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覆着面纱,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花,轻轻说道:“小丫头,你跑到哪里去呢?”
小花突然想起自己离开客栈去找他们,说不定他们也曾回到客栈找过自己,忙解释道:“你们一直不回来,我害怕你们丢下我,所以去城里找你们,谁知找来找去也找不着。”
肖贤慢慢撑着身体坐了起来,悠悠叹道:“我不会丢下你的,你这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弄丢了一个人可回不了家?”
小花刚想说自己可不是什么傻乎乎的小丫头,心念一动,忽然问道:“那个什么风将军一直叫你王爷,你究竟是哪国的王爷。”
肖贤望着小花,眼光流动,沉吟半响,轻轻掀开了面纱,沉静的说:“我是大辽世宗的次子,景王耶律贤。”
大辽与南唐一向交好,南唐人不如宋人谈辽色变,小花听了,倒也不是很放在心上。只是面纱下的耶律贤,高眉深目,鼻梁挺拔,唇角不怒而威,竟也是一个丰盛俊秀的美少年。
小花正望的发呆,忽听身后哐当一声巨响,不由吓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那少年匆匆跑出洞去,煎药的火炉却被扑翻在地。洞口响起了地府鬼佬打雷般的吼声“拜了师傅,可不许偷跑。”
小花伸出舌头,莞尔一笑,回过头来,见耶律贤仍默默望着自己,不由说道:“原来你们的名字都是假的,是骗我们的了。”
“我可没有骗你,韩德让可是在下的真名。”韩德让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坐了起来,正满怀兴致的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
“耶律乃大辽皇族姓氏,此番南下我有要事在身,不想惊扰,所以才隐去身份,没想到还是中了宋人的奸计。”耶律贤狠狠地说道,一用力,牵动了伤口,又疼的低哼一声。
小花上前扶住了耶律贤,笑道:“你可真不乖,都被绑成了粽子还要乱动。”眼珠一转,又说道:“既然你们都说了,我也不骗你了。嘻嘻,我和燕燕可不是什么方家的侍女,燕燕是金陵城崔将军的女儿,而我的父亲是大司徒周宗。不过我们的名字可是真金一样真。”
“大司徒?周宗的女儿。”耶律贤脸色一变,问道“南唐皇后可是你大姐?”
“是啊,当今皇后正是我大姐姐了。”
“早就听说大司徒家的几个女儿乃天下绝色,美艳无双,没想到,没想到…?”耶律贤看了一眼小花,欲言又止。
小*里一沉,听他之意,好像是说自己并不像传说中那样美丽,心里一阵委屈,抚了抚自己的小脸,黯然道:“我虽然不好看,可我的二姐姐和大姐姐一样美丽,你们见了就知道了。”说吧,扭着头,嘟起小嘴,再也不理耶律贤,一溜烟的跑开了。
小花一径跑出了洞口,洞外绿树成片,新芽刚上枝头,染得远近的群山绿雾轻笼。小花看的呆了,心头那份委屈却是挥之不去,如那满目的绿意,直透进心里,却不辨究竟是何物,湿了心弦。
正怅惘间,见那少年从一块大山石后转出,红红的眼眶好似哭过,小花诧异,忙奔了过去,拉住少年的衣袖,细看少年的眼角,疑惑道:“小哥哥,你怎么哭了。”
“谁哭了”少年急白了脸,忙忙的反驳,却看见小花的眼角似也有几滴泪痕,讥笑道:“你却为何又哭了,我看你的眼泪比这些天的雨还下的密些了。”
小花见少年取笑自己,早已嘟了小嘴,却是黯然道:“小哥哥,为什么我生的不美丽?众人都只喜欢我大姐姐和二姐姐,连天青哥哥心里眼里也都只有我二姐姐,除了我娘没有人喜欢我、在意我了。”
