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日光,瞬间变淡,天地阴沉一片。在鬼焰地燃烧翻滚之下,黑色狼烟幻化而成的骷髅头猛然暴涨,遮在高空。原本湛蓝的苍穹,似乎被灼烧出了一个黑色大洞,阴森恐怖。
黑色骷髅头迎风咆哮,急速划过高空,一张张硕大的鬼符森森发光,如同阴曹灯一样飘忽不定,在前面开路。少顷,还在不断暴涨的黑色骷髅头就笼罩在飞风门山门上方,如同一大片密不透风的墨云。
一时之间,惊诧在石径小道上的飞风门弟子又感觉眼前黯淡了许多。
“何方妖孽?速速现身受死!”许清仓指诀一引,背后宝剑便发出一声清亮长吟,皓皓青光随剑而起,落在手中,越发耀眼锋利。
凌元战和肖无一也是在第一时间亮出手中宝剑,护在许清仓身旁。三道璀璨青色剑光,将阴暗的环境压了压,但终究有如无边黑夜中的一丝烛光,显得微不足道。
而飞风门一众弟子则是结成一个粗浅的剑阵,如临大敌。慕寒站在旁边心事重重,隐隐又觉得在上空张牙舞爪的鬼物是冲自己而来。
“你这在夹缝中生存的小门派,何时也喜欢斩妖除魔了?”
黑色骷髅头的嘴巴张了张,一句轻蔑至极的话语便传荡了过来。这声音难听骇人,宛如削去皮肉的骨干在一起打磨所发出的声音。尔后,阵阵阴测测的诡笑宛如血染成的瀑布般,带着实质的压力笼罩在众人心头,让人窒息不已,心如万千蝼蚁嗜咬,难受至极。
许清仓艰难地提起真气,将脸上的细小汗珠尽数弹去。这鬼物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所散发的威势,就让他一个炼魂境的高手全力抵御,由此可知这鬼物修为之恐怖。
“我飞风门纵然人单力薄,也必定背水一战,斩杀你这嗜血鬼物。”许清仓含着真气一口喝出,声音远远回荡在群山旷野。
上空又是一阵让人心里发毛的诡笑传下,“这少年是个祸端,三天之后,若他仍然是飞风门弟子,那本殿也不嫌脏了手,屠你满门便是。”
“砰!”
阴测测的诡笑一止住,硕大的骷髅头便爆裂开来,化成万千黑色流焰,在一张张鬼符牵引之下,遁向各处,瞬间消失在浩浩苍穹之上。
可怕的寂静降临而下。
飞风门弟子浑身被汗水湿透,正喘着粗气,不成阵型。刚才在鬼物的诡异威压下,他们就感觉自己好像身处无边的血色深渊,鲜红色的血液如同澎湃的海水,不断翻滚奔腾,时而化成一道血色长虹飞起,怒拍在焦黑色的岩石上,顿时,岩石化成刺眼的鲜红之色。
直到鬼物消失,这可怕的幻觉才从众人脑海中退却。
慕寒虽然也被强大诡异的威压震得精神恍惚,但那可怕的血色深渊幻觉并没有破除他的精神念力,侵入他的脑海。
“爹!”突然的一声大叫把刚安定的众人吓了一跳,处在剑阵中央的许痕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许清仓身边,他一只手指着慕寒,愤怒地道:“大家刚才都听见了,那鬼物说如果我飞风门容他三天,三天之后,便是灭门之期。”
一时,大家都把审视的目光投到慕寒身上。连先前在眼神中一直对慕寒赞许有加的凌元战和肖无一都目光闪烁,心思动摇。
“他就是个祸害!”许痕扬高声音道。
祸害!
慕寒心神恍惚,脚步一侧,不由自主向后一退,心早已如针刺般的痛。
对,自己是个祸害。如果不是自己,小庙村的村民还生活在那个宁静祥和的山谷之中,早出晚归,忙碌却快乐;如果不是自己,阿涛爷爷不会遇见残暴的恶兽,或许此时正坐在村前的石墩上晒太阳;如果不是自己,泽水密境也不会被毁灭,那么凌弘文还有三十多年的时间突破修为,然后找一个修仙大派,继续梦想之旅。
我是祸害!
但谁能告诉我,我到底是谁,我有着怎样的身世背景,妖界恶兽与我何干,鬼界鬼物又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想是一个普通的少年,通过自己的努力走出贫瘠的村庄,在大陆上闯出自己的名字。
这么微小的愿望难道都有如登天么?
慕寒露出不符年纪的苦笑,随后慢慢抬起头,正色道:“不留,我走。”
石径小道上的人影被拉长,来时漫卷的凉风此时已经成了逆方向。
慕寒才走了两步,衣袖就被人拉住,回过头,便看见凌弘文一张苍白的脸颊。
“刚才的鬼物修为十分厉害,他自称‘本殿’,若猜想不错,当是鬼界十大殿主之一。”凌弘文淡淡说道,从话里听不出对慕寒的去留之意。
也对,虽然和慕寒相识四年,彼此关系十分要好,但另外一边是自己从小就身处的门派,更何况,还有自己的至亲在里面。所以,凌弘文的犹豫也情有可原。
“我当初说过,你不简单,但究竟如何不简单,却是无一所知。现在想来,连轰动大陆的恶兽暴动都是因你而来,也真有些后怕。”凌弘文低着头,声音继续平淡。
“是要我走吗?”慕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古月城离这里不太远,我每月十五都会去古月城一趟。如果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到古月城飞风院见吧。”
“谢谢,不需要了!”风突然变得猛烈,话才出口,就被打得支离破碎,慕寒看着凌弘文离开的身影,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这句话。
听没听见也许都不重要了吧!
