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夂约赶紧乞求道:“菩萨大人,您就给我三次机会未免也太少了吧,似诸葛亮这样的伟人都给了孟获七次机会呢,您在地府这么多年,功德无量远超诸葛,起码得给我七十次机会吧。“
地藏王轻轻摇头,说道:”你啊,给你机会还得寸进尺了,说是三次就是三次了,若是你真的在阳世幽冥化有七十次之多,那人间该出现多少无辜的受害者啊。“
杨夂约道:“为什么您总是认为我会在人间搞破坏啊,我以前也曾冥化过,但哪一次也没伤着人啊。”
地藏王转过身去,道:“这个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三次已经是很大的宽限了。”
杨夂约还是不依不饶地讨价还价,道:“菩萨,看在我刚才给您一个劲儿磕头的份上,七十次我就不奢求了,十次总可以了吧。”
地藏王心道:“好啊,怪不得你这小子刚才一个劲儿地冲我磕头,原来早有预谋啊。不过我身为长辈,小辈已经跪地磕头乞求了,此时若再坚持三次下去的话,岂不是显得非常小气?”想到这里,地藏王只好说道:“好吧,看在你刚才磕了头的份上,就再宽限一些吧,不过十次太多了,七次吧。”
杨夂约听次数达到了七次,心里简直是乐开了花,比之前多了两倍还多呢。当下知足道:“多谢菩萨。”这声道谢是绝对真诚的。地藏王看着杨夂约小孩模样般一脸开心的样子,面容上也不禁有了无奈的笑意,其实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保护老虎放虎归山的做法显然让这个世界受到了威胁。本来他以为将杨夂约永远投入那福地中去对于杨夂约来说是莫大的福报,但既然他死都不愿意被如此封印的话,福地与地狱也就没有什么分别了。所以这时候的强行封印,就相当于牺牲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这一点地藏王也同样做不到。
佛爱众生,不离众生。阐释佛与禅的一个最基本的出发点就是慈悲心怀,善念为本。
地藏王双手结印,口中念着“唵(ong)、嘛(ma)、呢(ni)、叭(bei)、咪(mei)、吽(hong)”这六个字,不停的念着,手中的印也在结着,然后右手突然一抖,指尖有鲜血不断渗出,血液在空中飘浮着,凝聚成一张A4纸状的血符,想必那就是契约了。契约上写满了坑坑洼洼的蝌蚪字。然后地藏王右手握拳,停止了手指的放血。那张完完全全用鲜血汇聚成的“血契”就这样稳稳当当得飘在空中,飘在二人的面前。
杨夂约都看傻了,从菩萨开始念咒结印,到放血,再到血液汇聚成了一纸契约,他真真切切地目睹了全过程,现在心中仿佛有一万只***在一齐奔跑。这特效也太炫酷了吧,杨夂约一开始以为说是什么契约,肯定要拿出纸和笔,还需要双方签字画押什么的,但没想到用血液就可以弄出一份契约了,着实令人叹为观止。杨夂约合上了张开的口,道:“菩萨,您刚才念得可是六子箴言?”
地藏王道:“正是。”
杨夂约道:“可那六子箴言不是藏族佛教的咒语吗?难道菩萨您是藏族人?”
地藏王微微一笑,道:“不管任何地域,信徒们心中信仰的真佛都是相同的。而且六子箴言讲的是莲花部的真言,是佛教中传诵最广且最灵验的,在这黑莲梦境中,口述莲花真言自然是再合适不过。这契约日后也能更灵验。”
杨夂约道:“原来是这样啊,看来还是我对我佛的信仰不够足啊。”
地藏王笑道:“你已经很优秀了,知道这么多在现在看起来像是迷信的东西。”
杨夂约赶紧摆了摆手表达谬赞过奖,顺便还奉承了地藏王一句:“在我们人间,人们都认为菩萨您的实力可是不输于佛的呢。”
地藏王道:“此话怎讲?”