少年不解,笑着安慰道“小花原来怕人家嫌自己不漂亮啊,嘿嘿,如果我说,小花可是我见过世上最漂亮的小姑娘,小花高兴不高兴。”
小花扑哧笑了,转念一想,却又嘟着小嘴说:“你骗我的,等你见了我二姐姐,就不会觉得我是世上最漂亮的小姑娘了。”
“不会,我知道小花是个心底善良又美丽又聪明的小小姑娘,谁都没她好,我只喜欢她。”少年似在安慰,口气却异常的坚定。
小花听了,孩童心性,早已转悲为喜,踮起脚尖,伸手揽住了少年的脖子,嘻嘻一笑:“那我也喜欢你。”波光四溢的大眼睛对着少年亮晶晶的双眸,大声笑着,“我也喜欢你。”
少年脸色一红,也情不自禁的笑容满面,忽听后面一个酸溜溜的声音说道:“你们这两个小屁孩,毛都还没有长全了,知道什么是喜欢,真不害臊。”
二人回过头去,却见一袭白袍,正是前夜神出鬼没的风将军,风行空。他飞身立于树梢之上,眼波流转,似在查看什么。少年望见来人,顿时大惊,正想把小花掩到身后,风行空身形飘动,少年只觉手臂一松,怀里的小花已经被风行空夹在了臂下。
风行空一招得手,却不恋战,几个身形起落,已离开数十仗,声音远远传来“地府鬼佬抢了我的人,我只有请她孙女上门玩耍几日,要人,就来换吧。”话音未落,那身形已然去的远了。
小花被风行空携着,直觉腾云驾雾一般,在树顶上飞行,这几天被人夹来抱去,开始兀自哇哇大叫,后来也明白身不由已,也只得天要下雨,随他去了。好在风行空奔不多时,却是回到了宜安城,双脚一点,在府衙的后院落了下来。
风行空将小花放到地上,见小花神色如常,一头乌黑的头发被吹得七零八落,眼睛却仍是亮晶晶的,不由微微一笑,说道:“的确是个有趣的小丫头了,如果不是这么小,连我都有些喜欢了。”说着,指尖已经拂过了小花的脸。
风行空的手指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只冻的小花全身一个寒噤。小花抬头看去,见风行空微眯着双眼,鬼魅的盯着自己,不由怒发冲冠,大呼小叫起来:“你又抓我干什么,快把我放了,放了。”
风行空冷冷一笑“我抓你自然不干什么,你那个好爷爷坏了我的好事,我生气的很,只有让你在我这待几天。”说罢,挥挥衣袖,早有几个黑衣人上来,扯住小花的胳膊,拉着她就走,小花被拽的生疼,哇哇大哭,身体却拧成股麻花样,双腿乱蹬,竟也把那几个黑衣人扎扎实实的踢了好几脚。
不一会,小花便被带到一个黑黑的地室中。黑衣人伸手一推,小花便跌了一个四脚朝天,再听咣当一声,那铁门竟牢牢锁上了。黑牢里伸手不见五指,小花虽然素日胆大,可毕竟幼小,一时竟辩不清身在何方,不由害怕惊慌,扯开喉咙,哇哇大哭起来。
正哭得酣畅淋漓,只听得一个虚弱的声音斥道“别嚎了,真难听。”
小花听黑黑的屋子里有人说话,吓了一跳,连忙止住了哭声,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小手扶住了墙角看,身体却害怕的微微发抖。只听那声音轻咳了一声,继续说道“扔一个顽童,扰的我不得安睡,我就招了么,幼稚,幼稚,可笑,可笑。”
小花听了,一动也不敢一动,咬了咬发白的嘴唇,半响方才鼓足勇气道“谁,谁在哪里?”侧耳再听,却不见那声音回答。小花呆坐了片刻,只觉那牢里潮湿阴冷,寒风阵阵,莫不是养了一个妖怪,心念至此,再也把持不住,放声尖叫起来:“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
“都说别嚎了,”一声断喝,话音未落,左边墙角一丝火光燃起,照亮了半个屋子,小花揉了揉眼,定睛看去,原来在牢房里还卧了一个人,那人蓬头垢面,衣裳褴褛,看不清面目,手中却摇晃着一个火折。
