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深的夜里,初夏晴朗开阔的天空上布满繁星,恍如无尽的星海,在这无限深邃的夜空中,闪亮着,璀璨着,吸引着人的目光,也让人充满了向往,天上,那些美丽的繁星,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呢?那些星星上面会不会也住着人,要是有人的话会不会也像这样,从他们那里抬头看着自己脚下的土地?
越热闹璀璨的星空不一样,棚户区的夜是安静的黑暗的,安静得有些可怕,街头巷尾都笼罩在黑暗的阴影中,星月的光芒都不能照亮,与即使是深夜也依然灯火璀璨的绯红和城区也完全不同。在这安静与黑暗中,却并不安详,只是静静地,直到被奔跑的声音、闪过黑影、粗重的气息打破,然后再次归于安静。
小天唯从浅睡中醒了过来,平时吃惯了绯红的分量的晚饭的他,突然吃少了一半,让他很不习惯,肚子早早就饿了,一醒来就睡不着。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身边,是林诺被月光抹上了银妆的睡脸,正在睡觉的林诺和白天的样子差不多,温柔,带着温软的淡笑,平时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刘海意外地有些乱,稍稍向小天唯展示了她与不一样的一面。
闭着眼,想要继续一夜的睡眠,耳边是林诺节奏平稳的呼吸声,一呼一吸,几乎没有起伏,平稳得就像是夜里泛着微风的海面,银光粼粼。从海上流动的空气迎面而来,却不凉,暖暖的,轻抚过脸庞,被拨动的头发挠得脸痒痒的,空气中似乎还带着极淡的甜味,令人回味无穷。
小天唯自然而然地向林诺的怀里靠了靠。
可突然,在悠远的不知何方传来了一声轻哼,紧接着又是一声,那轻哼声极淡,淡得林诺轻细的呼吸声就能够将它掩盖,就连不知道躲在屋外哪个角落的蟋蟀们的鸣叫声都比它要清晰。可在安静中,小天唯偏偏抓住了这违和的轻哼,它就像是一片雪白中的一点黑点,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然后被牢牢抓住。
耳朵不知不觉地开始跟着那轻哼声,那声音飘摇着,如风中之絮似无根之萍,明明抓住其他人的注意,自己却像一个调皮的小孩子,东躲西藏,偏偏就是不肯被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样子。
可它越是躲,小天唯就越是想将它揪住,精神不知不觉被那调了起来,原本就淡的睡意更加消失无踪。他就像是在侧耳倾听黑暗中一动一静的猎手,随时准备将自己的猎物捕获!终于,他出击了!
漂亮的小眉头微皱起来,小天唯发现那轻哼声就从自己的下面,应该是酒馆的下面传来。难道是病猫?
可越听小天唯就越感觉到那轻哼声中所包含的情感,是痛苦,是申今,是生命尽头的挣扎,是一点点地折磨人心的喘息哀嚎,听得小天唯有些发冷,又向林诺的怀里钻了钻。赶快睡过去就好了,只要睡过去就不会听到这声音了,小天唯突然想要躲避那个声音,强迫着自己入睡,可越是这样,越是听得清楚,越是睡不着。
一声一哼都像在抓挠着他的心,那爪子并不锋利,就是抓住挠着,心脏的跳动都似乎要混乱,似乎要颤动。小天唯突然摁住自己的胸口,他觉得自己要是不这样做的话,心跳都要乱掉。
可要是这声音是病猫的话,难道是病猫出什么事情了?突然间想到这可能性,小天唯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看林诺,她还在安详地睡着,看得小天唯的心也跟着舒缓下来。
“去看看吧。”自己对自己说,跳下床,出了房间,每走一步脚下木板的声音都在这安静中格外清晰,将那刚才明明牢牢抓住的轻哼打破,驻足久久才能再抓住。站在楼梯转角,小天唯知道下面就是一楼酒馆的后厨,病猫的房间就在下面,可那个声音还在黑暗中的更深处传来。
月光从背后的小窗户射进来,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也将月光打在墙上,折射出模糊光晕,照亮了楼梯的上半,却无法深入黑暗的深处,楼下的酒馆恍如张开巨口的深渊,传出一声声来自地狱的痛苦申今。
小天唯犹豫了,可那个轻哼声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看着楼下完全的黑暗,一只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一只抓着一只,越来越高,越来越近,最后到了小天唯的脚边。那只手苍白得毫无血色,长长的指甲沾着残留的血,向他挥动着,调整着位置,准备全力的一击将小天唯拉进黑暗地狱。
突然惊醒,楼下除了一成不变的黑暗,并没有什么手,但那个轻哼声却确确实实存在,也许那些手就是那个声音也不一定。
