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吹动,一片云飘来,遮蔽了月朗星稀,令得大地陷入黑暗。黑暗之中,凌少玄呆呆望着窗外,手中摩挲着一块玉佩。这玉佩通体青绿,做工精致,正面刻着如意二字,背面雕着一株松树,树上一只仙鹤飞舞,树下趴着一只青色小狐。此物,是凌少玄十岁生日之时,父亲送给他的礼物,也是凌家祖传之物,极为珍贵。以往,凌少玄并没有多少在意,只是如今,却成了他哀思的寄托。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远远的,有打更之声传来。夜,已深。
风,似乎更猛烈了一些,吹得窗户哗哗作响,房间内,似乎冷了许多。
床上的锦被突然轻轻颤了一下,继而缓缓蠕动,仿佛有着生命一般,慢慢的滑到地上,向着凌少玄靠近。
案几上,林天业平日里养的一株鲜花轻轻摇动,翠绿的叶子极尽舒展,边缘泛出利刃般的寒光,颤动之下纷纷射向林天业,那刚刚盛开的鲜花更是化成了一张大口,喷吐出黑色的汁液。
“啊!”凌少玄刚要开口,已经滑到他脚下的锦被忽然飞起,其上探出两条手臂,死死捂住了凌少玄的嘴巴。
十数片寒光飞舞,围着凌少玄飞舞一周之后,顿时向着他全身要害暴射而去,一蓬蓬鲜血飞溅,凌少玄浑身抽搐,瞪大了眼睛惊恐地望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有心想要挣扎,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蓬黑色带着腥臭的液体化作一张大网,将他整个头脸都包裹了进去。
眼前一黑,凌少玄顿时不省人事,重重地倒了下去。
当云朵飘过,明月悬空,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那鲜花早已枯萎,地上,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倒在血泊之中,一只手中还牢牢握着一块碎开的玉佩。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里发生的一切,毕竟,安静的夜里,似乎并没有人被惊醒。
鲜血静静流淌,那一块碎裂的玉佩渐渐完全浸泡在了血液之内。随着玉佩而碎裂的松树渐渐化作一丝丝绿色液体融入凌少玄手掌,那白鹤则是发出一声高亢的鹤鸣,伴着青狐欢快的嘶吼从碎裂的玉佩之内传出。
“道九三,爷爷终于脱困了!”随着一个飘渺的声音响起,一道青色的雾气与一道白色的雾气,从玉佩之内缓缓渗出,融入那些流淌的血液之中。
凌少玄手中碎裂的玉佩,则是一点点缩小,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三公子,三公子,你怎么样?”房门被人从外面用大力撞开,赵北的身形出现,见到躺在血泊中的凌少玄,顿时大惊,“不好了,快来人啊,三公子出事了!”
“赵北,快去请宋郎中!”最先赶到的,是凌少天和林大师,一眼望见凌少玄,凌少天顿时吃了一惊,急忙安排赵北去请大夫。
一旁的林大师眉头微皱,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右手掐了个印诀,而后在凌少玄身上点了几下,“放心吧,三公子只是受伤,暂时性命无忧。不过,要是天明前宋郎中还来不了的话,老夫也没办法了。”林大师回身瞥了眼赵北,淡淡说道。
“大公子,林大师,我很快就将宋郎中请来!”赵北不敢再继续逗留,向着二人一抱拳,顿时冲了出去。
宋郎中是百象城内最有名的郎中,甚至,在整个白象国内都是声名赫赫,毕竟,年轻之时,他曾是皇室御用的医官之一。只是后来年龄大了,这才在旧都养老。
在凌少玄的身上插满金针之后,年逾八旬的宋郎中颤巍巍地拿起一旁备好的纸笔,写下一个方子。
“宋郎中,我三弟的伤——要不要紧?”
