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冠军大营,安排人带许氏父女下去沐浴更衣后,王琦便回到了居住的营帐。
听到脚步声,王琦回头一看,原来是王伯,正想问许思远的情况。却是王伯语带犹豫的抢先问道:“少将军,老奴有一事不解,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王琦愕然不解:“王伯说的哪里话,有什么疑问尽管问。”
“今天营救许氏父女时,少将军为何如此杀伐果断,将那些强盗一击必杀?”王伯平静的问道。
王琦更是奇怪,以为王伯怪他心狠手辣,反问道:“这些人草菅人民,难道不该杀?”
王伯言语紧逼:“那少将军为何对之前行刺的两名刺客却心怀仁慈,想网开一面?若非老奴出手,怕是至今两名贼子仍然活着吧?”
王琦听了身子一震,久久的望着王伯说不出话来。
王伯说完转身出退到营帐角落,留下王琦独自思索。
是啊,为什么?为什么在刑讯逼供完了之后,还要留两名刺客性命,真是为了留作以后他用,还是自己心怀恻隐,不忍加害?
可要真是如此,今天为何在斩杀了一群强盗后,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心中还隐隐有种惩恶扬善的快感。
刺客为了钱财而杀人,强盗也是为了钱财或者是女色而杀人,本质上,两伙人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为了一己私欲。
所不同的是,这两伙人中,刺客针对的是自己,而强盗们要对付的是许氏父女。
王琦有些糊涂了,抬头看向王伯:“还请王伯为我解惑。”
王伯静静了走了过来,缓声道:“少将军想多了,其实老奴觉得两件事,都是一个‘仁’字作祟。少将军为了两名刺客,而心中不忍加害,是为妇人之仁;今天为救许氏父女而杀强盗,是为壮士之任。老奴今天这番话,是想少将军以后能抛开那妇人之仁,若非如此则遗祸无穷。”说道最后王伯声严语厉。
王琦一听心中羞愧得无以复加,当初他刚抓到刺客时,恨得牙痒痒,但当真要杀了他们时,却慈悲心发作,想放那两个刺客一条生路,想起前世的一句话: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对着王伯行了一礼:“王琦受教了。”
王伯见他想通了,自是高兴万分,忙扶着王琦坐倒,在一旁开口道:“少将军刚进营门时欲语还休,是否想问许思远的情况?”
“正是,王伯似乎和他相熟,言语间也甚是恭敬。刚才还连给我使眼色,让我留下他,莫非有什么隐秘?”王琦问道。
王伯高深莫测的轻笑一声:“少将军所料不错,此人务必要留下来。”
“哦,王伯倒是说说此人有什么稀奇之处?”王琦正了征身形。
王伯没说话,定神的看着王琦良久,答非所问:“老奴想问少将军此生志向?”
王琦闻言却没马上回答,心中一个声音也在问自己:志向,你以后到底想干什么?
王伯眼见一片沉默,知道王琦还未下定决心,也不逼着让其马上回答:“少将军既然尚未想好,那等想好了再说吧。”顿了顿,绕开这个沉重的话题,“许思远其人足智多谋、深思远虑,在战场之上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朝堂上则可周旋与百官,立于不败之地,可谓是文武皆备之人物。若非如此,也难得让老爷引为平生唯一一个忘年之交。”
王琦一听,心中兴奋无名,此人不是他脑中千思万想的谋士人物吗?可也有一些疑问,如此人物怎么现在如此潦倒,而且王猛没将他留下来?想到这里:“王伯,照你所说,他如此多智,也曾在先父手下为官,现在必定身居高位,现在怎地流落至此?”
王伯好像有点缅怀过去,声音遥不可及般的飘忽着:“少将军想错了,许思远当年确实在老爷帐下效力的。后来却因故离开了。少将军可知道缘由吗?”自问自答道,“当年许思远劝老爷自立,重整我汉家河山,老爷不依,他才愤而离开了。”
王琦一听这石破天惊的情由,不由得呆立当场,久久的说不出啊话来。难怪当时许思远套交情时,他一脸的推脱。
语音惆怅的问道:“所以王伯你刚才问我的志向,是怕我留不住他?”