小花看得分明,那人虽然憔悴不堪,却分明是个活人,惊恐之心顿去。那人抬起头来,一双无神的大眼深陷于眼眶之中,乌青的嘴唇,脸庞却又黑又红。,费力的盯着小花看了许久,才自言自语的说道“嘿嘿,可怜可怜。”也不知道是说自己可怜,还是说小花可怜。
二人呆望片刻,那人对小花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小花磨磨蹭蹭挪了过去,那人一抬手,却是递给小花半个馍馍,那馍馍又脏又臭,却被人捂的热了。只听他说道:“乖,别哭了,这个给你。”
小花伸手接了馍,正讶异间,却见那人闪了闪身躯,似乎再也撑不住,一头倒了下去。小花一惊,赶忙上前扶住了那人,发现那人周身火烫,呼吸似有如无,竟似病的不轻。小花恍然明了,此人应也是被人囚在了这里,却不知受了什么折磨,病成这样,又见那人脸上一片痛苦之色,小小心中大是不忍。
小花借着火折的余光扫了扫四周,地牢里空无一物,只有自己刚才呆坐的地方胡乱对着几捆稻草,想起自己偶尔发烧,娘亲便让自己捂着被子出汗,便起身去拾了那些稻草过来,小心的堆在那人身上,又咬了咬牙,脱了自己的外套,将那人和稻草捆在了一处。
不多久,火折的光渐渐消失,又似乎过了很久很久,只听砰的一声,牢门却是打开了,小花倚着那人,睡的迷迷糊糊,也不辨方向,依稀感觉被人抱上马上,只听得得马蹄声响,小花伸个懒腰,竟又熟睡过去。
(六)
更新时间2010-6-89:38:49字数:3909
小花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上,周围不知道传来什么恶臭,熏得小花阵阵发晕。小花坐起身来,发现脚下还横卧着一人,便是之前被关在一处牢里的男子。小花募地想起他正发着高烧,连忙靠了过去,小手已拨开了那人额上凌乱纠结的长发。
先前牢中光线太暗,小花还以为此人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现在才发现这男子只有30多岁,只是形容枯槁,再探手摸摸额头,那烧却是退下去了。小*中一宽,只见那男子缓缓睁开眼睛,微微对小花点点头,轻声说道“谢谢你。”
小花嘻嘻一笑,想到自己是被人抓来的,忙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去哪里?”
男子叹了口气,答道:“走时,我听那些黑衣奴才说话,想来是要带我们去淮安。”
“淮安?”小*中苦笑,这次地点终于对了,只可惜同路的人却大大的不对,忽又想到,燕燕他们必定会赶来相救自己,心中一宽,见车厢被封的严严实实,显然是没有什么逃跑的机会了。
马车一路飞驰,昼夜不停,连赶了三日的路,小花被困在车上,闷的发疯,看守的侍卫偶尔塞几个馒头过来,小花早已饿的肚子呱呱叫,哪里管好吃不好吃,囫囵吞下肚去。却是和那男子混得熟了,知道他叫方君伦,是个不会武功的书生,不知怎么得罪了风将军,被他软禁在宜安城地牢中整整半年。
正赶路间,突听前方一连串马声嘶叫,马车猛的一震,硬生生停了下来。小花立脚不稳,径自往前一摔,正要爬起身来,便听外面刀剑齐鸣,传来震天的厮杀声。车门被一把利斧一劈而穿,一人抢上前来,却是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那大汉见车中卧的两人,显然也是一惊。听的身后有剑劈下,转身一挡,一斧将来人砍翻在地,抓起缰绳,驱着马车,往北面的山坡奔去。小花和方君伦见了,不由目瞪口呆。
马车在山路上颠簸不稳,二人在车里也是被摔得七上八下,狂奔了大概一个时辰,方才停了下来,先前那大汉踢开车门,对着他二人大叫道:“王爷了,王爷哪里去呢?”