“我许清仓说话算话,慕寒乃是我飞风门弟子,岂会因为鬼物前来捣乱而言而无信。”许清仓出言道,看着众弟子皆是迷惑不已,眼中又多了几分怒色,“回山门,有什么意见推后再续。”
飞风门。
坐落在流虞山巅峰,后方是壁立苍穹的无上峭壁,左侧是深不见底的暗渊,右侧乃是一处飞瀑,飞流直下三千尺,波澜壮阔,雄壮之极,不时有零星的流水泡沫飞溅上来,在阳光下光芒熠熠,晶莹剔透,十分美丽。
飞风门占地范围不大,只有数间雕栏玉砌的大殿,十数间阁台楼宇,外加零星分布的弟子住宿和修炼之处。自然,在后方的峭壁当中,也凿成了密洞无数。这个修仙小派,唯一的通路便是前方的石径小道,从山上一直延伸到山脚。
一处大殿之内,光线晦暗,门扉微合,只留下一条缝隙。大殿前竹叶成影,在微风吹拂下,翠绿竹叶跳跃不已,倒伏在地的暗影也条条掠过门扉漏下的一线阳光,颇为奇异。
“明知慕寒危险重重,我却还执意让他加入飞风门。痕儿,是否对爹的安排有所不满?”
大殿之内,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仔细一看,才发现许清仓斜坐在大殿的宝座之上,脸上少了些平时的严厉和肃穆。在左侧的木椅上,坐着的便是许痕,翘着二郎腿,一脸傲气。
“爹,你既然都知道孩儿的心思了,还明知故问。那小子就是看他不顺眼,所以,不管他能为飞风门带来什么,我都不想再见到他。凌弘文也完全是个吃里爬外的家伙,若不是凌元战那个老不死的在,这飞风门哪里能够容得他在。”
“痕儿,元战好歹也是你师叔。”许清仓抚着胡须,呵呵笑着,话里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与先前那副正义凌然的样子全然不符。
两人的架势和对话,一点不像门主和弟子,也不像父子,而像合谋者。
“不过爹既然让慕寒进了我门,难道是有什么远见?”
许清仓反问道:“飞风门的一切事宜,早晚要交到痕儿你手里。痕儿,你说,你是不是希望飞风门继续如此下去?”
许痕摇头道:“自然不是,我飞风门才一百多号弟子,在神战大陆,这样的门派数不胜数。我自然想让飞风门发扬光大。”
“要发扬光大一个门派,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呀,特别是在这****的大陆。所以,我们需要在老虎嘴里抢食,需要狠狠抓住机会,需要赌,这是一条回不了头的道路,不成功便成仁。”许清仓凝神道。
许痕微微皱了皱眉,迷惑道:“只是,三天之后我门就会毁在鬼界之手,又哪里来的机会?”
许清仓拍手笑道:“痕儿,你也说了是三天之后,那么,我们至少有两天的时间来进行我们的事。”
“两天时间,能干什么?”
“慕寒,能与妖界和鬼界扯上联系,这是一个绝对不简单的少年。虽然只有两天时间,但不信他不露出破绽。痕儿,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许清仓的话语如一缕清风般飘荡在空气中,旋即湮灭不见,大殿复又恢复安静。门扉渐渐打开,门外柔和的阳光照耀而进,让整个大殿明亮不少。
流虞山巅峰,山风凉爽舒适,吹拂过肌肉就如同清澈的溪水慢慢趟过。慕寒坐在碎石之上,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地方。
身后是一片密集的竹林,在山风吹拂下,绿影片片飞舞。在竹林周围,挺立着一间间矮小的石屋,这是飞风门弟子居住和修炼之处。
在慕寒身前一丈之处,就是一间这样的石屋。石屋里摆设极为简单,只有一张竹床,一个存放东西的小柜以及一张狭长木桌。将石门一关上,就基本上与外界隔绝开来,修炼完全不受打扰。在石屋较上方开了一个小洞,阳光照射下来,给石屋添些光亮,不至于太黑暗。
慕寒端坐身姿,突然有了个奇怪的想法。于是赶紧奔回石屋,将厚重石门关上,打坐修炼起来。
他用心神微微感应,让隐匿在自己身体内的小剑长链浮现而出。随即导出丹田内的温热气流,缓缓运行,尽数传入冰冷的小剑长链之中。
长链下的小剑缓慢悬浮起来,一片片纯白柔和的光芒抽丝剥茧般,聚合再散开,然后在小剑幽冷的剑刃上,形成三个极小的白色字体。
落神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