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很黑。
漆黑一片。
没有声音,没有光亮,甚至连自己的存在都快要消失。
意识就像碎裂的衣衫一样,四分五裂。
即便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去拼凑出一些线索,也丝毫没有作用。
很黑。
剑哉如此想到。
这就是地狱么?
和想象的不一样,没有烈火和沸腾的铁水,也没有恶魔和厉鬼。
似乎太过温柔了一些。
对于自己的死亡,剑哉的心中十分的平静。
这是他本该接受的结局,亦是最好的结局。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
「为什么!?」
那是,一个人类的声音。
「为什么?」
撕嚎着,痛苦的质问。
「为什么要让她承受这样的痛苦?」
身周的黑暗退散了稍许……但依旧是黑暗。
青衫的少年,抱着淡紫发的少女在一处宫殿前大叫着。
「为什么!」
那是,不能称之为强大的声音。
因为那时,他还未强大。
所以才会有痛苦,才会有懊悔,才会有愤怒……
负面的情绪扑面而来,仿佛世界的最初之恶一般,少年发自内心懊悔着,诅咒着弱小的自己。
剑哉伸出了手,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无力的垂下。
他不知道该如何阐述现在的心情,心中有种同样的抽痛。
而这种痛,可能只是那个少年的千万分之一。
「回答我啊!月夜见!」
那是,很漫长,令人绝望的沉默。
没有月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无论有着多大的地位,多强的武器,多么丰富的知识,多么漫长的寿命。
连宫殿中,那位无所不能的存在也沉默了。
没有任何人都能够回答那个少年的问题。
因为那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实。
面对第一个对这个真实本身提出问题的少年。
无所不能的存在沉默了。
然后少年笑了。
他哭着,流着泪的笑了。
他笑着放下了少女的遗体,握紧了剑。
当所有人都因为那把剑退步的时候,一个同样淡紫色头发的少女站了出来。
握紧了剑。
八意剑哉的背后。
是一片漆黑的海。
海里全是罪与罚。
海是黑的,天是黑的,整个月都都是漆黑的。
只有在她拔出剑的一瞬间,世界都改变了。
绝望的少年就像得到救赎般的看着对方,对方手中的剑。
「拔剑吧。」
绵月依姬冷声说道。
长剑相对,黑夜退散。
天亮了。
在失去意识前,剑哉这样想着。
……
……
天的确是亮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框,照耀在整齐的榻榻米上。
空中有像萤火虫一样,在阳光中细小飞舞着青色灵气。
就好像在野外郊游一样,房间里生机磅礴。
但这一切并没有让剑哉感到舒适,他依然闭着眼,似乎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一般,继续沉睡。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很不甘心的睁开了眼。
无神的看着天花板,沉默不语。
从睁开眼的那一瞬间,昨夜几个时辰的记忆疯狂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
他怔怔的想了很久,才明白,自己已经躺在了永远亭,而不是人间之里的棺材里。
昨夜发生的也不是梦。
自己真真实实的死了一次。
那么。
也败了。
自己在绝对不能失败的决斗中,输了。
发下的誓言,做出的承诺,全部都落空了。
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呆,想了很久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的情况。
心中是空虚,极度的空虚。
没有想要复仇的意思,也没有想要寻死的意思。
只能说现在剑哉的心中,非常的空虚,非常的平静。
想要抬起手搓搓脸颊,提提精神,却发现除了眼皮之外,别说是四肢,连动动嘴唇都无比困难。
身体就像不属于自己的延伸一样,无法操控。
如同最早来到幻想乡时那样。
连睁着眼看天花板都是勉强的肉体,而在这之后还能做些什么?只要想想这些事情,似乎未来也变得黑暗起来。
人里的剑客,似乎只剩下了呼吸和思考。
「先生醒了吗?」
那是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至少在剑哉的耳中显得非常的清晰。
他尽力将自己的眼睛往声音的方向撇去,却也只能看到红色的衣衫。
还是很眼熟的色调。
女子的身影摇晃了几下,似乎是要起身。
但犹豫了片刻,又坐了下来。
五秒后她诚恳的,又带着十二分歉意的话语又传到了剑哉的耳边。
「很抱歉,现在我并不能离开您的身边……再过七百八十三秒,应该会有巡逻的兔妖路过才对。到那时我会让她通知医疗班的。」
其实那边的漆器往左转一圈就能通知到那群兔妖的……只是剑哉张了张口,发现嗓子也发不出声音,于是只能无奈眨了眨眼睛,算是明白了。
女子看着眨了眨眼睛的剑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一只手托到剑哉的颈后,将他扶了起来,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整个过程中剑哉没有感到半分不适。
「现在好一点了吗?」
好巧的力道。
依靠在女子身上的剑哉这样想着。
只是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对方刻意的缘故,被托起的一瞬间,对方巧妙地错开了身体,没有让自己看到她的面容。
害羞了吗?
