有些怪异,看向徐荣的眼神中鄙夷、同情、幸灾乐祸各种感情都有,只是都不开口。
看着没人说话,夜风可不依,转头向蔡邕说道:“师傅,你刚才都说自叹不如了,相比我周瑜兄弟弹的非常好喽。”夜风这份心思是明摆着的,平常当着众人的面也是一口一个老头,现在要求人倒叫起师傅来了。
蔡邕在心中给了夜风一个白眼,不过实事求是,周瑜的琴艺虽说还显稚嫩,但是琴心却是无人可及。蔡邕瞟了一眼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惊慌的徐荣,暗自的摇头想道:“你也何必去惹他,惹也就算了,又何必非要打这个赌呢,这下可好,被逮到了吧。如果是别人,或许也能求个绕,偏偏是夜风,这家伙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恐怕你是凶多吉少了。”
“师傅!你说是不是?”
夜风看到蔡邕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就是不回他的话,心中那个急啊,看向蔡邕的眼神包含着感情,就连石头人都能被打动。
“话是不错,”蔡邕终于再次开口,心慈手软的他自然知道让名士们自己打自己嘴巴那是比杀了他还难受的事情,于是说道:“不过风儿,我们儒士向来以宽和为正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老头,你既然都说周瑜弹的好,那这里就没你什么事情了,你是儒士,我可不是,谁让他先惹我的。”见到自己目的达到,夜风的称呼又变了回来,所谓君子可以欺之以方,蔡邕绝对是个君子,所以夜风一点不怕他记仇,最后事情过后向他道个歉就完了,下次遇到麻烦,最多自己多喊他两声师傅,别说是师傅,就是喊爷爷也行啊。
夜风得意洋洋的清了清嗓子,张口说道:“大家也都听清楚了,我周瑜兄弟弹的好,这是毋庸置疑的了,那么现在我们也应该执行约定的事情了,刚才我们约定什么来着?”夜风不怀好意的看着在一边擦着冷汗的徐荣,嘴里面露出了白白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