站在凌少天身后的赵北此时也是一脸紧张,老爷子才刚刚去世,这凌少玄又遭遇不测,他一时间也是内心惶惶不安。
“大公子放心,三公子虽说伤势很重,但终究是吉人天相。”抬手轻轻捋了捋山羊胡,宋郎中缓缓道,见几人不解,于是解释了一句,“按理说,三公子这伤势极重,若是常人,此刻早已失血过多而亡,更遑论那奇毒入体。若老夫所猜不错,这种毒很是霸道,沾之立毙。可是,如今三公子脉象虽弱,却很是平稳,面目虽毁,体内却没有中毒迹象。若非提前服用过解毒之物,便只能用吉人天相这几个字来解释了。”
“可是,宋郎中,我家三公子的伤势究竟怎样?到底要不要紧?能不能恢复?”赵北终于忍不住插口。要说整个凌家,与他关系最好的无疑就是凌少玄,看到凌少玄此时的样子,他的心中比刀割还痛。其实,白日里凌老爷子去世之时,他便很是悲愤,但他也明白,自己终究只是一个下人,大公子不发话,他也不敢提报仇的事情。可是如今,凌少玄又遇到不测,若非自己担心三公子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特意前来查看,怕是明天这房间里就只会存在一具尸体了。
“赵北,别着急,听宋郎中说话。”凌少天拍了拍赵北的肩膀,而后望向宋郎中,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几位敬请放心,老夫从医数十年,虽然三公子的情形很是奇怪,可以说是老夫平生仅见,但终归不是坏事,你们看!”宋郎中指了指凌少玄胸口处的伤痕,此时,那伤口已经结痂,“三公子体内气息有些混乱,不过这也令得他身体机能被激发了潜力,恢复速度远超常人。加上老夫的金针,再配合老夫亲自开的方子,用不了一个月,便可以让他活蹦乱跳。只是——”
宋郎中目光扫过几人,略微迟疑。这人一老,嘴就啰嗦,更何况对于凌少玄的大名,他也是早有耳闻,尽管并不很情愿半夜出诊,不过凌家的面子,那还是必须要卖的,而且,有些话必须要讲清楚,否则万一得罪了凌家,对他可是没有任何好处,是以沉吟一会儿,便继续道,“老夫终究只是个郎中,不是神仙,他的命是救回来了,可这脸上的毒伤,老夫也是无能为力。”
其实,不用他说,几人也是明白,凌少玄能够保得性命便是大幸,那已经被毒药腐蚀的坑坑洼洼一片黑紫的面孔,这辈子是休想再复原了。
“多谢宋老先生了,半夜请您过来,实在情非得已,这个,还请您务必收下。”凌少天长长出了口气,似乎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起身向着宋郎中躬身一礼,而后接过下人送上来的一个钱袋,恭恭敬敬递给了宋郎中。
“好说,好说。”接过那钱袋掂量了一下,宋郎中脸上乐开了花,原本心中的一丝不快也顿时烟消云散,“大公子,其实这里并不适合疗伤,凌家遭此巨变,也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若是您信得过,老夫觉得,让三公子到我那里去养伤会更为稳妥。虽说不能令他面目复原,但恢复个几分,老夫还是有些把握。”
“那——就有劳宋郎中了!”深深吸了口气,凌少天抬手招过赵北,“你带两个人将三弟送到宋郎中府上,这些天,没事你也不用回来,好好守着三弟,务必要保证他的安全。”
“是,大公子!”赵北重重点头。
望着马车驶离,站在凌家大门外的凌少天脸上出现一丝阴沉,“林大师,你失手了!”
“是!”林大师并没有辩解什么,脸上一副古井无波,双手笼进衣袖之内,微微躬身站在凌少天身旁,“不过,如今他到了宋老头那里,咱们倒是正好可以避开嫌疑,这次我一定会得手!”
“不行!老三既然没死,那就不能让他死。否则,说不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宋老头多少还有些能量,万一被他咋呼出来,让有心之人注意到咱们,可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那咱们下一步——”林大师微微迟疑,“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虽然不能死,但是可以失踪嘛!”凌少天笑了笑,“只是不能立刻失踪,待得他伤势略有好转之后,这事情也就平息的差不多了,那时候安排他进入商队吧。沙漠附近可是人迹罕至,商队到了那里出现点意外,三公子被人劫持后带入沙漠,这事情怎么也怀疑不到咱们身上。当然,被劫持之后,我不希望他再出现。”
“大公子放心,靠近沙漠那边盗匪猖獗,而对于咱们商队,他们是绝对感兴趣。到时候只要搭上一点点物资,便可以顺理成章地除去这个眼中钉,倒是颇为值得!”
凌少玄恢复的很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伤势便是已经痊愈,只是脸上看起来还是有些发黑,完全没了以往那翩翩佳公子的风采,更主要的是,尽管清醒过来,可他似乎丧失了记忆,完全记不得以前任何事情。不过,这并不影响他做为凌家倾力培养的掌舵人,去跟着商队熟悉一下业务。
烈日当头。在这沙漠边缘,植被稀少,恐怖的温度令人极为难捱,不过,有经验的人都知道,相比于白天的酷热,夜里的寒冷才更加致命。昼夜几十度的温差,若非出产宝石,怕是没人会来这里。
“三公子,喝点水吧。”中年领队钻出帐篷,擦了把额头的汗,将一个水壶递向凌少玄,双眼有些焦急地四处打量。说他们是商队,其实有些不打恰当,毕竟,这二十来人中,倒有着一多半是采集宝石的工人。不过,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这十来天里,总算是找到了十几块宝石,尽管价值并不是很高,可也很不错了。
中年领队原本对这些宝石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这次凌家三公子亲自跟来,若是不能拿出点成绩,实在是有些面子上过不去。
“大家加把劲,再坚持几天,咱们就打道回府!”中年领队每天早上都是这样一阵吆喝,“三公子能来咱们这里巡查,那是咱们的荣幸,谁也不许偷懒掉链子!”不过现在,众人几乎全部外出寻找宝石,这里只有他和凌少玄二人。
凌少玄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木讷,似乎没有听懂中年领队的话,并不去接那水壶,而是伸手一不远处沙漠上腾起的烟雾,“那里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