小花和方君伦面面相觑,小*中一动,问道:“你说的王爷,是不是叫做耶律贤?”那大汉点点头,想那小姑娘居然知道王爷的名讳,王爷的下落必定是知道的了,一把将小花抱下马车,瞪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粗声问道:“就是他,你可知他现在何处?”
小花摇了摇头,见那大汉虽然生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显然对耶律贤的安危十分关注,便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一边。那大汉听完,绕了绕头,思忖了半日,方才说道:“看你一个小小的幼童,谅你也不敢骗我。”忽听后面连串纷乱的步伐,又有几名身形矫健的汉子追了上来。
那几人追到了近前,高叫到“王爷,萧将军。”身上衣裳有大片的血迹,显然是刚才苦战了一番。那大汉回过头来,声如洪钟,大喝道:“高大人,休哥,王爷不在这辆马车里”。
说话间,那几人已奔到了身前,为首一个名男子,身形高瘦,面孔白净,约莫三四十岁年纪,一瞥八字胡,眼中流露精明之色;另一人身形高大魁梧,年约二十,浓眉大眼,鼻高唇丰,并不是中原人的模样,后面还立着三人,身手矫健,像是侍卫之属。
那中年男子诧异的打量着小花二人,缓缓说道:“刚才与我们厮杀的确是风行空那厮的亲随,看他们搏命拼杀,所押送的这二人恐怕也非同小可。”话音未落,手中宝剑一挥,已是抵上了方君论的胸前。
“说,你二人究竟是何人?”剑尖指处,一丝血痕已晕了开去。
方君论极为硬气,冷哼一声,扭转头去,只是一言不发。另一魁梧男子也已出手,隔开了刺向方君论前胸的宝剑,沉声说道:“高大人,是敌是友,问清楚了再说。”却见萧将军在一边早已经腆胸挥手,将小花所言对众人复述了一边。
萧将军一口气说完,着急的问那名魁梧青年道:“休哥,你看如今如何是好?”
休哥略一思索,已经有了主意,笑道:“既然这位小童是王爷的朋友,暂且与我们回到淮安城去再做计议,云天,你立刻前往宜安,打听王爷下落。”身后三名侍卫中一人匆匆领命,转身就走。休哥又对方君论温言说道“方兄,如今之计,不如暂且随我等同去,待我等寻回王爷,再送方兄离去如何?”
方君论心知休哥怕放走自己走漏了消息,不过他为人却是吃软不吃硬,见休哥对自己颇为有礼,点点头道:“也好。”
休哥对小花温和一笑,伸出手来,已经将她背上了肩头,一行人沿着山路,借着草丛树木的掩护,往淮安城走去。
直到天都黑了,众人才走到城角,借着月色翻上城头,众人身形利落,并不曾惊动守城的士兵。待进了淮安城,众人闪进一条窄巷之中一间小小的瓦屋。守门的是个老妪,见了他们,忙招手示意他们赶紧进屋。
待坐定了,老妪倒上茶来,俯身便拜:“老奴参见萧将军,高大人,休哥大人。”三人挥挥手,示意老妪不必多礼。休哥却问道:“李婶,近日淮安城可有何异常。”
李婶见问,忙行礼答道:“回休哥大人,南唐金陵统护崔将军自前日便亲领一只大军来到了金陵城,如今,却是…”突然抬头瞥了一眼萧将军,欲言又止。
“却是如何?”萧将军见李婶望着自己,大喝一声,鬓角的络腮胡根根耸立。
“如今是在夫人府上”。李婶忙不迭的回答。
“夫人府上?”萧将军愣住了。
“是,夫人从去冬染了风寒,今春一直卧床不起,日夜思念小姐,前不久才派了小安,想接小姐回府中见上一面,却被崔再庭从中阻挠,前日崔将军率军而来,我打探了一下,竟说小姐独自一人溜出了将军府,和什么大司徒家的小姐一起要来淮安看夫人,不知道为何到如今还未到,夫人心中挂念,也是着急的很。”李婶一口气说完,言下也是颇为焦虑。
