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警察低下头不敢正视武局长谴责的目光。
已料到那四人的身份不凡，却不想是如此之不凡。
欧阳家族的那位姑奶奶他也是有所耳闻，不，应该说她的大名在警界是如雷贯耳。
已经记不得是在几年前，欧阳初晴的名字就经常出现在警界。
最开始警局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欧阳初晴虽然是不受宠的欧阳家表小姐，但毕竟是欧阳家族的人，他们也得罪不起。后来，她出现在警局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警局的人对她又有些轻视，年纪小小的就不学好，来警局跟回老家似的。然后，她出现在警局的次数实在太频繁，频繁到警局看到她就有些头皮发麻。再后来，警局的人看到这位姑奶奶闹事，都是直接无视地走掉，断不会把这位小魔女给带回警局。
没想到今天，这位小魔女居然被他们不长眼的给带回来了，局长之所以这么生气他能够理解，局长骂得很对很正确，他们的眼睛真是被眼屎给蒙住了……只是，他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那两个女孩到底哪个才是传说中欧阳初晴……中年警察旁边的年轻警察被武局长骂了，有些不服气，他并不畏惧这位平日里看起来很和气的上司，张了张嘴说道：“局长，我们只是按照正常的程序把他们带回来……”
年轻警察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武局长的怒吼给打断了。
“正常程序！什么叫正常程序？这些少爷小姐之间的事情可以用正常程序来处理吗？他们都说他们是正当防卫了！那群混混现在却死咬着他们才是被害人，你要按照正常程序给那些混混立案吗？”
年轻警察看着差点戳到他鼻子的那只胖乎乎的手，耳朵被武局长愤怒的声音震得有些耳鸣，还有那像是要把他开膛破肚吃了的目光，年轻警官缩了缩脖子，额头上渗出细汗。
年轻警察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和和气气的上司板起脸之后竟有如此的威严，弱弱地把求救目光转向旁边的中年警察，却发现中年警察依旧低着头，一声不吭。
“……”
年轻警察无语，终于也识相地学着中年警察一声不吭，把头垂得更低了。
一连串的怒吼斥责并没有令武局长胸口的火气下降半分，反而像被东风刮过一样越发旺盛，“你不是说要按照正常程序来办事吗，那你现在按照正常程序把这几尊大佛给我请出门去！”
被武局长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年轻警察的头差点没垂到地面上去，额头上的冷汗一滴一滴直往下掉。
“局长！”门外突然响起一道弱弱的声音。
年轻警察抬起头来泪眼汪汪地望着门外的同事，恩人呐。
武局长却是直接把怒火引到门外，喝道：“什么事？”
被武局长满带怒意的眼神“嗖嗖嗖”地扫到，那位警察的小心脏也“嗖嗖嗖”地不规则跳动了几下。又看了看那两位被武局长骂得冷汗淋头的可怜同事，声音又低了几分，“局长，欧阳二公子到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招待啊！”武局长冲着门外那位警察又是一吼，然后快步往大厅走去。
中年警察和年轻警察无奈的跟在武局长后面，心里祈祷着等会儿不要太难收场。
警局的一间独立办公室里，只摆放了一张办公桌和一组沙发，沙发的对面是一个文件柜，摆放着些许书籍和文件。
此刻，沙发上坐着四尊大佛，旁边还颤颤巍巍地站着一个警察。
因为办公室里只有一组沙发，所以即使欧阳初晴和乔伊洛再不怎么情愿，还是磨蹭着坐了过去。
南宫慕宸和北堂野来到警局后，不似欧阳初晴和乔伊洛的一脸愁容，倒像是进了茶楼的大爷一般，那模样优哉游哉，气定神闲。
南宫慕宸毫不客气地霸占着中间位置，北堂野见状不满的瞥了他一眼，在他的左边坐下。欧阳初晴和乔伊洛磨磨蹭蹭的，只能坐在南宫慕宸右边的位置了。
乔伊洛跟南宫慕宸的气场不对盘，犹豫着犹豫着，欧阳初晴只好硬着头皮苦着小脸坐到南宫慕宸的旁边，不让乔伊洛为难。
只是，南宫慕宸散发出来的冰山气息实在过于强大，坐在他旁边的欧阳初晴不着痕迹地移了移身子，往乔伊洛那边靠去。
“小姐……”乔伊洛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办公室里令人压抑的沉静。
欧阳初晴疑惑地看向她，她那声音里的委屈是肿么回事？
“小姐……你再挤我，我就要掉地上去了……”
噗——
北堂野很不给面子的笑出声来，他发现欧阳初晴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南宫慕宸则是郁闷的黑了黑脸，他有这么恐怖吗，他是长得跟洪水猛兽似的，还是他身上有传染病菌？
