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梦依说得对,他不出战剑真的难以赢过她。但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想祭出战剑。
“别拦着我!”见到凌之轩迟迟不曾出手,柳梦依转身朝着大殿的墙壁走去。她要打开被他加持的封印。
柳梦依转身而过,血剑爆射出长达一丈的血色光芒犹如一把天剑对着墙壁割去。凌之轩匆忙填补的符文根本难以承受血剑的狂暴力量,在几个呼吸后骤然崩溃。之前消失的殿门重新出现在二人的眼前。就在柳梦依欲要迈步跨出时,沉寂的凌之轩突然开口道:“禁!”
声音很轻,轻的恍若不可闻!
原本刚刚跨出一步的柳梦依整个身形戛然而止,犹如被时空定格的一瞬间。她醒悟过来,那个字太熟悉。曾几何时他在渭城城墙下以一个禁字将二阶大成的高手生生困住,更是以一指封禁将他定在城墙下三天三夜!
他是炼魂师,掌握着被世人称为禁术的炼魂师。只怪他自身战力太强,几乎让人忘了他还是炼魂师的事实!
“不一定要出剑才能赢得了你,在你分心的那一刻困住你就够了。”凌之轩从不远处走到她身后,开口道。禁术并非无敌,一旦超越了他能够接受的限度,禁字再强也会被打破。曾经雪升云以黑金龙纹枪那无可匹敌的一枪便做到过,连带他十六道禁忌符文一并扫的灰飞烟灭,逼他徒手硬接他一枪。
倘若柳梦依有所提防,他根本难以困住她。手握王者玄兵,同时又得到王者残魂的加持,她的实力早已并非昔日的二阶大成,如今的她足以叫板三阶强者。那切断他并指成剑的一击足以窥见端倪。他不出战剑正面对抗确实无法取胜。
但她一旦分心,凌之轩便有了把握。他确实不指望禁术能够困住她多久,他要的只是那么片刻。在那一字之后,弥漫着禁术光芒的指尖会直接刻下封印,彻底困死她!
柳梦依咬牙,她确实是疏忽了,疏忽到她以为他放弃了,但未曾想.......
凌之轩运转禁术,金色的光芒在指尖汇聚。就在他要刻下封印时却突然变色,大殿深处的墙壁之后传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声音极为低沉,却如同一道雷霆在凌之轩体内炸响。他脸色剧变险些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被彻底震动!
他猛然回头,散发着金色光芒的眸子几乎望穿那道石壁,却只看到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强大的灵魂力量拼命感知,在那片黑暗里有一道气息短暂的复苏之后便再次彻底沉寂下去。
“等本王重归,便来解救你们!”独有的撕裂声在凌之轩回首后出现,借着那短短的瞬间,柳梦依直接冲破不可能一直困住她的封印,扬长而去,整个大殿里回荡着残魂嘶哑的声音。
凌之轩长叹一口气转身望向那大殿的殿门。在这里无法留住柳梦依,她出去之后便是真正的难寻了。苍云广阔四千里,在这片广袤的疆土上寻她犹如大海捞针。
最让凌之轩难以放下的是他体内的残魂,跨入大殿时残魂想要做的是夺去他的身体,但却被他的血脉力量完全克制,而他进入柳梦依的身体后竟然没有立即掌握她的身体,那他究竟想做些什么!
很多时候得到答案比疑惑不解来的轻松不少,就如同柳梦依真的被夺舍,他即便拼命也要留下那道残魂,但事情并非如此。而在那之后他更是想到了一个可能,苍云北凉深山里的这处大阵庞大到让人头皮发麻,在这座宫殿之后的黑暗里他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但之前他分明是被封印在深处的存在干扰。若不是那股力量只出手一次,今日的局面恐怕又是一番变化。
见识过残魂手段的凌之轩满心忧虑,这片大阵究竟镇压了多少这样的残魂!倘若被镇压的残魂昔日都是王者,一旦他们出世整个苍云帝国恐怕都难以抵抗。
昔日平定天下的苍云八十万修士大军早已沦为过去,三百多年岁月更替,春花秋叶走过了同样多的轮回,老一辈的大军早已化为尸骨被尘土掩埋,如今苍云的大军又有多少当年纵横沙场视死如归的战力?