一进屋,小花就已经被休哥放在了身旁一张高椅上,此时上下眼皮打架,止不住的睡意,忽然听了李婶这一番话,心里一个激灵,蹦下椅来,喜道:“你家的夫人,可是燕燕的亲娘。”
李婶见问,才注意到休哥身边的这个小童,心内疑惑,仍答道:“不错,我家小姐,小名正是叫燕燕。”
“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了。”小花喜不自禁,一蹦三尺高。众人都纳闷,休哥心念一转,却是明白了七八分。
“李婶,如果我没有估错,燕燕如今应该与景王爷在一处,这孩童便是与燕燕一起离家的什么大司徒府上的小姐了。”
小花听言,小脸微微一红,不服气的抬头道:“我叫小花”。
休哥微微一笑,却见萧将军站在一旁,五大三粗的汉子兀自愣在哪里,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便对众人说道:“今夜大家暂且休息了,明日一早,我们再分头出去打探消息。李婶,这位小花姑娘就交给你了。”
李婶点点头,牵着小花的手出了屋子,烧了热水,帮小花仔细擦洗了一边。小花早已困乏不堪,头刚靠着枕头,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众人早就没了踪影,只有一个方君论靠在院中的一张竹椅之上,暖暖的晒着太阳,看见小花蹦蹦跳跳的走来。笑道:“小花,你这个懒猪,日上三竿了才起床。”
小花跑到跟前,见方君论已经梳洗过了,乱蓬蓬的头发已洗净,束在脑后,身上也换了一件干净的布袍,脸色虽然憔悴,神采飞扬,文质彬彬,竟有几分学院夫子们的样子。
小花看着便道:“原来你是这个样子的,我初看你时,还以为你是个鬼了。”笑嘻嘻又问道:“你和风将军有什么仇,他要那样对你。”
方君论听问,摇头长叹一声:“其人无罪,怀璧有罪。他抓我并非我得罪了他,而是他想从我这里要一样东西。”
小花小脑瓜转不过来,“什么东西这么重要,你给他就是了。”
“这东西于我倒并无价值,只可惜关系着黄河两岸几百万百姓的安危,我一死有何足兮,总不能让天下生灵涂炭。”
小花见方君论说的文绉绉的,摸了摸小脸,吐了吐舌头“什么东西,如此厉害,要取几百万人的性命吗?“
方君论摸了摸小花的头,慈爱的说:“丫头,你知否如今天下大乱,诸国纷争,都想你吞了我,我吞了你,连年兵戈,百姓已经苦不堪言。我平生最爱探访山川地理之势,钻研河川走向,一心想着效仿先圣大禹,为百姓善用水利。没想到一生所学,居然被人胁迫着要让黄河改道,以助他攻城夺地,这生灵涂炭之事,我是宁死也不会做的。”
小花听了,也是点头,却仍不解:“这黄河之水,居然有如此大的威力么?”
方君论点了点头:“水乃万物生养之源,只有运用水利,百姓们稼穑耕织才能获得丰收,百业才得以兴旺,一旦黄河改道,洪水泛滥,先不说死伤无数,百姓们失去生计,流离失所,就只能活活饿死。”
“啊,这风将军如此狠毒。”小花听的明白,眉头一蹙。忽又记起娘亲曾教自己培土育苗,忙忙的又问道:“我娘亲说,庄户人家只盼风调雨顺,便有好收成,可是如果雨水错时而至,不是旱便是涝,往往颗粒无收,庄户人家辛苦一年,都是白忙一场。”
方君论点点头,却又似不以为意,笑道:“看天吃饭,是几千年来百姓的法子,但如果能善用水利,雨水盛时导之蓄之,雨水枯时分之用之,则再无饥馁之忧了。”
小花似懂非懂,却也觉得其中大有学问,不由拉着方君论东问西问,方君论倒也是有问必答。
一连又过了几日,休哥和萧将军等人均是再未露面,李婶一日三餐送了饭菜过来,嘱咐他们不要出门,自己也不多留。小小一个庭院中,只剩了小花和方君论两人相对,两个人虽然年岁相差甚远,但谈的非常投契,居然成了莫逆之交。
