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南醉仙楼,二楼临街包厢,尚承云和雨阳二人正在喝酒谈天。尚承云举起酒杯和雨阳轻碰一下,似乎唯恐杯中之物洒出一点,杯中液体晶莹剔透,散发出一股醉人的芬芳,不似人间物,尚承云轻酌一口,闭上眼睛细细品味着美酒的醇厚。雨阳笑笑,也品一口,点点头,“不愧是极品树神酒,平生能得尝几次啊。”
尚承云睁开眼睛,吐一口浊气,快活好似神仙,笑着对雨阳说:“要觉着好,老哥天天请你来这里喝酒,只可惜这里的树神酒每天就供应这么一壶,可真是馋人的很啊。”
雨阳摆摆手,“酒虽是好,可哪能天天快活,你我都有职责在身,可是不能掉以轻心。虽然老哥你身怀绝技,但这几日鱼龙混杂,可不能因酒误事啊。”
尚承云再品一口,良久才道:“晓得晓得,老哥我知道轻重,你说的也是,现在京城还真不是什么善地。”突然尚承云顿了顿,下意识地四周看看,略微压低了声音对雨阳说:“虽说当前是清平盛世,可所谓太平,还不是说给天下人听的,要是真的太平,那他西门钦怎么在刚刚登基的时候不声不响,连供神祭天也是草草了事,反倒在两年之后办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观礼会,这不是明摆着要有动作嘛!”
雨阳微微一笑,“老哥,这事可不是你我能够妄加评论的,你我虽职位不低,但说难听点,就是个随从,皇上既然这么做,也必然是有他的道理在吧,你我尽职就好,何必多虑。”
尚承云指着雨阳,笑了,“老弟啊,老哥掏心窝子和你说话,你不实诚。你我虽然人微言轻,可万一世事剧变,绝难脱身其外,老弟你能不多虑?”
雨阳叹口气,“不瞒老哥,这些事我也知道。现在人心不稳,明眼人都知道新皇想有一番作为,可是这多少年的势力均衡,不动则已,一动就牵动大陆神经,搞不好又是一场灾祸。你看这一场观礼,虽说是观礼,可皇家为此做了这么多准备,这还只是明面上。这么多诸侯势力混杂进来,京城现在就是个火药桶。”
尚承云说:“听说这次大陆诸侯来了大半,除过一些小诸侯没有收到邀请,北府三州十八郡、南府二州十五郡、东府二州十六郡以及西府皇城治下的五州十七郡悉数到京。剩下一些小诸侯也都纷纷前来观察形势,我感觉可是将有一场大戏上场。”
雨阳苦笑,“老哥好生豪气,这场好戏一旦开场,你我无所谓了,可是灵儿她们怕是有危险呐。”
尚承云想了想,“老弟虽是一片关怀之心,可是在老哥看来,你是多虑了。灵儿自小就通愿水神,如此资质是万中无一,将来必将有一番大作为。我们家辰儿虽然尚未能祈愿,可我观其言行,将来也不是平庸之辈,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我们这些过气的去担心这些年轻人的未来不是多虑是什么?”
雨阳闻言,向尚承云拱拱手表示敬服。
“说道新人,东方家的三子还小,可其二子东方锐貌似和新皇关系不错,听说他前两天就到京城了,你对此人怎么看?”
雨阳转着酒杯,若有所思地说:“据说此人少年老成,城府极深,但由于是庶出,所以在家族里面的地位并不高。而且此人修炼天赋也不高,也从未受到过家族的重视,之前被家族派到京城为质,为太子西门钦侍读。后来回到家族之后投身军队,却是在东方家的军队里面立下了汗马功劳,在与牧国图腾家族的战争中屡立奇功,在军队里赏罚分明,治军严格,深得东方家将士的爱戴,却也是一个奇人。”
尚承云说道:“东方家的大儿子敦厚老实,二子反而咄咄逼人,我看这二子倒有可能是东方谷中意的接班人。”
雨阳难得的嘿嘿一笑,“老哥你这话可差远了,你可知道东方老头曾多次当众痛批东方锐过于狠厉,缺乏仁心,而且据说是因为责怪东方锐和太子走得过近。依我看东方家让其二子一直混迹军队倒是可能,接班?嘿,绝无可能。”
尚承云略有惊讶,“有这种事?”