杨夂约道:“成佛想必得需要完成立下的宏愿吧。而且还需要极大的功德。菩萨您立下的那个‘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宏愿在我们凡人看来只是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所以千百年来,您的功德可能已经达到了成佛的标准,但是困于宏愿完不成,导致始终成不了佛,但我们都认为您的实力其实早已到了佛的境界。”
这番马屁拍的,绝对不是拍到了马蹄上,相反夸的地藏王心里很舒服,这千百年来极少有人像杨夂约这般夸他,地府里的阎王鬼差们对他都是又敬又畏的态度,哪里敢对地藏王说这么一番看似没有长幼尊卑的话。被自己渡化的恶鬼们也不会去夸他,大多是感激涕流的长篇谢辞,地藏王很早之前就听腻了,这时一个年少孩童童言无忌的夸赞自然使他心中欣喜。
地藏王道:“达到佛的实力这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我是不会放弃完成宏愿的,就像你不放弃离开这里一样。”
杨夂约道:”是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您看我就成功了,说不准菩萨您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呢。“
地藏王道:”借你吉言,好啦好啦,说了这么多,该干正事儿了。把手放在血契上吧。“
杨夂约随然地将手放了上去,然后道:”菩萨我年纪小不识字,这上面写得什么我可完全不认识啊,您可别坑我,咱们说好了七次就是七次啊。“
地藏王道:”我知道,我身为菩萨,还会算计你一个小小孩童不成?“
杨夂约扁了扁嘴,道:”那可说不定,我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天,遭遇了那么多事儿,这一切不都是您联合地府算计我的吗?“
这话说得地藏王老脸一红,有些赧然,罕见地干笑了两声,道:”这段经历还希望小施主能够赶紧忘记,毕竟有失地府身份。我代表地府向你表示歉意,其实我们不是想迫害你对你干坏事儿的,我们本来以为那种日子你会乐在其中。“
杨夂约道:”唉呀,知道啦菩萨,您不用再多解释了,类似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一遍,总之这次契约上一定得按咱们说好的那样,七次不能少。“
地藏王道:”我保证是七次,在这件事情上我以地藏菩萨的名号起誓。“语气神情极为庄重。
杨夂约连忙摆手道:”不用发誓什么的,您都这么说了,我焉有不信之理,刚才我是过于谨慎了,也着实是这段时间被你们的种种阴谋给弄懵了。“
地藏王道:”好的,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开启签订契约的仪式了。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心里顺从着契约即可,契约能否成功,全看心诚。“
杨夂约点了点头,看着地藏王低头冥想正发动着仪式,忽然道:”我总感觉这不像是一个菩萨能干出来的事情,这种事情应该交给魔鬼去做啊,都说魔鬼的契约魔鬼的契约,您看这瘆人的鲜血,这双方都协同签订的契约,真的好像给我一种在跟魔鬼签合同的感觉。“
地藏王一口血差点没憋住喷了出来,睁开眼睛,道:”发动仪式需要集中精神,尤其是我这个式术发动者更不能被打扰,咱们还是都不要说话为好。“语气平静,内心很是无语。
杨夂约只点头,不说话,集中起”服从契约,离开此地“的念头。忽然那张血契发出一阵红光,红光化作一道圆形屏障围绕住了二人。然后光芒渐盛,最后到了几乎是耀眼夺目的亮度,杨夂约眯起了眼睛,同时耳边传来”嗡嗡“的类似时光机运转的声音。地藏王道:”闭上眼睛,过十秒再睁开。“
杨夂约依言闭眼,等待十秒,这十秒其实一点也不长,但杨夂约脑中一直琢磨的就是该怎样离开这里,归心似箭的他倒觉得这十秒钟甚是煎熬,简直等不下去。等到第五秒的时候,地藏王突然飞速急迫地说道:”你身上怎么还收着两个游魂,快睁开眼睛,你不能从地府带走东西。“杨夂约紧闭双眼,全当没听见,这两只游魂杨夂约是说什么都要试着去拯救的。在地府里呆了这么多年还未能得到解脱的两只游魂,说不定在人间能找到什么得救之法,就是抱着这样的希望,杨夂约才下定决心要把他们带回人间,再伺机寻找解救的方法。