王伯也肯定的回答:“正是,若少将军志不在天下,许思远必不肯留下。”
天下?王琦问自己,有想过吗?想过,他想过结束这乱世,消灭祸乱中原的胡族,消灭屡次发生的战乱,让中原的汉人能安居乐业,不受这乱世之苦。可是办得到吗?他只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小白领,没有雄才伟略的王霸之气,凭什么和中原群雄逐鹿,谈何争霸天下?
王琦有点苦涩的望着王伯,心中退却:“王伯,难道我非要逐鹿天下?做个富家翁不行吗?”
“当然不可。”营帐外传来一个有点愤怒的声音。
许思远掀门而入。或许是感觉失态,也没接下去讲。他刚刚梳洗完毕,想找王琦相谢救命之恩,同时也来摸摸底,看看王琦究竟态度如何。询问了大营里的兵丁,循着路来到王琦帐门外,正想通报,却听见王琦那句话,不由得愤怒不可遏制,急声在外吼了一句,就进了营帐。
有点尴尬的说道:“徐某不经通报,擅自入内,还贤侄望见谅。”
王琦强笑道:“世叔客气了,刚才世叔说‘当然不可’,可否接着讲下去,为小侄解惑呢?”
许思远尴尬更甚,不仅是不请自入,还偷听别人的话,这‘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算是都僭越了,摸摸鼻子:“此乃贤侄自家之事,刚才徐某僭越了。”
呵呵一声,王琦轻笑道:“世叔叫我一声‘贤侄’,自然是小侄的自家之人,小侄之惑,世叔解答,也不算僭越,请世叔畅所欲言,小侄洗耳恭听。”
许思远被逼无奈,同时也是热血上涌,仿佛回到了他和当时王猛激烈辩答的情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如此,便得罪了。当年王相东征四讨,灭国无数,而当今大秦皇帝却妇人之仁,招降纳叛,昔日的败军之将如今各个身居高位,手握兵权,试想,他们是否能放过贤侄;还有,王相当年在长安整顿吏治,除暴禁奸,可以说得罪了整个氏族显贵,若贤侄一旦手无兵权,居无高位,他们是否能放过贤侄?
就算贤侄不是王相之子,在这中原乱世,可否有立足之地?贤侄或许想到南边晋国,却是士族林立,贤侄一介庶民寒族,还能做富家翁吗?”
王琦听得冷汗直冒,想做个富家翁都这样,那干嘛?难道真的做个平头老百姓,窜来窜去,最后死于战场或者饥饿?不要,这样还不如一死,眼中那昔日懒散的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还请世叔教我。”
许思远不答,反问道:“贤侄可是想明白了?”
王琦语气不变:“既然做个富家翁都不可,那小侄宁愿舍命一搏,与群雄相争,争这天下九鼎。”
“好。”许思远拍案而立,疾步在案边走来走去,神情激动,语音颤抖,“若当年王相听我之言,这中原大地何至如斯啊。”
豁然转头,眼睛里暴**光:“将军若是有意于天下,此时还不是时机。”顿了顿道,“大秦这次淝水之败,损兵折将,国力不复于前,各族首领都是蠢蠢欲动。少将军此时可蛰伏于洛阳,静待风云之变,等群雄并起之际,便是我等龙飞九天之时。”
许思远听王琦有意天下,称呼都变了,显然是有认其为主之心。
王伯见许思远臣服,为王琦出谋划策,老怀大慰:等了多少年了,终于等到了今天。
王琦却是不相信什么王八之气一震,下面众人都俯首称臣的事情,听得许思远不称“贤侄”,而口呼“将军”,不禁心中疑惑,坦诚道:“小侄岁刚弱冠,年幼无知,世叔如何肯为小侄详加谋划,以图天下?”
王琦言语中的意思很明白:我只是一个年幼无知的少年,你许思远怎么就肯辅佐我去打天下,难道不怕一副心血白费?
微笑得看着许思远,想听听他怎么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