事到如今他在留在这里没有任何作用,唯有先回渭城寻他的爷爷凌渊,将这大阵还有一切乱麻一样的东西理清楚方可。倘若青衫徐修地下有知,发现这里根本没他们想要的一切又会是如何。倘若被残魂附体便是他们想要的,那可真是另当别论!
凌之轩将一身澎湃的血气完全收敛。无数从体表散发出的金色光芒似潮水般退回体内。他体质极为特殊,刻意掩藏之下即便是王者也难有所发现,这也是残魂触动他的血脉被逼退后的恐惧由来!
走出大殿后,凌之轩挥手再次接续大阵。这一次他接续的不是分解大阵的符文,而是填补大阵符文。他以更为耗费心里的方式推演,所刻下的每一道符文纵横交错的填补在缺口处,这是他还未曾完全掌握的符文,凌渊曾告诫过他,未曾跨入三阶不可轻易施展,但他不得不如此。唯有暂时封住这道缺口他才能够安心。
他所做的填补确实不如原有的大阵强横,但他悉心刻下的符文也非在大殿中匆忙布下的符文可比。寻常人根本难以察觉。而类似于老人那样的炼魂师,整个苍云少之又少,能够得知这里的怕是更少。
半刻钟后他整个人筋疲力尽的坐倒在地面上,从开始到现在他一共刻了一百二十六笔,堪堪覆盖了缺口的位置。难以想象当年刻下这座大阵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不世强者。他方才不过刻画了一个角落便耗尽了力量!
填补好大阵,凌之轩盘坐在黑暗里,恢复自己的精力。他不指望能够追出去找到柳梦依的踪迹。漫漫北凉深山,谁又会知道她究竟藏匿于何处?
离开北凉郡的深山时,凌之轩看到原先踏来的鹅卵石沙滩上倒着数十具黑衣人的尸体,皆是一击毙命。凌之轩查看伤口时发现全部是剑伤,除了柳梦依他想不出还有谁。
一路上他都不曾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思赶路,三天后他终于走出北凉郡的鬼地方,回到了那条贯通着南城北城的驰道上。
花满楼的生意因南来北往的人而从不停歇,北凉郡的南北二城只要有一日不曾荒废,他背后的靠山只要有一日不倒,那他便会一直在这里开下去。
凌之轩走近客栈,在门口招呼客人的小二眼尖的认出他来叫道:“好啊,你居然还敢来。”
他这一声叫的极响,不仅惊动了半只脚迈进客栈的客人,更是惊动了客栈里正在享用早饭的客人。惹得满堂的目光都疑惑的投向门外。
身处客栈内的店小二听到门外的叫唤声,满脸不耐烦的走出来,待得他看见样貌颇为狼狈的凌之轩后先是一惊,接着叫道:“好啊,你真敢再来!”