地藏王焦急地摇晃着自己的身体,杨夂约感觉一只手伸了上来在扒着自己的眼皮,自己半张脸变成了骷髅,只剩下一只能看出来人形的眼睛。当下身子移动,眼皮紧闭,好在这五秒甚是短暂,地藏王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感觉不到脚下这土地的真实,就好像浸入了一汪巨大的湖泊,深不见底地坠落下去。
终于,嘈杂到顶点的噪声瞬间消失,杨夂约四周平静异常,静得可怕。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动作缓慢地不得了。
但眼前的景象令他惊讶又不安,他并没有回到那个熟悉的家,回到那个眷恋的人间,而是回到了那个纯白的白色世界,回到了那个被二位判官宣告死亡的纯白空间。杨夂约先是一通狂奔乱跑,四处乱转,然后发现无论如何自己都找不到出口,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到这个地方的尽头,他停下脚步,坐在地上,剧烈地喘息着(此时回到了白色世界,杨夂约退出了幽冥化)。看着这一望无际的白色,杨夂约心中说不出的苍凉与疲倦,他心中忽然愤恨起来:”不是说好了不骗我的嘛,不是还发了誓的嘛,怎么能这样对我,把我封印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任我自生自灭!“
他使劲地敲击着白色的地面,感觉是在敲击着虚无,敲击着假象与伪面。
杨夂约刚想愤怒地破口大骂,但一时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觉得地藏菩萨应该不会是那样奸邪的小人之辈,不会做出此等惨无人道的事情。当下仔细地回忆着先前菩萨交待自己的话,闭上双眼,等待十秒再睁开。杨夂约照着这个方法做下去。
在他合眼第五秒的时候,他果然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感觉。就是,脚底的土地不再真实,整个身子像是坠入了湖水中,同时耳边嘈杂声起,连响不停。等到第十秒时候,噪音停止,四野宁静。
杨夂约发现自己竟然有些不敢睁眼,这不安的感觉堪比上网查看高考分数的心情。但永远不睁眼也不可能,杨夂约一咬牙一跺脚,”欻“地一下子睁开眼睛,然后长长地,满足地舒了一口气。杨夂约用手顺着胸脯,眼中满满的全是笑意。此时他已经回到了居住的小屋里,一切都是自己熟悉的环境,周围的椅子桌子,还有那触感柔软的床,一切都是他所不能再熟悉的事物了。杨夂约虽然知道现在还并没有回到真正的现实中,但已是兴奋不已,他跳起来,一蹦三丈高,雀跃欢呼着,就像是一个过年得到压岁钱的小孩子一般。
既然这里的东西都是假的,那就使劲破坏好喽,杨夂约早就想试试摔电脑砸键盘是什么感觉了,想想就解气,想想就爽的要命。当下刚要说干就干的时候,杨夂约忽然感受到两只游魂在自己怀中扑腾来扑腾去,似是也感受到了自己此时的大欢喜。杨夂约此时突然想到,既然自己能够在梦境中将这两只游魂给带出来,那说明在梦境中的动作也会影响到现实。之前那些阎王判官也说了,他们把地府的一部分投射到梦境中,众人要封印福地,实际上真实地府中的福地也会被完全封印。那如此看来,若是自己现在把家里弄个稀巴烂,很有可能在现实里,自己的电脑啊书桌啊什么的全部完蛋。
想到这里,杨夂约有些许不甘地冷静坐回床上,放弃了刚才萌发的冲动念头,同时很感激这两个救回来的游魂。
他坐在床上,闭上眼睛,十秒后睁开。身边还是小屋的场景,只是眼前站着一个白衣女鬼,头发铺开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杨夂约知道这还不是现实,对着女鬼长叹道:“唉呀,可怜的女鬼啊,你可知我做了多久的梦吗?我这梦做得可厉害了,梦境的层数好多好多呢。”微微笑着,眼睛一闭一睁,终于,见到了真实的阳光,终于,回到了真实的世界。
这场逃出生天的极限之旅,也终于完整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