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干涩难听,却如滚滚惊雷在洞府炸响,慕寒和凌弘文面色皆是一僵,如两尊风化的石头倚在石墙上一动不动,内心已是波涛汹涌,暗自思索对策。
时间一点点流逝,炽烈的热潮接踵而来,打在两人结满白色晶霜的脸颊上。鬼物那幽深冷冽的目光,宛如两把幽光闪烁的宝刀,直斩而来。
就在慕寒以为那鬼物发现了自己,并决定咬牙站起然后面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他心里又是一凛。
“断心大人。”是千岛盟主的声音,沉稳而高亢。旋即,一道浅色身影从石墙与石壁的夹角前掠过,向中心那庞大而又玄奥的法阵飞去,最终在法阵边缘落了下来,和被称为断心的鬼物并排站着。
断心冷道:“唤你前来,应当知道是我鬼界需要你的时候到了吧。”
“定当为鬼界鞠躬尽瘁。”千岛盟主的声音听似波澜不惊,实则含着莫大的无奈和苦楚,“只不过我盟的弟子才刚归位,这股势力的许多基础未来得及巩固,实话说来,他们连最基本的默契和团结都没有,聚在一起恐怕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不知能为鬼界做些什么事情?”
断心重重哼了一声,凌厉道:“盟主的字里行间似乎对我鬼界的突然安排有所不满,难道盟主准备忘恩负义,拒绝为我鬼界效力么。”
“不敢。”千岛盟主弯腰抱拳。
“那就是了,听指令便是。”
两人的对话如短兵相接,干净利索,一来一往,似乎都想刺得对方满身鲜血。不过,只要是个有心人就会发现,断心的言语狠厉,字字带刀,且满含轻蔑之意,千岛盟主话中有些惧意,更多的是无奈,步步而退。
“还望断心大人明示,我千岛盟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千岛盟主恭声道。
慕寒和凌弘文对视一眼,又聚精会神向洞中平地望去。
大概是以为这神秘洞府十分安全,不会有外人能够进来,断心和千岛盟主的对话并没有刻意掩盖声音。所以,对于他们的话语,慕寒两人并不需要花费多大的努力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断心黑幽幽的身影微微动了动,面向凝神倾听的千岛盟主,一字一句地道:“听着,我鬼界给你时间,你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你那帮乌合之众好好调教,随时听候指令。近期,破了云涯之城。”
云涯之城!
慕寒倒吸了一口气凉气,不由想起在黑风山相遇的云溪幽,她便自称来自云涯之城。
云涯之城,乃是仙城,和仙道世家、仙门正宗差异不大,只是存在的形式不同。这鬼界要破了云涯之城,难道是要屠灭全城,然后占据这座仙城,逐步侵蚀神战大陆。如果真是这样,鬼界岂不是把自己暴露在人界仙魔势力之下,向来诡异行事的鬼界,目的绝非如此。
听闻鬼界要破云涯之城,凌弘文面色大变,浑身巨震,反应比慕寒还要激烈许多,差点在这石墙之后弄出声响。
慕寒也感觉到了凌弘文的异常,不过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一脸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断心大人,云涯之城的势力,纵然有一百个千岛盟恐怕也难以比及。”千岛盟主的声音中止不住有了几分讶意。
慕寒觉得事情变得越发诡异,鬼界的心思也更加深重,让人难以猜透,但这是目前唯一的一条线索,他不但要探知鬼界诡计何在,还要乘此机会找到自己的神秘身世,虽然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但不试一下谁又能知道结果。
派遣千岛盟去破云涯之城只不过是一个可笑的幌子,这点无需置疑。慕寒心里明镜似的,他稍微安神,又静心继续倾听两人的对话。
“我鬼界扶持起你的千岛盟,自然不会让它轻易消失。你只管听令行事便是,其他一切无须顾虑。城破之时,我鬼界万年基业开始之时。”断心嘿嘿笑着,干涩的笑声中冷意森森,好似坟墓在深夜发出的怪声,让人听了头皮发炸。
而后,洞府沉寂下来,无声可循,断心和千岛盟主站在法阵边缘,看着庞大的法阵一圈圈暴盛的黝黑光芒打下,似乎压制着什么。
“偷窥好玩么?”