凌之轩顿时一阵无语。
怪不得他们失态,花满楼矗立在南北二城之间已有接近十年。原先开张在这里的客栈渐渐地全部关闭,无法立足下去,唯有这里一直安稳。原因无二,他们楼主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来者是皇亲国戚,还是宗派长老,一律不准生出事端。
姑且不论这不成文的规矩对于哪些真正跨入五阶,夺天地造化的强者是否有着约束力。只说这些年确实少有惹是生非之人。而那些在花满楼开业最初因种种冲突动手的人,皆是走着进来躺着出去。无论这些人躺着出去时究竟是死是活,那之后都未曾有人来过问过。
自那以后无论是花满楼内的人,还是之外的人都将这条不成文的规矩给记了下来。直到凌之轩前几天在花满楼内并指成剑独对十几名手持长兵的修士,他将柳梦依护在身后,纵横交错的剑气差点劈开半边阁楼。最后逃入深山老林中。
三天后等到楼主回来时,楼主得知这件事并没有说什么,但等到他看见满是剑伤的阁楼时,竟然让他们去查查这个人。
这是头一遭,楼主分明是很生气!两个从来都看不透那神秘莫测楼主的小二第一次达成了一致的共识,屁颠屁颠的跑去办这件事。
“有客人来,就将他请进来。花满楼不关门做生意,你们楼主没教过嘛?”似是被两道接踵而至的大呼小叫给彻底的影响了心情,就在凌之轩思考去留时,花满楼内一道声音传出,那声音质感温润,清澈绵长。
后出来的小二见到里面的人说话,倒转过身去对着声音的主人道:“这位公子,您是贵客。楼主确实是开门做生意。但您可能不知道外面的这人是谁。此人正是几日前在花满楼大打出手的人,险些将半边阁楼给拆了去,楼主十分气愤。如今居然还敢回来,要知道花满楼内是有着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任何人都严禁生事。今日您既然在场,也劳烦公子出手相助,此人实力不弱,我等不是对手!”
“切!废物!”白衣长袖,面容英俊的公子还未曾开口。坐在公子一旁的另外一人却是先开了口。满是不屑。
“你去会会他?”公子望着身边不可一世的同门师弟,温婉如玉的笑着道。
他这个师弟的脾性他最为了解,平日里虽是一番桀骜不驯的模样,但一旦遇到真正能够制得住他的人,他反倒是服服帖帖。犹记得六年前冬日的雪后初晴,他抡着拳头将这出言不逊的家伙痛扁了一番后,他便是彻底服帖了。
花满楼外的凌之轩更为无语。他准备离开这里,原本他想回到这里稍作休整,换身干净的衣衫好好沐浴一番。在深山老林里逃命般的渡过几日,早就显得狼狈不堪。
楼下的事情在继续,而花满楼二层的阁楼上,一扇雕花窗户被轻轻推开。推开窗的是一只白皙修长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手,用渭城第一女琴师季小如的话来说便是,这么好的一双手,不抚琴可惜了。
手很美,沿着哪只手往上是一道面容温软的男子,在他推开窗的一刹那,透过稀薄云层照射在他脸上的光都泛起了一层浅浅的光韵。
那道身穿白衣,袖口浅紫的人,看在少女眼里是绝美如仙,看在男人眼中是震撼。看在凌之轩这样的人眼中是深不可测。而看在他身边的老人眼中,这只是他的侄儿罢了。
顶着一张干巴巴的老脸,他左手边的老人极为破坏画面感的出现在推开的雕花窗前。
花满楼的楼主荀寒,老人的侄儿望着楼下开口道:“二叔,看样子前几日闹事那个小家伙人来了。”
“你估摸他有多大。”被唤作二叔的老人抚着胡须问道。身处楼上居高临下,他只能看见一个侧影,看的极不真切,远不如面对面来的畅快。
荀寒沉吟片刻后道:“大约十七岁!”
“你查出来的结果是,他来自于渭城。十七岁的年级,来自渭城。若是冷家或雪家的小家伙你我叔侄都应当认识。所以你觉得这小家伙是谁?”老人笑着问。
“二叔说笑了,如此看来他确实是凌家的那个小家伙,你我上次见他应该是五年前,五年一晃而过,他是否还记得我们都是问题。”
“无妨,先让韩逸去试试这小家伙的实力。到时候在与他见上一面。”老人接着道。
数日前他们回到花满楼时,凌之轩已经被逼入北凉的深山老林里,起初他们并不在意,这种事虽然少有发生,但花满楼这些年也并非未曾见过。可到了后来楼主却发现了让他感兴趣的东西。那阁楼上纵横交错的伤痕中有数道满含着强烈的剑意。他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些剑痕下令让人去查。
查出来的结果让他更感兴趣,居然是渭城的人!
“你觉得他能够对付韩逸?”身为花满楼楼主的荀寒略显诧异的问,韩逸的实力他亲眼见过。玄元门年轻一辈中真正的翘楚非他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