雨阳点点头。
尚承云正想说什么,突然又好像感觉到什么,隔窗向空中凝视了片刻,接着左手向空中轻描淡写地一挥,划出一个奇妙的圆弧,圆弧到尽头,把手一握,又一张,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出现在掌中,水珠透亮饱满,却不因为重力而散开,似乎有一种力使其能保持这种形态。
雨阳轻声惊叹。
尚承云却不作声,手略微倾斜,那颗水珠滑落到指尖,形状依旧,接着一屈指将水珠弹向空中。
空中于无处响起一声鹰啸,一只白鹰从云层中显出身形,瞬间就飞到了醉仙楼上空,一口将尚承云弹出的那颗水珠吞入口中,顺势降落到了尚承云他们所在的窗台。
白鹰有半人高,浑身羽毛皆白,身姿十分遒劲,正是北国的雄鹰。鹰腿上绑着一个纸条,尚承云拍拍白鹰,然后取下纸条,纸条纯白似雪。打开来,一行字迹显现出来,片刻之后字迹又缓缓消失,字迹消失的一瞬间纸条就如同冰雪消融一般化成了一滩清水,随风而散。
白鹰见状,又是一声清啸,直上云霄而去。
雨阳叹道:“果然是北国上好的雪纸,真是神妙。用这么珍贵的纸张传书,想必是北府府主到了吧。”
尚承云点点头,脸色却是有些凝重下来。
雨阳问道:“老哥可是有什么心事?”
尚承云喝口酒,说道:“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雨阳也是一声长叹。
尚承云放下酒杯,随意问道:“我北府府主都到了,想必南府府主也要、已经到城外了吧?”
雨阳笑笑,“到了,府主日前就到城外了,近日就会进城。”
尚承云摩挲着酒杯,“老弟,给个准信儿,南府府主什么时候进城?”
雨阳一愣,“这个很重要吗?”
尚承云盯着他,“很重要!”
雨阳略一思量,“明日午正时分,由南门进。”
尚承云一抱拳,“老弟,今日老哥欠你个人情。”
雨阳摆摆手,说道:“老哥,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看看灵儿她们吧。”
两个人起身离去,匆匆赶向城东南角的闹市。
城东南的闹市区,这几天正是数年以来最好的光景,有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商人、修神者、世家大族的子弟、甚至是帝都少见的朝圣者也都是屡见不鲜。而京城之中物质的丰裕程度也是近年之最,来自于牧国深山之中的图腾部族的猎人们成群结队地带着他们数年里从万兽山脉打猎累计的猎物和山珍奇宝,企图买个好价钱以购买其他的生活必需品;来自于遥远的尼贝斯自由贸易城邦的商人,带着来自于更遥远的神秘大陆的奇异的货物,以换取本地的物产和资源;还有很多的僧侣和朝圣者充满虔诚地来宣扬他们的信仰,想要将他们的神的教义传播给更多的人。
而此刻,他们中的大多数,却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止住了口头的吆喝,把注意力的焦点集中到市场中间的一片区域。这篇区域人群密集,几十个看客围观其中。奇怪的是,外围的的人们窃窃私语,里面却没什么动静。尚承云两人走到近前,起先只是听见旁人说这是一个的买卖纠纷,并不以为意,只是能引来这么多人的关注倒也是少见的事。正打算离开,圈内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西门虎你不要欺人太甚!”雨阳猛然回头“这是灵儿的声音!”两人迅速转回,拨开人群,来到圈内,正是北辰和灵儿他们一行人,灵儿怀中抱着一只珍灵狐,北辰站在灵儿身前,怒视前方,嘴角略有瘀伤,东方卓紧随在东方雪身边,对面则是一队金甲卫士,为首一个少年,虽稚气未脱,却又一股蛮横的味道,后面还有几位老者,一看就是少年的随行护卫,少年的地位可见一般。
两人相视一眼,事情不妙。因为这少年不是普通人,正是当今皇上的侄儿,是皇上亲生兄弟西门霸的儿子,西门虎。
两人同时也明白了大概缘由,珍灵狐是万兽山脉特有的物种,虽然此物无甚大用,但胜在娇小可爱,蓝睛白毛,长尾短身,最受贵族小姐喜爱,平日里也并不多见,只是这两天京城人物汇集,才有人把这只萌宠带来售卖。北辰他们必定是因为争抢这只宠物才对峙的。
灵儿见他两到来,赶紧迎上来,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她委屈地跟雨阳讲了事情的缘由,与二人才想的并无甚不同,只是这西门虎还真是蛮横到一定的地步,起先是在北辰他们买定了珍灵狐之后要以极低的价格从他们手中强买走。后来又说付钱已经很给面子了,居然要北辰给他磕头献上灵狐。北辰自然不肯,就被西门虎打了两拳,北辰欲和西门虎动手,又被那几个护卫的老者压制住,反抗不得。
雨阳问:“东方雪怎么不出手?”