抓住扶手,小天唯迈开了脚步,楼梯木板间响起“吱吱”的挤压声,将那股轻哼给盖了过去,小天唯直到走到楼下也没有再听到那个声音,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一路走下来都非常顺利。但只要稍稍驻足,那个声音如约抓住小天唯的耳朵,比在上面听到的时候更清晰,断断续续没有任何规律,但都透着痛苦。
还在更下面,小天唯清晰的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对于在森林中当了大半年猎手的他来说,要分辨这点简直没有难度。那个声音就像是中了陷阱挣扎的野兽,已经耗尽了力气,伤口因为挣扎而被拉扯得更大,最后因为伤口流血以及力气耗尽一倒不起,却又并没有因此而死去,生命在流逝,随着每一声,等待着尽头。
小天唯作为陷阱的布置者,那样的场面,他曾经见过很多次,每一次过后那个神秘的女孩的声音都会一段时间不再出现。说起来,自从他到了绯红,那个声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难道只在奥兰才能够听到她的声音吗?这么久没有听过她的声音还真是让人怀念。
不知不觉,回过神来小天唯就到了一个小房间门前,声音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只不过并不是在里面,而是更深处。
是病猫吗?小天唯摇头否定了自己这个猜测,这个声音并不是病猫的声音。推门进去,那是一个黑漆漆的房间,但一个透着微弱的光芒的地道口就在房间靠墙的边上,声音就是从那里传出,不会错的。
咽了口口水,小天唯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即使不知道里面到底在发生什么事情,但这场面,还有这个渗人的声音,还会是什么好事吗?
是去一探究竟,还是转身离开?小天唯也犹豫了,要是一般人在这个时候肯定会选择转身离开,溜回到房间里装睡,然后等明天一早普鲁斯来接他们回去。要是继续向前,谁知道会撞破怎样的秘密,以病猫的力量,要杀死或者是抓住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可小天唯的思考方式向来和其他人不一样,或者说他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他只知道继续前进的话就会有危险而已,不但是他,还有林诺,都会有危险。
突然,一丝极淡,不易察觉的气味钻了小天唯的鼻腔,那一丝气味就像是一点点飘扬的火星,飘落在了纸屑中,小天唯的身体中升起一股异样,那是一种向往的涌动。
又来了,小天唯迅速从体内本能的驱动中摆脱出来,身体中地异样突然再次出现,这不是给他一个了解这异样的绝佳机会吗?
闭上眼,进入冥想状态,在冥想状态下身体里面的状况可以最大程度地呈现在他的面前。进入二级之后,内视能力比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小天唯已经可以大致地检视自己的身体,可那种程度的检视根本起不了多少作用。
睁开眼,小天唯看向那个地道口,激起他体内异常的气味正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说不定在那里面他能够找到什么线索也不一定。要是冒险的话,不但是他自己,就连林诺也会被连累的,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要那么做。可是要是在这里止步不前的话,要破解这个秘密可能需要花上极其漫长的时间。
看着地道中透出来的微弱光亮,小天唯的心跳越来越快,过去还是不过去,怎么办,对了要是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对了对了,不被发现不就行了?!就像狩猎那样,放轻脚步,放松自己的气息,只是过去看看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才对的。
小天唯最终还是动了,迈出了第一步,紧接着是第二步,一步一步,就像最老练的猎手靠近自己的猎物一样,走到了地道口边上,用力嗅了嗅,空气中夹杂着潮湿和腐臭,还有那一股让他想要靠近的气味。
走下了地道,小天唯更谨慎了,从地道的尽头,一声声轻哼传来,这一次是那么清晰,从每一个声音的起伏仿佛能够感受声音发出者所遭受的痛苦。小天唯打了个寒颤,能够跟这样的地方重合的,估计也只有地牢这个名词了,但普普通通的小酒馆怎么会有地牢?
“你来了,来了就不要站在那里,进来吧。”地牢中突然传出来了病猫的声音。
小天唯的心几乎一下子从嘴巴跳了出来,整个人驻在原地,就像是被石化术击中一样。一时间小天唯的脑中乱成了一团:他刚才叫的是我吗,不会的,他不会发现是我的,对对,不会发现我的。可是他那是跟谁说话?
半晌病猫的声音再次响起:“别害怕,进来吧,你不就是为这来的吗,小小的冒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