突然,断心对着玄奥法阵怪声狂笑,黑幽幽的身躯一摇晃,便回过头来,手心一张,鬼气大盛,一缕缕浓黑的鬼气凝成一把巨大的黑色长矛,直轰了过来。
慕寒心里一骇,当下飞起,不去接那鬼气大盛的黑色长矛,身影如落叶般卷起,又徒然飘下,躲过凌厉一招的轰杀。
巨大的黑色长矛轰在角落,万千幽光炸裂,如一道道流窜的黑烟,石墙坍塌,石壁被炸开一个巨大的深坑,碎石纷飞,洞府轰隆隆作响。
慕寒回过头去,凌弘文已经毫发无损站在身后,不过自从听见鬼界要破了云涯之城后,他的神色一直有异,刻意装得平静和波澜不惊。
“鬼界接下来的计划全然给你们偷听了,还觉得满意么?”断心虚幻般的身影又向前飘了一步,怪笑着问道。
“还算满意。”慕寒紧握玄铁剑,高度警惕着,丹田之内汹涌的气息如江河入海般涌到手心,酝酿着狂暴的杀招。
战与不战已经完全不能让他来选择了,不战得死,战或许还能创造奇迹,赢得一线生机。
“满意便好,带着满意死去何尝不是一件完美的事。”
断心的双臂缓慢展开,一步十丈踏了过来,身上爆发出成千上万道幽冷黑光,穿梭奔涌,构成一个遮天蔽日的黑色大手印,破开深重似海的红芒,抓摄而来。
慕寒跃身而起,玄铁剑凌厉划下,十数道耀眼的青色剑气如腾跃的蛟龙,首尾呼应,连成一条璀璨锐利的剑气带,轰在迎风呼啸的黑色大手印上。
光芒耀眼的剑气带虽然威势颇具,但比起遮天蔽日的黑色大手印来,还是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再者慕寒和断心的修为相差也是太大,这一道道剑气斩杀而去,瞬息炸裂成点点青光,而黑色大手印却丝毫未受到阻挡。
眼见硕大无比的黑色大手印如万丈巨浪拍了下来,慕寒牙关一咬,尽数导出丹田内沉寂的火元气息,威力巨大的一式“天地斩”使出。
玄铁剑倾泻而出的深红火刃宛若将洞府劈成两个世界,在充斥着厚厚红芒的空间里仍然显得耀眼无比,黑色大手印压下之时,居然被凝练万分的深红火刃破开一个口子。
慕寒嘴唇略显苍白,一式“天地斩”将火元气息消耗殆尽,身子一阵发虚,见黑色大手印被撕开一个口子,便飞身而过,手中玄铁剑浩淼凛冽的剑光越发炫丽,直取断心的首级而去。
断心森森一笑,伸出鬼气汹涌的右臂,一把夹住气势汹汹的玄铁剑,枯指一弯,锋利厚重的玄铁剑就裂成锋利碎片,向四周激射而去。
慕寒弃了只剩剑柄的玄铁剑,气息一涌,一道耀眼的青色护光笼罩周身,挡住细碎薄片的刺杀。
“让你在幽冥玄火中化为灰烬,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断心双掌齐齐拍出,狂暴的力道轰来。青色护光才撑了一个瞬息,就裂成点点青光,残留的汹涌力道尽数轰在慕寒身上,带着他如飞箭般倒飞出去。
倒飞至法阵边缘,嘴边挂着鲜血的慕寒才发现法阵下方是一个宽阔的深渊。
深渊里的幽冥玄火如滚烫的岩浆般翻滚奔腾,浓稠至极,几乎接近一种液体的存在。不时有一道道幽冥玄火飙射而出,所到之处,空间扭曲,虚空焦黑,似乎被烧得坍塌。
镇守在深渊上的法阵极为奇异,似乎深渊中的一切东西都无法冲破法阵逃逸出来,但外面的人却可以随意进入法阵之中。
慕寒的身体就如若无物般穿过奇异玄奥的法阵,向幽冥玄火正翻滚的深渊跌落,一股股骇然至极的热量拥抱上来,要将他渺小的身躯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