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雪城的骑兵“哒哒哒”从雪翎原上跑过,带起的青灰色雪尘,形成一团小小的飓风,跟在马背之后欢欣跳跃。
老者从睡梦中惊醒,眨眨有些浑浊的双眼,抬头看了看四周,除了那些已经渐行渐远的骑兵,并没有别的人影。
“臭小子,怎么又在睡觉了!快起来,你这哪里叫警戒,来了一群狼把我们都吃了你都不知道!”过了一会儿,老者终于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了爱徒的身影。
“哎呀!”接着就是一个少年的大叫声,“师父你怎么又打我?”
“不打留着你烧汤喝吗?你不在乎你的小命,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活几天呢!”老者嘟囔着说。
“唉,你这哪里像大陆之上最强的骑士!我看你是最怕死的骑士,可怜我这么多年来还一直把你当一个英雄,当初真是瞎了眼了,唉,入门不慎啊!”少年没好气地说。
“臭小子你说什么?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难道师父我没有教你礼仪规矩吗?”老者说罢,又要抬起手来。
“师父你别打!呀,你怎么还打,还专门打脸,老不死的,我跟你拼了!”
少年口中叫得有劲,却也不敢真的动手,一个人逃了一阵,忽然发现他的师父并没有追他了,而是一个人坐在地上喘气。
少年顿时大笑起来,道:“哈哈,你这个样子就算真有狼来也跑不掉了!别说狼,就是一条野狗你都跑不掉!”
老者瞪了少年一眼,忽然叹息一声,道:“哎,你这个没良心的,也不看看你师父我多大年纪了,还这般奚落我。虎落平阳也就罢了,莫非还要被自己的徒弟取笑吗?”
说到这里,这个大陆之上“最强”的骑士,脸上当真现出一丝悲哀来。
少年见此,微微一怔,随即忽地变了脸色。他乖乖地在师父边上坐下,赔着笑脸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您这是没有变身,只要你一变身,不管是我还是狼,肯定都能够直接被吓死,怎么可能还有机会跑!”
“哼,那叫召唤血统!什么变身不变身的,说的这么难听!”老者立刻没好气地道,“你口中说的好听,可还不是一样不听我的话,我让你警戒你竟然敢睡觉!”
“师父您说笑了,有您在哪里还用得着我放哨,您的感知能力,只怕敌人远在十里之外,您就已经知道了吧?”
“我呸!你以为还是从前呢,现在我就是一个平常老头而已,你就别再哄我了。”
“可我只是一个初阶的骑士①呀,让我放哨纯属是个形式,真只是来了几头野狼还能勉强对付,若遇到真正厉害的敌人,只怕跑都跑不及呢!”
“那你也得给我睁着眼睛,有你这么不尊师重道的徒弟吗,一点都没有把我的话听在心里!”
“这个……唉,我服了你了,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行吧?您老继续睡吧,我给您站岗放哨就是,保证腰挺得笔直,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老者听见这话,面上一阵欣慰,不过还是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少年,看了好一阵子,发现少年当真像个泥人一样站着一动也不动,才满意地点点头,继续睡了去。
夜幕渐渐低沉下来,空旷的平原之上,星斗放佛就在头顶不远的地方闪烁着,似乎只要你用力一跳,就能够抓到它们一般。
琼恩静静坐在一处青草之上,看着天上星斗,旁边传来老师轻轻的哼声,老师睡的很香,呼吸却很微弱,似乎随时可能会断掉一般。
“随着屠龙之戒的力量逐渐增强,老师也越来越虚弱了吧?真不知道这次去凌雪城,能不能有所收获。”琼恩心里嘀咕着,忽然感觉心下有些凄凉了。
他这样想着,耳旁忽然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道:“哎,星光暗淡,凌雪城的命运,生死未卜。”
“老师,您醒了!”琼恩回过头去,这么说了一句。
“嗯,睡好了。”
“那该轮到我睡了吧?唉,都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琼恩顿时伸了个懒腰,就想就地躺下去。
“别睡了,我们这就出发,再等下去,只怕就有些晚了。”老者说着,已经站起身来。
“不用这么急吧?”琼恩嘀咕了一声,他还想先睡一会儿呢。
“我们可以耽搁,但是屠龙之戒耽搁不了。必须马上找到龙兽传人。”老者口中说道,接着抬脚就走。
“咦,怎么又变成龙兽传人了?不是要找护戒传人吗?”琼恩讶道。
“白痴!没有龙兽的血统,哪里有能力保护屠龙之戒?”老者骂了一声。
“可是,屠龙之戒的力量那么强大,拥有了它便所向无敌了,怎么还需要人保护吗?”