被乔伊洛哀怨的眼神控诉着，欧阳初晴心虚地往南宫慕宸那边移了移，干笑了两声。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叫做尴尬的气息。
站在旁边的那位警察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不就是几个小鬼么，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气势？压得他几乎都喘不过气来，谁来把他从这里解救出去啊……
“欧阳二公子，您瞧这事儿闹得，还要您亲自跑一趟。”听到这个声音，那位警察几乎要激动得飞出门外给武局长一个熊抱，武局长，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您就是我的电您就是我的光您就是我的荣耀啊！
听到门外的声音，沙发上的四个人也抬起了头，看见了一身制服的武局长后面的欧阳澈。
“是他们几个给武局长你们添麻烦了。”欧阳澈温和的笑着，声音清隽如水。
只是欧阳初晴和乔伊洛听着却感觉大事不妙，二表哥（二少爷）好像生气了……那声音虽还是温和，却不见了和煦，隐隐地有一股压抑的怒气。
察觉到大事不妙的欧阳初晴和乔伊洛立马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立正，低头，目光悄悄斜视前方，认错姿态一气呵成。
武局长大呼了一口气，冲欧阳澈笑了笑，又冲着欧阳初晴和沙发上的两位大爷笑了笑，这才示意站在一旁两眼泪汪汪激动得一塌糊涂的警察跟着退出这个多停留一秒都会觉得快要窒息的地方。
门“吧嗒”一声被关上。
欧阳初晴和乔伊洛的头垂得更低了。
“二表哥。”
“二少爷。”
两人弱弱的开口，声音里的委屈意味明显，有种人见尤怜的感觉。
南宫慕宸和北堂野看得目瞪口呆，欧阳澈明明是一副温和的样子，怎么这俩丫头好像很怕他？
欧阳澈柔和的目光淡淡扫过头低得只看得见发顶的欧阳初晴和乔伊洛，最终把视线落在沙发上的南宫慕宸和北堂野身上。
“南宫同学，北堂同学，打架是不对的。老师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打架了。”
欧阳澈说这话是带着笑的，他的笑容有些浅，但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那温暖中又带着些许严厉，在灯光柔和的照耀下，晃得南宫慕宸和北堂野有些发怔。
“时间不早了，南宫同学和北堂同学快回家吧，免得父母着急。”
听到欧阳澈这么说，南宫慕宸和北堂野还没从那种奇怪的感觉中缓过神来，继续发着呆，倒是欧阳初晴和乔伊洛把头垂得更低了。
“二表哥，对不起。”欧阳初晴愧疚道，想象到二表哥在校门外焦急等待的心情，可最后却等来了警局的电话……她心里像是被一块巨石压着，不仅喘不过起来，还隐隐作痛着。
南宫慕宸和北堂野像是不认识她似的盯着她，因为他们想象之中的欧阳初晴应该跟自己是同一类人，他们想象之中的欧阳初晴是不会这么轻易向别人低头，更不会这么轻易向别人道歉，更何况今天的事情他们并不认为有什么错。
欧阳澈凝视了欧阳初晴良久，而后微微叹了一口气，“小晴，你令我很失望。”
这句话无疑像把刀子，狠狠在欧阳初晴脆弱的心灵上狠狠剜了一刀，心里不再是隐隐作痛，而是痛彻心扉。
“二少爷，你不可以这样说小姐！今天这件事根本就与小姐无关，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
乔伊洛猛地抬起头，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洛洛，你现在帮着她其实是令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她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欧阳澈那双温和的眸子里难掩失望。
这些天看着小晴在学校里的表现，他以为小晴是真的有所改变，是真心想好好学习，他甚是欣慰。只是没想到，那些都是表象，这才没几天，就按捺不住了。
想到那些被打得惨不忍睹的混混，欧阳澈眼中的失望又浓了几分。以前只是听大哥和逸枫的描述，关注的重点始终在小晴的误入歧途上，却不曾想到其他方面。如今亲眼见到那些被打的受害者，才深知小晴错得有多离谱。年纪轻轻的下手却如此歹毒……
“二少爷！小姐真的没错，有错的人是我！”乔伊洛见到欧阳澈的眼神，近乎是手足无措的解释道。
二少爷怎么可以这样误会小姐，二少爷怎么可以这样不相信小姐！二少爷难道不知道如果连他也不相信小姐，那小姐该会有多伤心么……乔伊洛愧疚的看了看欧阳初晴，感受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浓浓忧伤，心狠狠的抽痛着。
