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季石注意到陈万金的眼神里面,有着一种似曾相识的东西。
在哪儿见过的呢?
季石很快便想起来了,那是在望月楼的时候见过的,就是陈万金一下子看到了自己女儿时的那种眼神。
由此可见,陈万金之前所言非虚,他的确很喜爱这一匹马。
心爱的东西死去,那种感觉季石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比如姜妙,想那时,姜妙之死,对于季石来说,造成了多么大的打击啊!
那时候,季石觉得自己头顶之上的那一片天都变了,跟别人头上的天仿佛不是一块似的,自己头上的天全黑了!
而现在呢,这种感同身受的感觉重新浮现,季石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这种大情绪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够平息的啊。
陈万金将席子完全给掀开之后,他站在死马的面前,默然了一阵,才说:“它死得太奇怪了。”
季石眼里出现的这一匹马,是红色的,跟吕布那匹马一样红。
四肢修长肌肉盘虬,以季石越来越好的相马功夫,他可以看得出,这一匹马的确是一匹好马。
虽然死了,毛皮还是光滑而漂亮的,如果没死,一匹活生生的马,当然会更加的让人一见就会喜欢上它的。
有的好马其貌不扬,但是这匹马连外观也生得好。
这跟人练习武功一样。武功跟一个习武者的外貌并没有太大的关连,就拿这乱世三国来说吧,有张飞那样长得不怎么样的人,有文丑那种真的很丑的人,可是也不乏吕布赵云这种很帅的帅哥高手啊。
季石先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他需要先等待一下,主要是等待陈万金将自己的情绪平复一下再说。
终于陈万金的眼神没有那么的悲哀了,季石方对陈万金道:“陈老爷,现在我可以将马察看一番了么?”
季石之前不贸然动手去翻,便是因为他觉得那样做,对陈万金不太礼貌——季石一向是挺重视这一点的。
陈万金点头,似乎也看出了季石的心思一般,他眼神里包含着一点点感激,那是对其他人对他理解的一种感激,季石能够想到这一点让他觉得既温暖又感动——甚至连女儿也未必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呢!
于是陈万金立即点头首肯了。
季石道:“得罪。”
他这话既是对陈万金说的,也好像是对这死去的马说的一般。
然后季石蹲下身去,细细察看马的身体。
第一遍看了,季石沉吟着。
陈万金自然很是关心的,他便问季石道:“季将军,你看出来有什么问题了么?”
季石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对陈万金道:“陈老爷,我也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陈万金听了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来很失望的表情。
季石侧了一下头,他决定再看一下马,如果照陈万金所说的那样,没有任何身体健康方面的问题的话,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
马跟人一样,如果没有病,就只可能是寿终正寝了。
但是这马正在当跑之年,寿终正寝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发生在它身上的。
季石不甘心又看了一遍但是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季石准备站起来了,忽然什么东西晃了一下他的眼睛。
嗯?
什么东西?
季石抬头看了一下天,此时太阳正在当空,是阳光么?
是阳光,但是阳光一定是照耀在了什么物体上面才会将自己的眼睛给刺了这么一下的。
于是季石又侧了头去看那闪亮的地方,这一回,他贴得极近的去看,终于让他看到了一点儿端倪的。
他伸手去抓,那是一枚芙蓉细针,很细的,长长的像一枚绣花针一般。一下插在马的脖子处。
这针被季石用力一下取了出来。
然后拿在手里观察着。陈万金凑了近前,他讶然道:“是有什么人用针杀了我的马么?”
季石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当然他也没有说一个字。
只是细细观察着。
陈万金又问:“这针如此细法也不会杀马的呀。”
季石将针很小心的放在手掌里面,看了好半晌,突然才抬起头来对陈万金道:“这针上面是有毒的。这毒足以让马死的。”
这是季石的结论。
陈万金听了悚然一惊。
“有毒的么?”
季石点头,他看得很仔细,针上面有异色,以季石的经验,这绝对是毒性的表现。季石对于马家骑军的毒刀已经很有研究了,他觉得这种毒正好跟马家骑军那种毒很是相近的。
季石霍的一下站了起来,陈万金的目光一直凝视着季石手掌里面的那样一根细针,一根杀死了他心爱宝马的细针之上。
陈万金忽然对季石道:“季将军,这针既然有毒,那么你还不快快放下,免得毒浸入了你的手掌里面去!”
季石摇摇头道:“这个倒无妨的。”
“为什么呢?”
“因为毒现在已经消了,都进入马的体内了。”季石经验丰富的说着。
陈万金这时才吐口气,他已经紧紧皱起来的眉头才又重新的舒展开来。
陈万金默然一阵又问道:“季将军,你看这人能够一针将马给毒死,他的身手是不是很厉害的呢?”
