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绮梦楼没几日,杨广来了,点名只让我作陪,我不明所以,化了浓妆,穿了件丝质的青色裙子拿了两只酒壶进了包间,屋里生了两个炉子,仍旧是冷,不断有风从窗户缝中溜进来,杨广摸着我胳膊上的纱说:“你起鸡皮疙瘩了。”我搓搓胳膊,讪笑说是有些冷,我再给殿下添些炭火,“再添也是无用。”他拉着我的手,让我坐下,这一触碰,顿时让我失了分寸,想来也是可笑,15岁来这绮梦楼,八年里,什么样的客人都见过,拖手扶肩是常事,酒后想占便宜的男人太多了,照理说,不该为这只温热的手掌心生出这滔天波澜,可我不知怎么了,在这冰天雪地里脸胀的通红,我忍着不安,给他倒满了酒,“你跟宇文将军走的很近?”突然,他眯着眼睛问我,因为酒喝多了的缘故,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我把新酒壶放在热水里温着,不知该如何回答,“殿下为何有这一问?”他又灌下一杯酒,笑笑,站起身来,我以为他要走,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却剩下的酒泼在火炉里,瞬时,火苗噌地起来,印红了他的脸,他走向窗户,拔掉销子,刹那间,冷风呼呼地灌了进来,纸片似的大雪涌进屋里,我冲上前,想关掉窗户,不想经过他身边,被他拉住胳膊,“别动。”他把我抱进怀里,“让风吹一会。”他闭着眼睛,弯着脊背,脸贴着我的脸,滚烫的,不容拒绝的,双臂紧紧锁在我身后,手从后面抚着我的脖子,“殿下。”我低声道,“黎而,让风吹一会吧。”杨广把我往他怀里又紧了紧。
第二天,我得了重感冒,令尘把煎好的药水端到嘴边吹着,“小心吐沫星子。”我提醒道,令尘飞了个白眼,把碗往床边小桌上一撂,“那老爷您等冷凉了再喝吧。”李青推门送来一个炭炉:“金姐说,你是因公染病,这几天好好歇歇,不派你的活了。”令尘又把碗端起来吹着,问我:“杨广就这么开着窗户生生冻你半个时辰?”我咳嗽着点点头:“统治阶级的孩子,一定是太空虚了,想让冰冷的空气吹开结在心头的乌云。”令尘把药碗递给我:“还死贫,这会子消炎药还没有发明出来,只能凑合喝点板蓝根,你以为得个感冒没什么,知不知道这年代多少人死在感冒上头。”药真苦,我捏着鼻子一口气把药渣了喝完了,“安心啦,不就吹了个把小时的风吗,哪有那么容易死?”李青八卦的问道:“二皇子就只是抱着你吹风,什么都没干?”我点点头,“啥都没干。”令尘啧啧的摇起头来,“黎而,你何德何能,先是宇文化及,现在又是杨广,对着镜子,你扪心自问,这是凭什么?”我耸耸肩:“魅力使然吧。”吃了颗酸梅,嘴里的中药味总算淡了些,我正了正神色,“说到这俩个男人,其实一个我也没捞上啊,光喝来着,肉体上,精神上都没来得及交流。”李青:“那你喜欢哪一个?挑出来,剩下的留给姐妹们。”我想了想,“你们把杨广拿去分了吧,我还是喜欢单眼皮的宇文化及。”
冬天还没有过完,我咳嗽刚好,病后第一次出门买卤煮,就在青天白日里,离绮梦楼不到二里地的街上,我被人截了,怎么都想不通,第一,我没钱,劫身上这点银子都买不了碗加肉的面;第二,我有些漂亮,但算不得倾国倾城,十几个蒙面人猛地从巷口里冲出来,这么大阵仗,除了害怕之外,倒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了。话说,待我束手就擒后,被捆着抬上马车,一路颠簸,不知拉到了哪里,快要把我颠吐的时候,马车忽地停了下来,这时,只听外面砍杀声不断,霹雳咔嚓的刀剑声把我吓的缩在马车里,不敢朝外看,过了好一会,打斗声渐渐弱了,有人掀开轿帘,我睁开眼一瞧,日——是李环。“黎而姑娘,没吓着吧。”我吓着了。李环把我扶下马车,“黎姑娘,家丁在街上碰到你被人掳劫,我听说后就立马带人追过来了。”我硬生生挤出来个难看的笑:“多亏你了李大人,刚才差点把我吓晕。”“举手之劳,不必挂怀。不过黎姑娘,依我看,贼人还会再起歹心,绮梦楼想来也是是不安全的。”“啊?”“姑娘不必忧心,我刚刚已派人禀明了晋王殿下,殿下的意思是,可去他府上暂且躲避。”我大惊,这是怎么了?杨广何必费这种心机?我说:“多谢殿下和李大人的美意,但实在不好去打扰,我回绮梦楼多加小心就是。”李环一副你必须得去的模样:“黎姑娘,殿下既然交待要保你安全,我肯定是要把你全须全尾的交给殿下,这才算交差。”见我迟疑,他又说:“姑娘可能还不知道,绮梦楼刚刚被封了。”“什么?!”“绮梦楼被封了,说是藏匿重犯,这会衙门应该去人了,不能进不能出,所以,黎姑娘,还请移玉驾到晋王府吧”。我感到自己被绑架了。而这全是套路。怎么你家丁买菜非得去离府那么远的街上,我才见过你几回,家丁就认识我?你听着消息就追来,追的路线能那么准确?绮梦楼住宿的全都是喝多睡一晚第二天就走,从来没有常住的客人,怎么就窝藏重犯了?巴结杨广巴结到这份上来了,他只不过去绮梦楼单独见了我几回,李环就能断定杨广对我有意,能以如此拙劣的表演,以英雄救美的剧情把我送给杨广,我真服,不过套路太深,演技流于表面,细节经不起推敲,最大的漏洞,就是他误判了我的智力,大大的失策,聪明机智的我再次被送进马车,面对命运,一筹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