“二少爷，下午放学后，是我拉着小姐去那条巷子的，小姐还劝阻过我，最后拗不过我才被我拉去的！我拉着小姐本来只是想去看南宫慕宸和北堂野PK的，谁知道会遇上那群混混来寻仇……那群混混之前……”
乔伊洛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欧阳澈给打断了。
“洛洛，你是不是还想说，其实那群混混是你打的，小晴并没有参与是吗？”
乔伊洛拼命的点了点头，“是啊，那群混混是我打的，后来南宫慕宸和北堂野见我落了下风才帮我教训那群混混的。从头至尾，这件事根本就跟小姐无关，南宫慕宸和北堂野也是被我连累的！”
欧阳澈笑了笑，不过那笑容里的讽刺显而易见，“洛洛，你想维护小晴，也不必编出如此离谱的故事。”
乔伊洛一怔，随即染上忿忿的神色，二少爷居然一个字都不信？她说的明明都是事实，为什么二少爷不信！
不行，一定要跟二少爷解释清楚。
可惜她还没开口，欧阳澈便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家。”
说罢，他就往门外走去。
“二少爷……”乔伊洛想追上去解释清楚，才走两步就被拦住了脚步。
“洛洛，算了。”欧阳初晴把委屈和忧伤吞进肚子里，强扯出一个笑容来，“不管怎么解释，二表哥都是不会信的。”
乔伊洛看着她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心里更加难受，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走吧，先回家。”说着，欧阳初晴便拉着呆呆闷闷的乔伊洛朝欧阳澈离去的方向追去。
三人离开之后，办公室里又陷入了沉寂之中。
被无视得很彻底的南宫慕宸和北堂野神色都不大好，两人依旧靠坐在沙发上，继续无语。
南宫慕宸的视线像是落在墙上的壁画上，又像是透过壁画看向远方。
欧阳初晴那忧伤的情绪似乎还弥漫在这间屋子里，那委屈的神情似乎也深深弥留在他脑海里，久久都未散去。
今天的事情明明正如乔伊洛所说的那样，欧阳澈那样温和的人怎会露出那么讽刺的神情，还说出那么伤人的话？连他这么冷漠的人都有些替欧阳初晴心疼，那丫头的心又该有多疼啊……这些天，他已经完全对那丫头改观了，那些什么传言全******的是扯淡。
传言不是说她是不良少女吗，可那丫头明明就是一喜欢读书的书呆子，上课抱着书看，下课还是抱着书看，恨不得一头钻进书里面去。
传言不是说她飞扬跋扈，嚣张得不可一世吗，可那丫头明明还没她的小跟班乔伊洛嚣张。连班里的那些家伙似乎都挺喜欢她的，看她生病了紧张得跟什么似的，看她被欺负了也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传言不是说她总是一副酷酷的模样吗，可那丫头明明就很喜欢笑，还笑得很甜。
传言不是说她最喜欢打架吗，可她明明就不会武功。
想起之前在巷子里的场景，南宫慕宸的神色又复杂了几分。起初，他认为欧阳初晴应该是个比乔伊洛还厉害的高手。但在巷子里，面对乔伊洛体力不支渐落下风，她明明心急如焚却迟迟不出手的那一刻，他才明白，欧阳初晴其实是不会武功的。
因为不会武功，所以在她和乔伊洛入学第一天跟自己杠上时，她故作镇定挡在乔伊洛面前，却掩盖不住内心的颤抖，被他逼得节节后退。
因为不会武功，所以在乔伊洛为她出头要跟自己单挑时，她会用装病来阻止那场决斗，避免乔伊洛受伤。
因为不会武功，所以她才不知道乔伊洛是武林天榜NO.9。
因为不会武功，所以在他们要她给北堂野下战帖时，她会露出那副傻乎乎的错愕表情。
因为不会武功，所以在巷子里乔伊洛受到危险时，她只能焦急得不知所措。所以在危险消除后，她才会说出请求乔伊洛不要再打架那样令他们匪夷所思的话。
当然，他的猜测可能是错误的，也许欧阳初晴真的是比乔伊洛还厉害的高手，却对处处维护她的乔伊洛见死不救。
但他不相信，不相信欧阳初晴那丫头会是那样的人。
他不知道以前的欧阳初晴是怎样的，不知道她以前是否抽烟、酗酒、飙车、不学无术，不知道她以前是否飞扬跋扈、嚣张得不可一世，不知道她以前到底会不会武功……他只相信他亲眼所见的，他所见到的欧阳初晴就是一个可以称之为“乖乖牌”的女生。
也许那些扯淡的传言放在以前，是有几分真实性的。但时间是会变的，万物是会变的，人也是会变的，为什么欧阳澈宁愿武断地相信那些扯淡的传言，宁愿武断地相信那些所谓的过去，也不愿试着去发现，试着去看到，试着去相信现在的欧阳初晴的不同呢？
南宫慕宸心里有些唏嘘，欧阳澈应该算是欧阳家最为关怀欧阳初晴的人了，不然他也不会放着大好的前途置之不理跑到他们高一A班来当班导。可就连他都不愿意相信那丫头，那欧阳家其他人，不言而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