方君论四海为家,游历甚是广泛,说起所见所闻,滔滔不绝,小花听的是向往不已。方君论见小花虽然是一介小小的孩童,从小生在司徒府中,却对山野之事并不陌生,不由暗暗诧异,又见小花天资聪颖、求识若渴,便天南地北,昏天黑地的侃起来,只从塞北一望无际的草原,白茫茫的牛羊,说到南海深礁下的渔人,丛林中吃人的大虫,听的小花恨不得从脑子里长出几只手来,把这些故事统统塞进脑中。
一晃七八日已过,这日却是淅沥沥的雨水不歇,方君论拉了小花坐在檐下,说着珠河岸边凶猛的大鱼,那鱼浑身硬甲,不仅横行水中,还能潜伏于岸边草丛里伺机伤人,小花正听的心惊肉跳,忽见大门吱呀一响,脚步纷至,抬头一看,却是****夜夜放心不下的燕燕、贤哥哥和德让哥哥,和休哥等人一起闪进了院中。
小花又惊又喜,迎了上去,见燕燕脸色苍白,圆睁着一双大眼望着自己。两人劫后重逢,不由抱在一起哭做了一团。
(七-九
(七)
更新时间2010-6-89:40:04字数:4066
二人哭的够了,方才抬头,见一众人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不由双双红了脸,尴尬不已。耶律贤轻轻叫了声“小花”,一双温柔的大手轻轻抚在了头顶。
小花望着耶律贤一笑:“贤哥哥,你的伤好啦?”耶律贤点了点头。
原来当日风行空刚擒走小花,地府鬼佬便已赶到,看到嘶咽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少年,叹了口气,忙忙将受伤的三人转移到另一处地方,自己拉着少年的手,说是去救人,却再没回来。耶律贤和韩得让养了几天的伤,眼看着燕燕也有所好转,便再也待不住,暗暗回到了宜安城,正好遇到前来接应的萧将军和休哥,方知他们截下了小花的囚车,便不顾伤势尚未痊愈,和众人一起赶到了淮安。一路上再未遇到风将军的围追堵截,只是地府鬼佬和那少年也似乎消失无踪。
小花听了,不由为少年担忧起来,不过他身边有个连风将军都忌惮的地府鬼佬,应该能将他护的周全,只得将一颗心先放回肚子里再说。正和燕燕小声说着话,却见李婶的声音从门外远远的穿来:“萧将军,萧将军,夫人,夫人她不行了。”萧将军听了,一跃而起,正待冲出屋去,止了脚步,回头望住了燕燕。
燕燕正纳闷,看见刚赶到门边的李婶,咦的惊呼一声,扑了过去,大叫道:“李嫲嫲,你为何在这里?”李婶这才注意到房中多出来的众人,忙上前对耶律贤请了个安,说道:“见过王爷。”然后方才拉住燕燕的手,又惊又喜道:“小姐,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夫人她…”一语未了,竟是说不下去。
燕燕急道:“我娘怎样呢?快带我去看我娘。”李婶对着耶律贤又鞠了一躬,带着燕燕,径自去了,小花追了上去,却见萧将军竟也跟在身后,显得非常烦乱焦急。
出了大门,狭窄的小巷一转,便见三间精致的青瓦水墙小屋掩映在几枝翠竹之下。李婶带着三人快步走过院落,来到左边的一间厢房中,床榻上卧着一个脸色蜡黄的中年女子。燕燕见了,抢上前去,哭出声来“娘亲。”
那女子本是微闭着双眼,听了呼声,猛的睁开了眼睛,颤巍巍地撑起身来,将燕燕搂在怀中,喃喃叫道:“燕燕,我的乖孩子。”一语未了,双泪扑簌而下。小花呆在一旁,正想着如何安慰二人,却听萧将军在身后温柔唤道:“小竹。”
中年女子一惊。只见萧将军缓缓走到床边,挨着床沿坐了,伸手扶住了塌上娇喘虚虚的女子,一张粗狂的脸上也有着两道泪痕。
燕燕与萧将军他们同行几日,彼此也已熟悉,她平日心思机敏,见萧将军与自己母亲相识,心中咯噔一声,却不敢深思,偷眼看着娘亲的脸色,正自心中七上八下,忽听窗外一连声叫唤“心竹,心竹,”一人闪身进来,却是自己的父亲崔再庭崔将军。
崔再庭看到燕燕,怔了一怔,也有几分欢喜,轻斥道:“燕燕,你这个丫头,让我好找。”
