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董良姜在月色下抱着初心纷沓而归,小心地把初心放于她的床上,生怕惊扰了她。
董良姜负手立于床榻边好一会儿,屋外明月皎皎,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床上的人儿,眸目深沉,不知在思索着什么。不过见她沉沉地熟睡,睡着的模样挺香甜的,董良姜敛去目光笑了笑。
悄然向外走去,正走至门口,忽听得她翻了个身嘴里蹦出一句,“董良姜……”
董良姜停住脚步,这丫头在梦里居然直呼他的大名,连师傅也不叫了,忍不住回眸望去,见初心眉头舒展,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唇边挂着浅浅的笑意。董良姜屏气凝神,过了一会儿,那张撅起的小嘴又张开了,“最喜欢了。”
董良姜,最喜欢了。
董良姜,林初心最喜欢了。
空气格外沉默,董良姜静默良久,微微一笑,如玉石般灿烂生辉,这么实诚有趣的徒弟太难得了。这个世上憎恨他的人太多了,生平第一次听见有人说最喜欢他了,这感觉挺舒心的,没白疼了这孩子。
董良姜下意识地走过去,顺手掐了掐初心粉嘟嘟的面颊,犹如玉瓷般白嫩细腻,手感肉感皆不错。小徒弟长得蛮好的,既然小丫头这么喜欢他这个师父,他怎好把她一个人留在山上呢?唉,他本来打算让她平平淡淡地在天外天过完一生,这样是不是太无趣了。
若有一天,她恢复了全部记忆,一身的血海深仇……
董良姜懒得再想,掀开被子就在初心身旁躺了下来。
夜色愈来愈深,初心在梦睡梦里只觉得身旁很温暖很温暖,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热源靠过去,狠狠地抓住,嘴里不时地哼唧两声。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入树屋,初心开始清醒,闭着眼睛仍不愿起来,昨晚睡得真舒服啊,好像比往常还要舒服呢。她都有点不舍得起来,嘟囔一句,哼哼,就不起来。双手用力抱住怀中的被褥,一只腿顺便搭过去,可是——
感觉不对啊,这个手感怎么像是?一只手捏了捏,是个人?初心突然瞪大了眼睛,彻底傻住,“啊!师父,你、你怎么在我床上?”
董良姜早就醒了,颇为享受初心惊恐的态度,温柔道:“你难道忘了吗?”
初心懵懵的,一下子什么都反应不过来。
忘了什么,她绞尽脑汁什么不记得呀。难道她断片儿,究竟忘了什么呀。
“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爬上师父的床,可能我梦游一不小心认错了床,我下次一定不会再认错。”
不对啊,初心刚说完才发现这明明就是她的屋子,她记得昨天和落夕师姐聊天,聊着聊着就睡着了。看样子,应该是师父送她回来的,可是师父怎么会和她睡了一个晚上?
难道是师父认错了床,呵呵。
“你真的忘了?”董良姜越发的温柔。
初心怎么觉得青天白日里,冷风习习,明明就是师父大人占了她的便宜,虽然师父进错了屋,也只能是徒弟的错,谁叫师父就是师父呢。
“师父,对不起啊。”
“看样子,你果真是忘了。小初昨晚上在梦里梦见师父,说肚子不舒服又冷想和师父一起睡。你不记得了?”董良姜神情无异色,坦然地注视着初心,这徒弟不可置信的抓狂样,真有趣,“师父的好意白白浪费了。”
初心被董良姜这种诡异的态度,弄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正在悄然改变,硬着头皮道:“师父,梦话当不得真的。如果下次小初说了些什么亵渎师父的言语,师父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董良姜似笑非笑地瞅着她看,“你觉得师父错了?”
“没有没有,师父做得很对。”初心又是摇头又是摆手。
董良姜乐了,瞥了一眼林初心,想起山下的事情必须得亲自走一遭,这次不知何日才能回山,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起身道:“为师明日将下山。”
初心愣了一下,赶忙问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带上……”
“不行。”话还没说完,便被董良姜毫不客气的拒绝。
董良姜似觉得太过了,摸摸初心的小脑袋,出言安慰:“小初,师父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此次下山少则一月多则半年。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一个人害怕的话就去你落夕师姐那住,实在无聊可去听几位师伯上课。”
“这么久啊。”她又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师父了,心情顿时低落起来,低垂着头,“可师伯们整天就是道可道,非常道,人法道,天之道,地之道……都是道、道、道,一点新颖都没有。”
董良姜自然知晓,天外天的五位长老除了教授强身健体之术,还得传授道法的相关学识,整日修身养性打坐,这些本就深奥难懂,学起来很容易疲乏。
“这些对你而言,确实枯燥了点也乏味了点,能听则听吧。”
林初心听师父这样说,道是师父也不喜这些玄乎的,捏起拳头霍霍向上,继续愤慨道:“还有整天坐忘,坐忘,大家像个木头人坐在那儿动也不动,傻得很。”
董良姜眼含笑意地看着她,“小初,你不是天外天的人,所以我对你没有那么多的要求,你随意便好。”
呃?
林初心转瞬陷入冥思苦想的境地,怎么都想不明白,她是师父的徒弟,怎么就不算天外天的人,难道师父也不算吗?
后来,她才知道,她终归有一天会彻彻底底地离开这里,此生再无回来的可能。
她估计好长时间都见不到师父,也不能听见师父的清音,鼻子酸酸的,不放心地一一嘱托,“师父,你要好好吃饭。”
“嗯。”
“好好睡觉!”
“嗯。”
“我会想你的,师父。”
“嗯。”
初心唠叨了半天,董良姜却是一副很不在意的模样,心里又委屈又冒火,“师父,你都没有要对小初交代的嘛?”
董良姜凝视着虚空,眼神幽深不见底,继而专注地盯着初心的眼眸,严肃嘱咐:“好好练练武功,你这功夫着实太差,连为师的一招都接不住。”他董良姜的徒弟日后在江湖上可不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丢他的脸。
林初心脸登时涨得通红,师父对她的武功很不满意呢,点头道:“是,师父。”心里暗下决心,师父回山之前,一定勤加练习,绝不能让师父对她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