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是,冤冤相报何时了?言恩莫言仇。今却见,寒室寒子寒人心,为取半斗米,是恩却言仇!
慈母把恩告,愿子寻人报。从此一生觅人故,踏尽山河图,不见那人踪。
——题记。
春风一缕,正带野樱正浓的翠意。
古朴的花园,轻扬的风,带着樱花的香气。黄昏的夕阳,铺满绯红,晕染流年的轨迹。?
樱花般的少女,随着风,跳着舞。樱花的香气,樱的花瓣,漂浮飞撒,最后下坠。淋着花雨,埋葬结尾。?
花瓣随了她的舞步,落倒了她的肩上,她那一双湛蓝的眼里,似乎带着星辰的光,一闪一闪,如斯美丽。?
“舞蹈绝甚,樱花美甚,容颜倾心甚。”墨发悠飏,红眸似血,花园的石凳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少女。
“你是何人?这是艾家,你是如何进来的?”樱花般美丽的少女惊讶地看着突如其来的人。
“风弦歌。哎,某个不负责任的师父教完克制反噬的秘术就失踪了,这不,走着走着就来了。也许这就是缘分?”风弦歌这般随性,让少女“刮目相看”。
“哦……我叫艾樱。”艾樱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轻声道。
“艾樱?爱樱啊,好名字,很适合你。”风弦歌调侃道。
“是吗?谢谢你,我最喜欢樱花。”
……
当时年少相谈甚欢、童言无忌,往后霜华蓦然回首、追悔莫及。
那年的樱花已祭奠了时光。时间带走了容颜,战火带走了樱花。
依旧是艾家的后花园,艾樱坐在石椅上,看着这一片坠落的花雨、最后的烂漫。
艾樱已嫁入南宫家为妻,诞下一子,日渐老去,却风韵犹存。
那头梦幻而美丽的长发,依然是樱花般的粉色。
“艾樱姑姑,你真美。”红发蓝眸的小姑娘看着她,手里拿着一台相机,“咔擦”一声拍下。
那台相机,是艾米战死的父亲留下的唯一的遗物。
“艾米?”艾樱浅笑,揉了揉艾米的头,目光略有慈爱地看着她,“寒儿也是这般年纪呢。”
“表哥?”艾米抱着相机,笑着说,“好久没见过表哥了。”
“是啊。这会儿回来得急,来不及请示南宫家主,没能把他带来呢。”艾樱颇为遗憾地道,眼里是一片温柔。
“姑姑……”艾米忽然抓紧了手里的相机,犹豫地问,“姑姑有个朋友,叫风弦歌是吗?”
“为何突然提起她?”艾樱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方才,我好像听到家主说要把什么罪名加于她身上。”艾米说。
“什么!”艾樱听了,赶紧回屋,“父亲他又要做什么……”
艾家主厅。
“樱儿,你怎么来了?来得正好,父亲也有事找你。”父亲和几位家中长老看着突然闯进的女子。
“父亲,你想利用我的朋友做什么?”艾樱怒问。
“利用?你那朋友你真以为她当你是朋友?她是不死族,这世上不应存在的怪物!”父亲不以为然道。
“她不是怪物!”艾樱说。
“欧家的势力越发强大,是该打压了。”父亲不接艾樱的话,只是叹息道,眼底,却是不可见的精光与算计。
终究是被保护得太好了,艾樱虽是这个年纪,却少见险恶的人心,并未发现父亲的异样。
“为什么非要争来争去,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艾樱不解地问。
“艾樱,事情并不是你所看到的模样。”父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艾樱,眼里却又有几分包容。
“那是怎样?”艾樱问。
“总之,剿灭欧家后,凶手是风弦歌。”父亲又一次不会答艾樱的问题,喃喃道。
得知父亲的计划后,艾樱依旧与父亲争辩不止。
“父亲,她帮过我们许多,怎可以嫁祸于她?”艾樱看着眼前年逾古稀的父亲,固执地争辩道。
“樱儿啊,有些事情,你不懂。”艾樱的父亲就这么说完,不容置疑地离去。
