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暗淡无光的暗道,空气浑浊,地面潮湿,远处还隐隐传来清越的滴水声。走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大概只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的猛烈跳动以及沉重的呼吸。
“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凌弘文的声音在前方传了过来。
在这个狭小的空间内,这不小不大的声音让整条暗道都沉闷作响,声音在四面冷壁上不断碰撞,然后减弱,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才完全消失。
“这伤口散发的血腥之味,无疑会暴露我们的行踪,说不定那些鬼物会很快寻了过来。”
慕寒言语之间颇为懊恼,叹了一声之后便在玄色长袍上撕下一条长布,然后咬牙将肩胛上深长的伤口紧紧包扎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潮湿阴暗的暗道里,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唯一的期盼就是在这里找到出路,逃出骷髅鬼兵的重重围堵。
这条暗道逼仄无光,但并不长,少顷之后,两人便走到了尽头。
暗道尽头,是一座两丈方圆的石室。比起暗道来,这石室少了一份潮湿,但空气依旧沉闷得让人窒息,好在对面石壁上开了两个小窗,阳光照耀而进,石室的景况便一览无余。
石室中央矗立着一座两丈高的石雕大佛,一层薄薄的灰尘覆盖在表面。这座大佛面目狰狞,眼中燃烧着怒火,嘴巴大大张开,它的一只脚立在雕刻着玄奥图纹的石盘上,另一只脚却悬空而立,朝向踏去,手中的法宝光芒万丈,似乎正在追杀恶魔妖邪。
大佛面前三尺之处放着一个墨黑色的案几,案几上摆着一个金色圆盆,盆里黄土中擦着三只未燃烧尽的高香。自然,这案几、金色圆盆和高香都铺在一层薄薄灰尘之内。
这个石室似乎只是一个用来朝拜大佛的普通地方,但谁都能想到,除了一心向佛的隐士,谁也不会为了烧香拜佛这件事而独立开辟一个石室,来在清净中与佛同颂。
除了这座大佛之外,石室之内便只有四面冰凉光滑的石壁了。
凌弘文从暗道出来就一直保持着沉默,看到这尊大佛也未向慕寒解释分毫,他朝大佛虔诚地做了一个叩拜之后便飞掠而起,一脚踏在墨黑色案几之上,顿时灰尘四扬,金盆的锐响在石室久久回荡。而凌弘文的身形便在灰尘的弥漫下越拔越高,最终伸出一只手点在大佛怒睁的左眼之中。
“呼!”
大佛一阵颤抖,依附在佛身的灰尘扑簌簌地掉落而下,尔后又凌空扬起。一时石室尘烟弥漫,灰暗一片。
慕寒用手遮住口鼻,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便发现大佛从最中央一分为二,徐徐散开,像是两侧都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拉扯一般,让它们越散越远。
待灰尘落定之后,他便看见两半大佛之中各藏着一件法宝,大概都是凌弘文口中所说的两把灵器。
一刀一剑。
凌弘文拔出镶嵌在内的破焰刀,又走到另外一边拿出九阳符剑,扔给了一旁的慕寒。
这便是灵器,慕寒轻轻抚摸着九阳符剑,感到这灵器与普通兵器果然大为不同。剑柄上雕刻着一条游走的青色长龙,睥睨天下,怒吼苍穹。冰冷的剑刃上也雕出一条条纹路,纵横交缠,遍布全身,在光芒照耀之下,似乎有道道细小的流光在纹路中奔袭。
而用微弱的气息贯注进剑身,登时一阵长吟彻响而出,一股冰冷寒意弥散开来。
“等下我斩下佛头之时,我们便一起从这小窗纵跃而出。”
凌弘文飞掠而上,按住大佛右眼,两半佛像便又徐徐移动,合二为一,完美无瑕地结合在一起。他站在墨黑色案几之上,用破焰刀指了指石雕的佛头,正色道。
慕寒点了点头。
一片火红的刀光利索斩出,硕大的石雕佛头如切豆腐般被切了下去,凌空抛起。慕寒和凌弘文同时化作两道流影,从小窗中飞身而出,摔倒在高草众生的小径上。
在从小窗中飞掠而出的那一瞬间,两人听见了两个猛烈的声音,一个是一阵狂暴的炸裂声,似乎是从飞风殿传来,而另外则是一个响天彻地的震动,宛如整座流虞山都要倒塌开来,然后两人就直挺挺地躺在绿茵成群的小径之上。
这条小径花草成群,却不知是从哪里延伸而来,横穿在陡峭的山壁之中,也不知要延伸到哪里去。小径只有半丈的宽度,再向前一看便是雾气氤氲的深渊。
慕寒躺在草丛之上,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舒一口气,连连爆响呈现一片天崩地裂之势,连同整座流虞山都猛烈颤抖起来。“嘭”的一声惊天巨响,流虞山巅峰灰尘冲天而起,石块如炮弹般四处飚射。
这声巨响一传荡开来,慕寒就感觉好似一整座大山压在自己身上,呼吸都透不出来,心脏也似在山地震动过程被破裂了,然后静静等着自己流血而亡。
“还记得流虞山后方那一座冲霄而起的陡峭山壁吗?”凌弘文一脸平静,似乎这样毁天灭地的变动在他意料之中,想来,这突如其来的天崩地裂大概与他斩下那石雕佛头有关系吧。
慕寒点头道:“嗯。”
“我父亲曾经说过,只要斩下那石室之内的佛头,流虞山后方的陡峭山壁就会完全向飞风门倒下。设置这样的机关,大概是怕遇见劲敌,到时候纵然不敌也来个玉石俱焚。”
慕寒心脏猛地跳了一下,道:“也便是说,先前屠灭我门的并非这一大批鬼物,而且修为要比这些鬼物强悍许多,强悍到我门连玉石俱焚的机会都没有。”
“嗯。”
“那到底是谁……”
凌弘文弹跳而起,打断慕寒的话语,淡淡道:“我并不是想知道是谁,就算想知道也没那个能耐报仇。我想说的是,屠杀飞风门一事,与你无关,你不必太过自责。”
慕寒心里一暖,但旋即变得更加难受,他觉得自己和身边的朋友便好似成了一个大阴谋的棋子,看似主宰着自己的命运,实则却被暗中的敌人牵着走,步步深渊,直至无法回头。
“其余你我都知道,灭飞风门的一定是那鬼界殿主,所以,这件事多多少少还是与我有关。”慕寒低声道,他只不过是想道出心里的想法,他同时也知道,刚刚失去至亲的凌弘文不需要谁的帮助,只有靠自己站起来,才是真正的重振旗鼓。
然后,两人紧贴在山壁上沉默不语,山上轰轰巨响不断,不时有一堆堆巨大山石,从山上滚落而下,在两人眼前拉成一条淡影,呼啸着坠入寒气弥漫的深渊。
“走吧,不远处有一条陡峭山谷,可以沿路而下。”
凌弘文提起破焰刀,身影呼啦一声便掠到了两丈开外,接着在山石不断滚落的山壁边缘,御空向前方山路赶去。慕寒施展御空术,紧跟其后。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这座山谷之上。山谷厚实的山壁十分陡峭,但好歹还呈现着一定角度倾斜,山体各处也分布着一些凸出来的岩石,可以作为落脚点。所以,从这上面飞掠到山谷之下也不是什么难事。
谷底碎石颇多,树木茂密高大,想处理一下伤口的慕寒却遗憾的发现,并没有溪流从这经过,而在他坐下准备歇息片刻之时,一道黑色淡影从远方迅速飘飞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