燕燕见自己父亲来了,纵身扑到怀中,又哭又笑。崔将军拉着燕燕的手,正准备走上前去,募地看到了心竹背后的男子,脸色顿时大变。
一时间,三人竟似都被人点了穴一样,彼此对望着,眼中似有千言万语,谁也不曾开口。燕燕心里又忧又惧,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却不知自己究竟在担心害怕些什么。
心竹在床榻呻吟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喉间喷了出去。萧将军吓了一条,忙接过李婶递来的毛巾,细细的为她擦拭嘴角,看他五大三粗的一个男人,额上涔涔尽是汗珠。
崔将军在一边看着,冷冷说道:“贱荆有劳萧将军,只不知萧将军不在大辽日理万机,竟专程来南唐照顾拙妇,在下实在愧不敢当。”一语未了,萧将军和心竹都变了脸色。
李婶忙哽咽道:“崔将军,夫人快不行了,只求将军怜悯,往事不提也罢。”
崔将军冷冷一哼,“既如此,也不劳萧将军,送客。”
萧将军悲愤一笑,大声道:“崔再庭,今日不论是你,还是小竹,都休想再让我走。你留下小竹,却让她独守空闺,一人寂寞过日,她病成这样,你还在金陵潇洒快活,不闻不问。这次我绝对不会再将她丢下不管,不仅如此,我还要带走我的女儿。”说到后来,萧将军已是咬牙切齿,伸手指了指燕燕。
崔将军听了,大惊失色,望了望燕燕,半响方恨恨对心竹说道:“心竹,你告诉我实话,燕燕究竟是谁的女儿?”
心竹嘴角凄凉一笑,轻声道:“再庭,对不起。我无意骗你,我只是不想让燕燕跟着我受苦。”
“跟着你受苦!”崔再庭大喝一声,面若白纸,怒道:“你不守妇道,红杏出墙,与旁人生下野种,却哄的我这八年白白为别人养着女儿,你,你!”
燕燕在一旁听着父母说话,好似五雷轰顶,见父亲恨恨跺了跺脚,转身欲走,正准备扯住他的衣袖,忽听身后心竹低声唤道:“燕燕。”
燕燕见心竹在萧将军怀里竟是晕了过去,大哭着扑到娘亲身旁。崔再庭听燕燕撕心裂肺的哭声,身影似顿了顿,却仍是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一炷香的功夫,心竹才在燕燕怀里幽幽醒来,见燕燕哭的双眼红肿,用手替她拭了拭眼泪,长长叹道:“燕燕,你莫要怪娘亲,娘不得已,娘的心也很痛。”燕燕低头呜呜的哭着,一句话也答不上来。
心竹微微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墙外却穿来一阵喧哗,只听有人高声喝道:“崔将军有令,有敌国探子潜入我南唐,大家务必活捉了,不可走漏一个。”
萧将军听了,大惊失色,站起身来,大叫道:“不好。王爷也在此地,万一被宋人知道了,恐怕难以脱身。”回头看了看心竹,俯低身子,温柔的说道:“小竹,你和燕燕暂且留在这里,等我送走了王爷,一定回来接你们母女。”说完,跺跺脚,飞身而去。
小花看见床榻上抱头而哭的母女,心里隐隐对刚才之事也明白了八九分,一时间心乱如麻,突然想到燕燕比自己更加难受,走上前去,搂住了正在痛哭的燕燕。
心竹看见小花,虚弱一笑:“你就是大司徒的小女儿吧,果然貌美如花,谢谢你陪燕燕来看我。”小花摇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听心竹却低声说道:“燕燕,你不要怪娘,当初你父亲要娶二房,我拼了性命不要,也改不了他的心意,心灰意冷之下离家出走,却被贼人所害,你亲生爹爹救了我。唉,真是冤孽…”心竹住口不说,脸上忽晴忽阴,似悲似喜,半响方又开口道:“我不忍让你父亲声名扫地,不肯和思温回他的大辽,也不再愿意留在将军府,只得一人独自住在这里,却让你无人照顾,都是我不好,我不好…”话未说完,气息已是越来越低。