“笨小子,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吗,护戒传人的使命是保护屠龙之戒不落入黑暗势力的手中,你怎么就老是记不住?这么笨,难怪你成不了护戒传人。”老者嘀咕着,越走越远了。
“哎,是你教不好而已,老说我笨!喂,等等我啊,师父!您老是睡好了,可是徒弟我可困得很呀!”少年无奈地喊道。
三天之后,凌雪城。
护戒使者艾里伦·艾里特站在城墙之上,朝北方眺望。
“师父,您不是说龙兽传人在凌雪城吗,怎么又跑到北境去了?您老的感觉越来越不准了呀!”琼恩在他的身后嘀咕道。
“臭小子,就会笑话你师父。是星象显示龙兽传人在凌雪城,不是我的感觉!”
“我说师父,你明明是个骑士,为什么非要学人家占星家看什么星象,不懂您就不要装懂嘛!”
“臭小子!”
“哎呀,师父你怎么又打我!这里人可多,您别逼我,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
北境的天空,湛蓝中带着一丝惨白。
雪鸟在惨白的天空下翱翔,睥睨着脚下卑微的万物,留下一道似有似无的白色痕迹。
“你个死鸟,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翅膀摘了烤来吃!”高山之上,一个身披明绿色披风、眉目精致的少年,正独自伫立着,用一丝羡慕的目光追随着雪鸟飞翔的高傲身影,随之却是恶狠狠道。
他的四周,是绵延的雪山,最高的五座山峰,如同五指竖立,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手掌。可是在雪诺·卡兰斯特看来,它们更像一个巨大的鸡爪,于是他便将它们称为“爪子山”。
如此年轻的年纪,便能够出征北境,独自率领大军,面对野人②,这是一般人不可能有的勇气,也是一般人不可能得到的殊荣。可是这位凌雪城城主莫顿公爵的二儿子,卡兰斯特家族的二公子,此刻,站在北境的冰天雪地之中,看着连绵的雪山,脑中想到的,却是是一个鸡爪……
“新鲜的鸡肉和蔬菜到底什么时候送来?酒也快没了!天天吃这些干面包,就快要内分泌不良了。”雪诺·卡兰斯特想到鸡爪,便不禁想起酒和肉来。
威尔·戴蒙亲卫队长这个时候从山峰的一侧爬上来,急急走到雪诺的身旁,面对这个众人寄予期望,可是一离开凌雪城就突然变得幼稚的少年,他有些哭笑不得。
雪诺看见威尔的神情,大致猜到一些东西。他并不在意,在这里他最大,他想怎样就怎样。说他变得幼稚也无妨,或许他本来就还幼稚呢?那些以为他总是斯斯文文的人,又是否想到过,也许他本来就是一个性格开朗而又调皮的少年呢?
威尔恭谨地站在一旁,面对这个有些搞笑的少年,他却没有轻视的心理。毕竟在飞旋之城的四年不是常人能够熬过来的,他的见识或许比自己想象的要高得多呢。一想到将要汇报的事情,威尔再次端正面色,随即低声道:“野人们开始撤退了!”
“嗯?”雪诺下意识地看了威尔一眼,反问道。这个有着粗黑胡须的大汉,此刻看起来严肃而又紧张。
他们与野人在北境对峙了三个月,似乎因为人数的差异,只有三千人规模的野人,面对五千多人的人类军队,一直没有发动进攻。
雪诺的本意是想一直这样对峙到冬天结束,冬天结束,野人们能重新获得食物,便没有了继续侵犯凌雪城的必要;再者,等到春天,那个时候凌雪城骑兵的战斗力,和现在这个时候可就不一样了。
可是野人根本不会撤退。雪诺早就知道这一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即使如此,雪诺还是抱着自己的一点点幻想,一直坚持着按兵不动。为此,他甚至断绝了与凌雪城的联系,免得长老会的那些家伙每天给他寄好几封信,啰啰嗦嗦的。
可是供给总是有限的,他们不得不在半个月前向凌雪城求助。而这场战斗,终究也还是来了。
“他们开始撤退了,大人。正如您所料的,他们果然在今天撤退了。”雪诺思索的时候,威尔又重复道。
“很好。”雪诺答道,“你先下去吧,剩下的事情可以交给戴尔莫爵士他们了。”
威尔低头行了一礼,沿着来路退了下去。雪诺看着大汉留下的脚印,缓缓皱起眉头,心想或许该是决战的时候了。
注解①:漠之陆上,骑士的实力共分为五阶十一等。五阶是:初阶骑士、中级骑士、上位骑士、究极骑士、龙战骑士。除了初阶骑士和龙战骑士之外,其他三阶每阶又可以分为上中下三等。
注解②:野人是生活在北境的异类。北境气候苦寒,资源匮乏,几乎只有皮糙肉厚的野人才能够生存下来。他们的首领是埃雷·曼斯,他自称是北境之王,他的野心便是率领野人攻占整个雪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