“父亲!”她的话,没有任何用处。
只能去告诉那个人,父亲要害她。
“小姐,你哪里都不能去,家主吩咐过,已对南宫家声称你归来省亲。”仆人拦住了艾樱,她只能另谋他路。
夜里,叶落无声,不听寒蝉声,寂静尤甚。
一道美丽的身影打晕了房前的仆人,往后花园的方向走去。
“风弦歌?你在吗?”艾樱在后花院的樱花树下,对着一块木牌,轻声呼唤。
“何事?”风弦歌果真倏地出现在花园里。
“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我的父亲……”艾樱没说完,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
“稀客啊,阁下到访,何不提前知会老衲,好迎接贵客?”艾樱听着父亲的声音,心觉不妙,却无能为力。
她此时的无动于衷,直到后来再想起,才追悔莫及。
“老头,你的算盘打得可真响。”风弦歌在踏入这片土地起,便察觉到不妥之处,红眸如血,杀气乍现。
脚下血气腾腾的阵法,却让她动弹不得。
此时的南宫家,战火纷飞,正遭不死族围剿。
艾家已顺理成章地把罪名扣到了身为“王”的风弦歌头上。
风弦歌很聪明,也很强大,可惜的是,终归过于稚嫩,不善谋人心。
最初失去风拂玉羽翼的庇护时,她的第一场危机也到了。
“可惜,这个阵法,我恰好会破解。”风弦歌的脚下绽放了一朵妖异的红莲,强大的气流震得众人飞远。
“我敬爱的师父,你是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吗?”她暂时获得了行动能力,取出一个琉璃瓶,倒出一滴血,那滴血一落地,便绽放出一朵金莲。
阵法破碎,红莲的怒火铺天盖地,顷刻即是人间炼狱。
“你走吧,看在多年的交情。”风弦歌看着满面尘烟的女子,忽地一笑,道,“艾家和不死族的要围剿的只怕不是欧家,而是南宫家。”
不死族中的叛徒她大概知道是谁,也就意味着,她已推断出他们的计划。
“谢谢。”千言万语只剩下两个字。风弦歌几乎把艾家毁了,她到底高兴不起来。
虽说,她只毁了,却未伤及无辜之辈。
风弦歌已经帮过她太多太多,这辈子无以回报。
“就当我大发慈悲也好,姑且送你一程。”毕竟即使去了,也已无法阻止。
风弦歌和艾樱一同消失在艾家。
一日之内,艾家、南宫家覆灭,不死族以凄惨的手段处死多人。
那个樱花般的女子的生命,也走向了终点。
……
红裙飒飒,转过前生一季夏。舞步迂回,身似樱花作雪飞。?那个小院,她与时光轻落葬。又是那年,拭去温柔在指尖。?
南宫家。
“寒儿,不要相信你父亲的话,那是恩,不是仇!你要记住,南宫家欠了一个人……永远也偿还不了的恩。”奄奄一息的美妇艾樱死死地抓住年幼的孩子的手,饱经风霜的面容沾满了灰土,却见一双明澈的眼睛、一个固执的眼神,还有两行清澈的泪水。
若把涉世比作一枚种子或一棵幼苗埋进污泥,那么她这一生开出的大概是一朵美丽的、不染浊尘的花。
“她叫风弦歌。”母子满面灰土尘烟,都被泪水洗净,时间仿佛定格在此刻。
“母亲……不要走!”往日只知闭门习书或钻研异能、遇事从容的少年哭红了一双眼。
艾樱的手逐渐冰冷,在战火中烧毁的屋里除了南宫寒以外,没有别的人为她的离去而伤怀。
从此对南宫寒而言,南宫家里唯一温暖的火焰消失了。
从此也除了他以外,南宫家再无后人。
因果轮回终有报,大概这便是恩将仇报的报应,只不过这报应,却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南宫寒终于冷静下来,眼里的热切与稚嫩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双尘封过去的冰冷蓝眸。
他紧紧地拥抱着死去的母亲,说:“我会找到她,报恩。”
终此一生,不论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