燕燕只是哽咽难语。心竹挣扎了片刻,又说道“燕燕,如今你父女既已相认,将军府你恐怕是再也住不得了,就随你亲生爹爹去大辽吧。他虽然为人粗鄙,却重情重义。”
燕燕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心竹望了她一会,叹道:“我不*你,你自己决定吧。”说完,只见她脸上一抹红光闪过,憔悴的脸上竟似充满了光彩,依稀仿佛还是十几年前哪个英姿飒爽的美丽女子。只听她喃喃道:“燕燕,告诉你亲生爹爹,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没有…”角一垂,已是去了。
“娘亲”燕燕哀嚎一声,李婶泪流满面,小花见状也不免哇哇大哭,一时间,这小小的房中,竟是哭声一片,而窗外的大雨也越发落的急了。
三人正在痛哭,却听房门被砰的一声撞开,萧将军和崔将军同时闯了进来。他们浑身都已被雨水淋得透湿,身上各有一道长长的刀痕。他二人见了房中景象,萧将军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崔将军的脸色却是苍白的可怕。
小花坐在床头傻傻的看着,忽见又有几个身影自廊前冲入屋中,却是耶律贤等人,廊外一阵杂乱的脚声,有兵士大叫道:“快,保护将军,保护将军。”
院外一声冷冷的轻笑,“嘻嘻,崔将军,多谢你协助我活捉了辽王,嘿嘿,本将军一定奏明圣上,定要为南唐备上一份厚礼。”话音未落,一个鬼魅的白影已经落在了房间中央,却是多日未见的风行空。
崔将军被他一席话说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耶律贤却是冷冷哼了一声。
崔将军吸了一口气,正待说话,一个温雅低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景王爷、风将军,我南唐与大辽、大宋一向较好,两国的私事我朝并无心插手,还请双方移师贵境,另行较量吧。”话音未落,一青袍男子也已转入屋中,却是南唐大司徒周宗。”
“爹爹。”小花大喜,跳下床榻,奔向父亲。周宗看见活蹦乱跳的小花,也是欢喜,轻轻抱起小花,对着风将军和辽王颔首致意,仍用淡淡的语调平稳的说道:“景王爷,风将军,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风行空眼波一转,笑道:“周大人,南唐皇帝前日才派遣使者来我大宋递了文书,说是愿意以臣邦事我大宋,如今却说与大辽交好,如此暗渡陈仓,莫非有叛我大宋之心。”
周宗听了,不慌不忙的答道“风将军此言差矣,我南唐与大辽相交数十载,今日不想失了待客之道。皇上与大宋结为兄弟之邦,又怎会有毁约之心。”
风行空脸色一变,转身向耶律贤说道:“既如此,景王爷,我们又何必非在这里碍手碍脚,让人心中不快,不如出去一较高下如何?“
耶律贤缓缓点头,一字一顿道:“正合我意。”
两人身形一闪,已是飞出屋外。众人见状,怕耶律贤有失,也都赶紧追了出去。
屋内,燕燕哭的肝肠寸断,刚才身后变故,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崔将军缓步走到床榻前,正要抚上心竹脸庞,萧将军从地上跳起,大喝一声道:“你这个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不许再碰她。”说完抢上前来,一掌隔开了崔将军的胳膊。
崔将军气的横眉直竖,周宗在旁见了,赶紧上前劝道:“人已去了,还有什么好争的,不如好好料理一下后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