灵儿说:“东方阿姨本来是要出手的,可是被对面的护卫老者拦住了,说什么这是小孩子之间的事,大人不要插手,可是他们自己却出手欺负北辰!”
尚承云血气上涌,脸涨的通红,他强压怒气,回头对着身后的护卫喝问道:“你们呢,干什么吃的?”
护卫们个个低头不语,灵儿轻声说道:“尚伯伯,这些人都是西门家的护卫,哪里敢管自己家的皇亲呢?”
尚承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拍拍北辰的肩,示意北辰后退,北辰见云伯来了,微松了一口气,对着他点点头,却不后退,尚承云心中闪过一丝赞许,也不再劝,转过身来,对着西门虎说:“世子大驾,我等失礼了,只是我家少主并无过错,世子如此行事,可是有违西门家一贯平和仁厚的作风,望世子揭过芥蒂,我等就此离去,不敢与世子大人再有纠纷。”
西门虎听闻此言,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身后的护卫也跟着哈哈大笑。笑过一阵,西门虎才带着嘲讽说:“这个老头倒是很有想法,我西门皇族在这大陆上称雄多少年,靠威武,靠神佑,嘿,可就是不靠什么狗屁平和仁厚。你既然这么仁厚,何不你也来给本王子磕头!哈哈哈!”
尚承云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脖子一梗,便要发作,雨阳见状赶紧上去按住尚承云。
接口道:“世子若是要这个珍灵狐,就拿去好了,我等便告退了。”
说完从灵儿手里接过珍灵狐放在地上,就拉着尚承云打算离去了。北辰颇为不服,还想说什么,尚承云拍拍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北辰点点头,咽下话头打算离开。
这时西门虎向护卫一使眼色,几个老者一下拦在他们要离去的路上,西门虎笑道:“我的话还没说完,你们就要走,是不是太不把我这个王子放在眼里了?”
又加重语气,狠狠地说:“今天要不磕头,谁也别想走!”
几人盯着西门虎默然不语。
沉默良久,尚承云说:“老夫为少主代为跪拜如何?之后请放我们离去。”
北辰急道:“云伯,万万不可!”
西门虎并不说话。
尚承云摆摆手推开北辰,缓缓跪地,拜了一拜。之后想带北辰他们离去。
护卫仍然挡住去路。
“你!”尚承云怒视西门虎。
“你只是在那里自说自话而已,我什么时候答应了?”西门虎笑笑,似乎很是享受这种愚弄人的快感。然后指着北辰,“我就要他跪!”
尚承云说道:“既如此,那今天只好以武力说话了。”说完便握拳凝气,一团云气从尚承云脚下逐渐升腾起来。雨阳见状也准备动手,只有东方雪拉住东方卓在一边沉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西门虎笑了,“终于想要打一架了吗?何必浪费那么多口舌?”
说完也示意护卫动手。
周围围观的人群纷纷后退,一场武斗一触即发。
此时人群从后面突然散开,一声悦耳的轻笑传来,声音虽不高,传到耳中却极为清晰,“干嘛要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诸神保佑,你们要受伤了我可是会心疼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