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璃今天一出门就看到了地上厚厚的积雪,那么纯净洁白,比自己的时代下的雪干净多了。刘璃顿时兴奋起来,拉着茯苓和一些不当班的侍女在雪地里疯玩,在大大的军营里堆了几个雪人,然后开始分两队互相打雪仗。连弦音仙士的僮仆银宵都背着主人参与进来,和这些姐姐们闹成一团。一向静谧的军营因为这场活动而热闹起来,引得几位将军不得不出来看这吵吵嚷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璃儿!你在胡闹什么?”远处传来一声轻喝。所有人都停下来,转脸看着一脸严肃庄重的刘邦从将军帐走出来,瞪着大家。
“啪!”不知从哪里来的一个雪球不偏不倚正正地打在刘邦的鼻子上,沾得刘邦满脸雪迹。
“胡闹!谁搞的!?”刘邦大怒,咆哮道:“给本公站出来!蔑视上级,军法处置!”刘邦挨个扫视那些侍女,却见到弦音仙士的僮仆银宵怯怯躲在刘璃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看着刘邦。刘邦一愣,仙士的人他可惹不起。弦音仙士本身实力深不可测,而谁也不知道仙士背后到底有多少庞杂的势力。
刘邦正在犹豫,却听得一声轻唤:“银宵,你在做什么?昨夜没有好好守护主人,今天还到处乱跑?”循着声音,大家看到黑衣的墨夜从仙士帐中走出,一袭冷酷的黑色在他身上却表现出无尽的温柔。他长长的墨黑色头发在身后飘然,带着温和的微笑扫了众侍女一眼,这一眼让女孩子们兴奋起来,空地上一片窃窃私语,就连刘璃的心也加速跳了两下。
银宵吐吐舌头,正要开溜,十几米开外的墨夜却一瞬间出现在银宵的后路上,微笑着抄起银宵的后领子,慢慢走到刘邦跟前。说是慢慢走,只是大家看到墨夜不急不缓,却是几秒之内就来到了刘邦跟前,对刘邦略施一礼,道:“在下管教舍弟不严,还请沛公恕罪,只是请允许在下将舍弟带回,好让主人责罚。”
“那是那是,令弟年幼,只是个孩子罢了,孤定不会和银宵公子计较。”刘邦急忙还礼。墨夜冲刘邦点点头,就拎着银宵打算回去。不料一转身,竟看到弦音手扶帐门站在外面,既没有乘软轿,也没有以华盖罩着,只是在脸上覆着一层面罩,不时轻轻咳着。白裘袍裹着他单薄的身体,仍显出一丝病态。
“主人!您怎么出帐了?”墨夜立刻随手扔掉银宵,疾走几步来到主人身边,及时扶住了主人。主人从未在这么多人面前现身,这还是第一次。
“帐外热闹,我只是出来看看。”弦音说。他的声音沉稳而略显虚弱,稍带些鼻音,在人们听来却另有一种不一般的韵味。银宵忐忑不安地走到主人面前,局促地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抬头看主人。弦音仙士伸出清瘦修长的手,摸摸银宵的头发,常年不能晒到阳光的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偶尔在阳光下这么一晒,好像在发光一样。冰雪为肌玉为骨,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他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些淡淡的笑意:“冒犯了沛公可怎么行。弦音门下未有无礼之徒。去向沛公道歉,然后将功补过。”
“不必不必,小孩子无心之过罢了。况且我也没有伤到。”刘邦急忙说。弦音代银宵谢过沛公,不过还是把银宵打发去刷马劈柴,才反身回到帐中。
刘邦向着弦音离开的方向微微点头,待弦音的身影消失在帐门,就回身看着面前的一干人等,铁青着脸:“都做事去!璃儿,如果你没事做,倒不如去向子房和萧何学习学习后勤补给和粮草管理。”这口气,就像刘璃的老爸发现刘璃在学习时间看课外书而责备她:“有这点时间,倒不如去看看课本”一样。
“是,大伯……”刘璃不甘心地应道。子房,哎哟怎么把子房给忘了!刘璃眼前又浮现出张良进入弦音仙士军帐时那糟糕的脸色。她风风火火地跑到张良军帐里,把玄石吓了一跳。
“怎么了?玄石?”一个儒雅却有点虚弱的声音从帐中传来。
“公子……是公主……”玄石的声音有点颤。不等玄石阻拦,刘璃已经看到了榻上虚弱的张良:“子房,你怎么样?昨天你的表情很不对!……啊!你怎么了?”张良的脸色苍白如纸,修眉不自然地微微皱着,似乎受伤很重的样子。刘璃仔细想昨日的情况,大惊失色道:“子房你……你昨日为我挡那一下,你、你受伤了!”
“天赐莫要自责,我没事……”“子房的确受伤不轻,是为式神所伤,就是昨日那个偷袭你的人。”另一个中肯清冷的音色从后面靠近。刘璃难过地没力气和他抬杠,不用说,是弦音仙士来了。
“我知道……对不起……我……”“此时,除了道歉,天赐更应寻法治愈子房才是,一味自责又有何用。”弦音淡淡道。刘璃脸一红,只好咬牙看向弦音仙士,他依旧戴着那白底银纹的覆面,深墨色的眸子波澜不惊,透着冷酷。
“好吧,那你有法子治吗?”刘璃问他。
“公主这便是求人的方式么?”弦音仙士淡然地反问道。刘璃气得要死,居然摆架子!
