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梦,而梦各不相同。
贫人梦富贵,富人梦权势,达官梦高升,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所梦的又会是什么?
董卓刚刚从梦中惊醒,冷汗湿透了他的衣衫,他仿佛还没能从恶梦中摆脱一般愣坐在床榻上颤抖。一封密函掉在他的脚边,那是军师许茂月前从兗州发来的,密函上只有一句话,“废辨立协,谨防河内司马!”
董卓信任许茂,没有许茂也就没有他的今天。正因为他相信许茂,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按照许茂所说的去做,就是因为他这样做了,他才会连续整月从梦中吓醒。
“废帝,那可是大逆不道、一不小心就会被后世唾骂的呀!”好不容易平静内心的滔天巨浪,董卓一边站起来披上外衣,一边喃喃自语。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后有人抠门小声问道:“相国,军师许茂从兗州回来,正在门外求见。”
“总算回来了!”董卓喜形于色,感到内心悬了许久的石头终于落地,他飞快推开房门,连衣冠也未来得及整理便朝客厅跑去。
仆见董卓,许茂砰地一声双膝跪地,泪流满面激动地说道:“主公如此信任我一西凉匹夫,许茂哪怕肝胆涂地也无以为报!”
“军师快起来!”董卓扶起许茂,关爱地问道:“兗州寒冷,不知军师一切安好?”
许茂泣不成声,只能感动地望着董卓点头示意。
两人嘘寒问暖之后,分坐主客之位,这时许茂才重新回复他西凉首席军师的沉稳和冷静。
“不知相国可曾听过麒兵麟甲?”
董卓本想询问废帝之事,没想到许茂突然有此一问,只得迷茫地看着他。
许茂颔首说道:“麒兵麟甲是这两年在兗州一带声名雀起的掮客组织,但却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
自怀中取出皇卷递到董卓面前,许茂续道:“这是我们进入洛阳以后,我在弘农王寝宫中发现的。当时没有细看,那日在招揽兗州各大家族的途中突然想起,这才发现司马家和弘农王一直有着紧密的联系,而何进与宦党的相争便是他们一手导演的好戏。”
董卓看过皇卷之后,随手把它扔在一旁,笑着对许茂说:“麒兵麟甲充其量也只是散兵游勇,我劝军师还是把心思多放在袁绍、刘岱等一众军阀身上的好。”
“相国请听许茂把话说完。我在兗州招揽各大家族,所遇者无不恭敬相迎,诚心进贡,只有河内司马对我等置若罔闻。而今天下,除了皇帝之外谁还能成为他们的支柱,让他们敢于和相国对抗?而且,臣听说麒兵之首早已在邺城附近招兵买马,势力逐渐壮大,那河内太守王匡对他们也是惟命是从。如果不小心提防,司马家将成为相国体内的毒瘤,随时可能致命!”
董卓沉思不语,良久之后才抬头问道:“这便是军师要我废帝的原因吗?”
许茂心下忐忑,以为董卓并不认同自己,只能无奈地点点头。
董卓突然站起来走到许茂身前,单膝跪地诚恳说道:“防微杜渐,军师的良苦用心董卓无以言谢!”
是时为中平六年冬十一月下旬,董卓鸩死灵思皇后,自为相国的第六天。这天袁绍广发召文,号召天下诸侯群起讨卓,这天许茂搜刮兗州富豪满载而归,这天麒兵在司徒王允的帮助下进入洛阳,这天有鬼才之称的贾诩献计董卓女婿牛辅灭白波贼寇于河东。
月色朦胧而又惨淡,洛阳的宵禁仍在继续,昔日的繁华都城而今萧条中满目疮痍。相国府火把林林,近百名士兵神色紧张地守护在一辆浅红色的马车旁。当许茂从府内出来时,城门校尉伍琼赶紧迎上前去。
“许大人,我们刚刚抓获三河帮的一个小头目。”伍琼附在许茂耳边轻声禀报,但立刻又被许茂抬手打断。
“是不是麒兵已经来了都城?”
“许大人明见,麒兵今日午时刚刚入城,现在藏身之处还未得知。”伍琼乃世袭的校尉,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战阵,但却对大智大慧之人颇为敬仰和羡慕。
“这些是派来保护我的吗?”许茂往前走了两步,指着立在寒风中的士兵问道。
伍琼不断点头,补充道:“尚有二百盾牌兵在前面的路口守候着。许大人是我们的脊梁,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们就是赔上全族的姓名也担待不起!”
“乌鸦嘴!”许茂厌烦地点头,举步走向那浅红色的马车,而伍琼则赶紧上前为其引步。
马车有些摇晃,让人容易产生瞌睡的倦意,而疲惫不堪的许茂只能强打起精神,因为还有太多的事情等着他去思考,去谋划。就算麒兵真的是冲着自己而来,他也顾不上那么多。许茂现在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如何应对很有可能会发生的群雄兵逼洛阳。
“废帝也只是天变的引子,没有废帝之举各路军阀照样会寻找借口以述君之名扩大自己的声势。冬季既然来临,他们要举事也必在来年春天,这样一来我就还有两月时间肃清都城异党,搞垮河内司马,想想倒是足够!”许茂左手搓揉着脸颊,右手掀开窗帘。
“风有些凉了!”他紧了紧衣衫探头看了一眼欲雪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