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妁还是一如既往的坐在镜子前发呆,却感觉自己的影像突然就模糊起来。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失神感觉让她害怕,可房间内就她一人,没有谁可以帮她。她千年阅历也不懂这刻到底怎么回事,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什么而让自己得到片刻安定,却蓦地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你,愿意回到过去,重新活一次么?”
岚妁怔愣,并没有过多思考,连连点头道:“愿意,我愿意!”
刹那,天旋地转。
她所不知,这重新活一次,会抹去她此时的所有记忆。她原以为这次天怜是让她有一个重新珍惜的机会,却没想到……
岚府,十七岁的岚妁躺在床上,看着帐帘上斜垂的珠穗出神。
三天前一场大火将岚府烧去大半,好在那天岚妁扶了卧病在床的奶奶出门去寻诊,才逃过这么一劫。不过说来也奇怪,岚妁一向注意厨房,做好饭菜都会等到柴火尽灭才离开,而且近来天气也不见炎热,突然着火,让她很是不理解。
再者,岚府上下就她和奶奶两个相依为命,又如何去得罪什么仇家。
外面悉悉索索的下着雨,水浸过烧成炭的木头,发出丝丝腐败气息。那让人感到不愉快的味道顺着微风过堂,席卷入小楼。
岚妁索性坐起,披上了衣裳,决定去煎药。
虽然离奶奶第一次服药的时间还有些早,不过她横竖也没事做,早早准备好反而打发时光。只是因为雨天的缘故,楼梯格外的滑,岚妁急匆的下楼,却一个不稳,踩空跌下。
七八级的楼梯,已足以让她狼狈不堪。
一只手突然就出现在眼前,说是手,倒不如说是衣袖。那人刻意将衣袖拢长,隔住了,以防皮肤之间的直接接触。岚妁顺着那手向上望去,见是个陌生少年,瞬间起身,倒退了三步,整理着衣衫,磕磕绊绊道:“你你你……贼……”说了一半,她又觉得面前这人似乎不像贼。
他气宇轩昂,举止不俗,就连想要扶她都顾及到了男女之防,再者观之,其剑眉入鬓,目如秋水般平静,长鼻直挺,薄唇微抿,发用玉簪半束成髻,怎么看都不可能是个坏人。
岚妁虽然甚少接触陌生人,但她却能感觉到他没有丝毫敌意,也就换了语气问道:“你是谁?来我家做什么。”
那少年行了一礼道:“在下独孤宸,路经此地,觉察到府中有狐妖气息,遂入府一探。”顿了顿,“先前叩门许久无人应答,再见府有火焚痕迹,以为此处已被主人遗弃,所以贸然而入,不曾想……还请姑娘勿怪,在下这就告辞。”
独孤宸说罢便转身欲走,岚妁倒叫住了他:“哎……你说,府上有狐妖气息?”
“是。”他又转过身来。
“有何凭据?”
独孤宸垂目片刻,道:“在下自幼师从昆仑,对于妖息,自是敏感。”
岚妁愣了愣,又打量了独孤宸一番,他穿着蓝白相间的衣服,衣襟、腰带和鞋上确实有门派标志。岚妁倒也听说过昆仑派,它依靠昆仑仙山,在灵气汇聚最盛的地方而成,主修仙,不问官事兵乱,却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时常有不少弟子外出云游平祸,确实是个正直门派。
想到这里,岚妁笑了笑道:“独孤公子有理……其实我也觉得府上这大火来得太过蹊跷。三天前我带着奶奶外出,一回来,就发现岚府被烧成这模样了。问过邻居,他们说是无火自燃,等他们都发现,这个府已经烧去大半了。”顿了顿,“所以,会不会是有妖物作祟呢?”
独孤宸点了点头:“不排除这个可能,岚府所在的位置是方圆百里中最适合妖物修炼的地方。恐怕是看上了这里,想借此除掉你们,将岚府据为己有。”
岚妁抬袖掩口,很是惊讶。
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也就是这几年,她时常梦到一个场景。自己身处大火之中,能感觉到火那炽热的温度,却不曾闻到物什被烧焦的气息。她找不到出口,被大火紧紧包裹,每当火快淹没自己的时候,总能听到自己体内有个声音在说:妁儿,别怕。
夜夜从梦里惊醒,浑身大汗淋漓。
“姑娘?”见她一直在失神,独孤宸试探着唤了一声。岚妁随口应了几声,发现自己失态了,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独孤公子有何想法?”
“若是方便,在下想在府中四下探查一番。”
岚妁侧身让开,道:“请便,整个岚府也就我和我奶奶两个人而已。奶奶住在一楼,我在二楼……奶奶卧病在床,还希望独孤公子勿要打扰。”
独孤宸点头,道:“在下一定注意。”
见着他转身走向庭院,岚妁也就去了厨房准备熬药。她之前从没想过有这些奇怪的事是什么妖物作祟,或者说,她对妖物本身无多大概念。她也敬畏鬼神,相信世间有不合常理的事,却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平静,就这样赞同了独孤宸的观点。
将药材用水浸去灰尘,岚妁满是心事的又去引火,一不留神烫了指尖,她忙把手放到嘴边吹了吹,却听到门边几声轻咳。
岚妁的脸瞬间烫了起来。
两次犯蠢都被外人看到,这丢人丢的……
“咳,独孤公子可有什么头绪?”她头也不敢抬,随手拿了柴火往灶里添。
“暂无,不过在下有几个问题。”
“请说。”
“恕在下冒昧,姑娘的双亲因何而去?”独孤宸稍低了声音。
岚妁愣了愣,拿着柴火的手在空中一顿:“说起来……我有记忆开始,就不知道父母是谁。从小都是奶奶陪着我,在我身边。两年前奶奶突然就卧床不起,这病来得也蹊跷,大夫说了这只能用些名贵药材来续命,根本无医治的法子。”
“抱歉……”独孤宸顿了片刻,“不妨告诉姑娘,狐妖气息,在姑娘所住的那处最甚。恐怕……姑娘的奶奶久病不愈,也可能是这个原因。”
“是吗!”岚妁骤然起身,“那,如果是这样,你有法子让我奶奶好起来么?”
独孤宸被她这反应弄得微微一怔,而后点头:“如果是妖物所致,在下倒是——”
话音未落,岚妁已经快步掠过他眼前,甚至回头:“独孤公子这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