“……子房因我而负伤,我心感愧疚。仙士若有良方,还请仙士不吝赐教。”刘璃咬牙切齿地说,狠狠瞪着弦音仙士。张良看着两人,一脸无奈。
“墨夜医术精通,昨日已为子房略施药石。子房身子应该已无大碍。”弦音仙士的语气好似理所当然,刘璃一听他这满不在乎的语气,恨得牙痒痒:“你!你耍我!”仙士波澜不惊的眸子看向刘璃,道:“你这易怒骄躁的脾气须得改改。子房已无恙,你大可放心了。不说此事。明日项籍进入咸阳,你可愿与我同去?”
刘璃别过头看着张良:“子房,你看他,他要去项籍军营!你就不怕他向项羽投降啊?”
张良轻咳着笑道:“你若在他身边盯着,我自是不担心。”听张良这样一说,刘璃的心顿时暖暖的。
“好吧,答应你了。哼,我这就回去收拾。”刘璃瞪弦音仙士一眼,又安顿张良两句,转身离开张良的营帐。
待刘璃走后,弦音仙士才对张良说:“她不需要更多的纵容。”“也不需要更多的责难。”张良回了一句:“她是无辜的。”
翌日,刘璃准备妥当,不情不愿地随着弦音仙士离开沛公军营,前往楚军营。
项羽的军营离霸上并不远,走的就是上次她与张良从鸿门宴归来的那条小道。马车驶得很快,不久就到了楚军营。门口有侍卫迎接。刘璃跳下马车,为首的就是鸿门宴那天站在项羽背后的那个俊朗而沉默的青年,颈上还戴着一块用黑绳穿着的玉佩,和他的气质很相配。他把刘璃扶下来,然后就转身去扶弦音仙士。
“信,先去你的营帐歇息吧。”弦音仙士的语气淡然地吩咐道。之后由那个青年带头,将弦音仙士和刘璃领入一处帐房,屏退左右。等没人了,青年才向弦音仙士郑重地行一敬师礼,说:“老师,您旅途劳累,先歇下吧。待项王出发,信就来唤您随行。”他的声音沉稳好听,略带一丝冰冷坚毅。弦音仙士微微咳嗽着,道:“不必。趁着项王没来,我要给你介绍一下,小璃你上次已经见过了。我若不在,你须照顾她一下。小璃,这位是项羽的执戟郎中韩信,较你年长一二岁,你应称他一声兄长。”
刘璃瞪大眼睛,什么?这个帅哥就是那次她见到的猪头脸?原来韩信竟长的这么俊美,与上次被打的样子判若两人,也难怪她认不出。
韩信看刘璃一眼,似乎将她从头到尾记了一番,然后再对弦音仙士施一礼,转身出去了。
韩信刚出去,项羽就进来了。他高大挺拔的身子往帐门一站,挡住了室内的光线,屋里立刻暗下来。他往前走两步,露出了跟在后面的陈平与范增。
“仙士此行是为与我同入咸阳,以观我项家军威么?”项羽说,浓眉微皱,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与飞扬,听口气就是来者不善。范增急忙呵斥项羽:“项王,不可胡言!”转头又客客气气地对弦音仙士赔礼:“仙士莫怪,项王他年轻气盛,您多担待。”
“啊,亚父客气了。西楚霸王之名果然符实。只是本命克星当头,项家军威不知还能光耀多久,弦音真是替项王担忧啊。”弦音不卑不亢道。只见范增脸色“唰”地一下子白了,一边的项羽却是嗤之以鼻:“刘邦小儿手里不过十万守军不到,能泛起多大的浪?”
“仙士,可否还有补救的方法?还请不吝赐教!”范增来不及阻止项羽,只是神情焦虑地向弦音仙士讨教。弦音未语,倒是陈平开口了:“臣倒是觉得,想办法令刘邦死,就可以了。”
只见范增凝眉斥道:“要想取刘邦性命,哪里是那么容易的!鸿门之宴上错失良机,还怎能伤得了刘邦!”语毕,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项羽,眼中有一丝不满。
陈平却是对着范增和弦音仙士微微一拜:“世人皆知‘清魂孤雪飞琴仙’,却不知这句之后还跟了一句‘玄血无影送琴魔’。这天上地下,没有琴魔弦音杀不了的人。”陈平挺直身子,向着项羽拱手,犀利的目光却是看向弦音仙士:“项王,只要请弦音仙士出手,刘邦定是没有活路。”
“都尉抬举在下了。然,在我们凌霜阁,暗杀对象都是有价码的。”弦音仙士道,眼中竟是满满的自信:“如果项王付得起报酬,那么十个刘邦也死了。”
“那好,只要仙士杀了刘邦,我西楚定是倾尽国力也定可为仙士付足报酬。”项羽说,虽然表面上礼节十足,语气却是冷冷的,似乎根本不相信弦音仙士。而范增仿佛看到了希望,他热切地看着弦音仙士。
仙士微微一笑:“在下的报酬不是金钱珠宝美女,在下只要‘避天’。”
此言一出,项羽和范增俱是一怔,而陈平的脸阴了下来,眼中闪着复杂的光。避天,是唯一能违逆天道而不受天罚的神物。此物极少修行术法之人才知晓,只在传说之中存在,现实根本无从找起,甚至它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件神器都无法判断。有术师说他是留着神之血的神子,还有术师说是天道诞下的圣物。无论哪种说法,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根本不是现实中存在的东西。
范增神色黯然:“那么,我们……我们这就去寻找避天,仙士请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