虽然陈万金对武功可谓是一窍不通的,可是他还是想到了这一点,能够以小小细针杀马的,武功是不是很高啊。
陈万金这么问着,他心里已经预判了此人武功一定低不了的。可是他凝视着季石的脸庞时,却见季石又用力的摇了一摇自己的头。
季石道:“不,他不是什么高手。”
“哦,何以见得?”
季石道:“这针能够射入马体内这么深,绝非人力所为的。”
“那么你的意思是?”陈万金若有所思的看着季石。
季石沉吟一会儿道:“我觉得这是某种机械所为,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季石自忖自己徒手也无法做到此点。
这是他下此判断的最重要原因了。
陈万金道:“原来是这样。此人真是可恶!”
说到这儿,陈万金的眼里不免燃烧起了火花来,似乎恨不得将那人一口给吞噬掉一般。
季石道:“是的,他的确是一个阴险的人。”
只有阴险的人,才会做这种多少显得有些个偷偷摸摸的事儿吧。
季石立在当场,他又想了一会儿,忽然看着陈万金,问道:“陈老爷,你觉得最近遇到过什么可疑的人没有?”
这马死了,好像就是死了一匹马,跟陈万金有关,看上去跟季石本人也没有多大的关系。可是季石也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来。虽然两者之间也没有任何的直接证据表明,它们之间有任何的关联性,可是季石却觉得很可能有的,这也只是他的一种直觉而已!
陈万金听季石这么问自己,他稍一怔,然后低头开始思索起来。
季石站在一旁,很安静,不打扰陈万金去想。
季石等了一会儿,陈万金低垂的头终于抬了起来,可是季石一看陈万金的脸,就知道陈万大概是没有什么头绪的——因为陈万金是一副苦脸。
果然听陈万金说道:“季将军,我想不起来。”
季石道:“是不是陈老爷你没见过什么可疑的人呢?”
陈万金却是摇摇头道:“我没有心思。”
陈万金这么说,季石他明白了,陈万金一门心思都放在了自己的女儿身上,所以他根本没有余思去注意陈府有什么可疑之人也。
季石想想又道:“陈老爷,这人跟你有仇,否则他不会下这么这样的毒手,你与什么人仇最深呢?”
这种话其实季石知道自己也是不该问的。
因为这显然已经是牵涉到隐私的问题了。
只是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季石他觉得自己不得不问之。因为这对于解开谜底可能是有很大帮助的。
季石这么一说,陈万金的目光闪动一下,他看着季石,默默的,半晌方道:“季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从这上面找到线索。可是我明确的告诉你吧,你要从这儿找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季石疑惑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呢?”
陈万金目光又有所闪烁的道:“季将军,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么?”
季石道:“你是做生意的啊。”
季石这话一说,那边陈万金没有说什么,他只是很意味深长的点头。
季石是聪明人,更重要的是,在他那个穿越而来的时代里面,经商是很盛行的事儿。
还有那些商战的大片,尤其是TVB的商战大片,季石他可是看得不少的。
所以季石立即便明白了陈万金的话。
陈万金这是在说他做生意的人嘛,商业的世界里面竞争也是极为残酷的。所以陈万金必然树敌甚多,季石他真要从这个方面着手,那绝对没有头绪的。
季石明白了陈万金的意思,他立即便决定放弃了。
季石对陈万金道:“陈老爷,你现在要怎么办呢?”
季石还是回到之前的那一个老问题之上。
陈万金这一回直接回答了季石的话。
陈万金道:“我准备离开扬州。”
季石道:“离开扬州?”
“是的。”
“可是——”
陈万金不等季石说完,他立即打断了季石的话。陈万金道:“我知道你究竟要说些什么。但是我对于扬州没有什么留恋的。”
季石道:“可是你都将自己余下的马也好,屋也好,都卖了去救济其他人,你以后——”
陈万金微微一阵苦笑,然后道:‘我“我可以再来的嘛。”说此话时声音很低沉。
季石道:“然而,如果——”
因为季石知道一个人如果从顶峰跌落下来(扬州首富就是一个很大的,许多人会艳羡的顶峰了),再想着要东山再起,真的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儿也。
陈万金却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道:“季将军,是的我现在是没有什么钱财了,可是我还是有双手的,更重要的不是双手而是我的一个大脑,我还可卷土重来的!”
陈万金说到此话时,他的自信写在脸上。
季石心里感慨着:陈万金此话倒也说得不错,他现在再一贫如洗,可是有一个能够发财的大脑,必然其思维方式跟寻常人是不太一样的。如果他用心又作好了再吃一次苦的充分准备的话,那么再加上他的信心(失败的人最怕失去的不是别的,就是这个信心了),那么陈万金再度辉煌,也是指日可待的事儿也。
季石被陈万金的信心感染了,但是他还想问一件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