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少年的领路下,走出了洛阳城,向着城北郊外走去。
王琦想和少年聊几句,这时才发现还没来得及问少年姓甚名谁。
“你叫什么名字?”王琦赶上少年,和他并肩,边走边问道。
“我叫马连,请问公子高姓大名?”马连在经过刚才的彷徨无助之后,现下终于解决在心头的难题,心中安定,也扭头问道。
王琦也不隐瞒,据实把名字告诉了他。
“王琦?”马连听着似乎有些耳熟,他最近经常出入市井,为老父寻医问药,听过不少这次秦晋大战的种种传闻,猛的想起来,最近传闻最多不就是王琦大将军嘛,颤声问道:“你可是前王相之子,如今的冠军大将军王琦?”说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盯着对方。
王琦微笑道:“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的。”
马连一听,果然是他,就想停下来行礼,被王琦扶住后,有些惶恐,低声道:“我也是经常在市井听人说起的。”
王琦哦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也不再关注这个问题。看马连神情拘谨,走路都不稳,笑道:“马连你不必担心,我这次来是想请教你父亲关于图纸的一些事情,等你父亲的病好了,我还想请你们父子一起来帮我制造连弩。到时候你们可以在我军中任职,至于饷银就与中郎将相同吧”
马连听完后,却没欣喜,反而犹豫的说道:“王将军,怕是父亲他不会答应的。”
“哦,可是觉得饷银太少?”王琦有些不悦。
马连从小到大就没出过洛阳,哪知道中郎将的俸禄是多少,急忙解释道:“不是的,我父亲经常说‘当今之世,异族当道,民不聊生,连弩利器,如若不为君子所用,则我华夏将生灵涂炭。’,王将军在大秦为官,父亲万万不会答应你的。”
童言无忌啊,王琦心想,若是碰到别的胡族将领,马连的这番话就会让他们父子俩人头落地,警告道:“此等话万不可对旁人说起,知道吗?”
马连看他言语郑重,也不敢再多说,慌忙应是。
“见了你父亲再说吧。”王琦也不再多问。
不一会儿,马连带着他们来到了一个小山丘下。
王琦看到一间茅屋建在小山丘下,茅屋破烂不堪,屋顶的茅草长时间没整理过,显得稀稀拉拉,估计雨天就是外面大雨,屋里小雨。缳首看了看,旁边也没别的人家,茅屋有点突兀的感觉。
马连打开木门,招呼王琦进屋。
王琦一看小小茅屋哪容得下十几个大汉,便让亲卫在屋外守着,带着王伯进了屋。
屋里有点潮,王琦找了个能坐的长木凳子坐了下来。
屋最里边靠窗的地方,一个老汉沉沉的睡在一张木板床上,呼吸急促,脸色微白,显然病的不轻。
马连看看床上的父亲无恙,想张罗点东西招待客人,找来找去,却只端着碗水给王琦,脸色羞红,却是无可奈何。
王琦一看,笑着道:“没事,我刚好口渴,喝碗水正好解渴。”
马连腼腆的笑了笑,心中感激王琦的体谅。
可能是些许动静惊醒了老汉,老汉咳嗽了一声。
马连见父亲醒了,急忙跑过去,搀父亲起身,拿起一团破衣服当做软垫放在父亲的后背,好舒服点。
老汉看到屋里尚有旁人,便说道:“今日有贵客临门,小老汉马清有礼了”
马清年轻时也见过大场面,他发现坐着的那位公子衣着不凡,身边侍立的老者沉稳有度,晓得来的不是常人,便抢先问礼。
“在下王琦,见过老丈。”王琦自我介绍到,指着王伯,“这位是王伯。”
马连在旁边轻声对父亲道:“王将军是前王相的儿子,现在的冠军大将军。”
马清听到“王相”,眼里光彩闪烁,然后就恢复了平静,淡淡的问道:“不知王将军光临寒舍,有和指教呢?”
王琦也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回答:“正是为那连弩图纸而来。”
马清一听,满脸怒色,转向身边的儿子,厉声问道:“连儿,家传的图纸呢?”
扑通,马连跪倒在地,头重重得磕在了地上,抬起头来时,额头已破,血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父亲,您一病不起。儿子又无钱买药,实在是出于无奈才把图纸卖给了这位王将军。请父亲恕罪。”说着又叩下头去。
“你……你这孽子,我……。”马清一句话没说完,竟然昏倒过去。
“父亲。”马连一阵惨嚎,忙站起身来扶住马清。
王伯见状,跨步来到床边,摸了摸马清的脉搏,翻了翻眼皮,转头对王琦道:“没什么大碍,只是急怒攻心,昏倒了。”
这时走进一个亲卫,气喘吁吁的拿了个药包给王琦,躬身一礼,退出了茅屋。
站起身的王琦这才放心,对着马连:“快去煎药,我属下已将药带来了。”
马连二话不说,接过药包就奔出屋外煎药。
整整两个多时辰,马连才拿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端到床边,拿着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着马清喝完。
马清脸色渐渐红润,呼吸也不那么急促了,不一会就悠悠的醒了过来。看着儿子满额鲜血,手拿药碗,一脸的欣喜,长长地叹了口气。
望向王琦:“王将军是胡人,还是汉人?”
王琦听马清此问,知道他并不是问自己生来是汉人、胡人,乃是问他心里是向着胡人还是汉人。
平静的看着马清,语气缓慢而坚定地回答道:“王某自然是汉人。”
马清长舒一口气:“当年先祖马均见到诸葛连弩,便叹为观止,却尤有缺憾。诸葛连弩需众人合力方可使用,切弩重异常,不宜移动。穷两年之时对此改良,终于功成,改良后的连弩可连发十二件,箭不断,弩不止。先祖做此等利器,乃是为了我汉人抵御胡族只用,可惜当时朝廷未加重视,最后郁郁寡欢而终。而这张连弩图纸却一直为我马氏后人所保存。如今却归了将军,望将军善加利用,造福于我等汉民。勿要落入胡人之手。”
王琦承诺到:“必定依老丈所言,不过王某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老丈能过来帮我,造此神弩。”
马清似乎也早已料到王琦回那么说,慷慨答应。
王琦大喜。
哪知马清却接着说道:“王将军若要老汉帮你造弩,却需答应老汉一个条件。”
“老丈尽管提。”
“神弩图纸需交与老汉父子。”老汉说道。
王琦犹豫了会,还是答应了。
“呵呵,王将军果然心胸广阔。若是刚才不答应老汉,将军的神弩可就造不出来了。”马清呵笑着,看王琦一脸不惑,解释道:“想必少将军已经看过图纸。连弩下有个箭匣,只有图示,却没有做法。”
王琦这才知道,原来如此,马氏先人可谓用心良苦,后人若死,则图纸成一张废纸。这确实最后的保命招了。
王琦从怀里拿出图纸,递给马清,说道:“老丈旧病未愈,我等就先告辞了。等过两天老丈病好,我派人接你们父子一同去长安。告辞”
说着便出了屋。在两个亲卫耳边低低嘱咐了几句
王伯似笑非笑的问王琦:“少将军难道不怕他们跑了。”
“王伯既已知道,何必再问。”王琦笑道:“父子两人皆是忠信之人,必不会跑。而且就算跑,跑的了吗?”
王伯嘴角含笑。众人顺着原路,脚步略快的向洛阳走去。
天渐渐地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