嘴角扯了扯,连微笑的表情都难做出的剑哉这样想到。
应该是多虑了。
然后只听到身旁的女子又说。
「请先生见谅,有一些事情要等到老师来了以后才能说清楚……」
老师?
难道是慧音的学生?
不过我没听说过慧音有在永远亭工作的学生啊。
此刻剑哉的思考产生了误区,在他看来对方呆在自己的病房里看护着自己的,多半应该是永远亭的护工或者护士。
而对方始终用着敬语和谦卑的态度,更加让他确定了这一点。
女子犹豫了片刻,又说道。
「……其实我的名字叫……」
就在剑哉即将听到这女子的名字时,病房的推门被拉开了。
是蓬莱山辉夜。
蓬莱山依旧是美得不可收拾的样子,不过因为太过疲惫的缘故,剑哉已经没有力气去感叹对方的容貌了。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有一种对方美貌似乎很难对自己产生作用的感觉。
难道是死过一次后就大彻大悟了吗?
蓬莱山辉夜是端着粥进来的。
似乎是抢了女子之前说的那个巡逻兔妖的饭碗。
迈进房间,蓬莱山辉夜看着剑哉,然后不客气的坐在了床铺的一旁。
看到扶着剑哉的女子,挑了挑眉说。
「新来的护工?」
门外刚要进入房间的八意永琳,脚步顿了顿。
就在她刚要小声提醒这位公主,对方的身份时。蓬莱山辉夜又再度开口道。
「怎么扭扭捏捏的,别躲在后面,给我看看你的脸。」
然后那位身着红衣的女子,想了想,还真是扶着剑哉,然后将身子挪到了剑哉的旁边,只是依旧低着头。
「你这护工真是胆子小,比铃仙还胆小。」
然后她拿起碗,开始喝粥,口齿不清的说道。
「小心我让永琳把你开了。」
正要抬头的女子,听到铃仙的名字,终究是没有抬起头。
蓬莱山辉夜只当这个人类女子是在自己的美貌前产生了自卑,没有多做计较,反倒是她身后的永琳面色有些古怪,半响后微涩说道。
「这我可开不了。」
「怎么开不起?」
蓬莱山辉夜看着这女子端正的坐姿,越看越觉得奇怪,越看越觉得……有点熟悉。
只见她皱眉说道。
「怎么看着有些熟悉?」
女子抬起了头,然后一张令剑哉也要为止心动的面容映入了她的眼帘。
「因为千百年前,你也是这样面对我的。」
绵月依姬说话很谦卑,但是语气很冰冷,或者说很冷酷冷漠。
话音刚落。
噗的一声。
蓬莱山辉夜就把嘴中的米粥全部喷了出去!
即便是这样猝不及防的时刻,她依然扭转了通宵打游戏僵硬的脖颈,确保米粥不会喷到绵月依姬的身上。
由此可见,她对绵月依姬的畏惧,到底到了怎么样的一种程度。
然后她凄厉的尖叫了一声,整个人朝后飞去,额头装到粗粗的门梁,然后又弹到地面,提起裙角用呼啸破风之声冲出房间。
和室内的三人相视大笑。
就在张口笑出声的一瞬间,剑哉发现了自己身体很多地方再度恢复了控制。
然后他看着房间内消失的萤火虫若有所思,紧接着他又意识到这个女子竟然自始至终都握着自己的手掌,却没有让自己发现。
这些事情带给他很多震撼。
然后绵月依姬站起了身,弯腰将还处在尊敬之中的剑哉背了起来,迈开了步子。
她如此说道。
「我叫绵月依姬。」
「是先生的侍女。」
而此刻的剑哉,正因为不知道该把另一手往哪里摆放而惊的狼狈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