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文修猛然回头,双拳紧握。
“我要杀了这群凶手!”只见是孟展跟了上来,看着告示,不自然的用了力气。
“你怎么过来了!跟我走!”时文修低声说着,不时看了看四周,见此地危险,急忙拉走孟展,又往城外西郊跑去。
两人寻到一间土地庙,虽破旧不堪,却也不至于幕天席地。
“想必此地也鲜有人来,稍作休息,我看这个天气怕是要下雨不成。”时文修回头向孟展说着。
孟展抬头看了看,只见天空乌云密布,虽是炎炎夏日,身体竟感到一丝凉意。渐渐地,下起了小雨,周围一片寂静,只听得水花溅落的声音和少许的叹息。
“怕是一时难以进城了。”时文修看了看天空,转头对孟展说着。
“呼……。”孟展深呼吸了一口,默不作声。
两人蹲在门口,看着外面泥泞的道路,或许下雨并不意外,但是这一次,却显得格外深刻,又或许让人想忘记而又刻骨铭心的痛刺着孟展的心。时文修一言未发,只是注视着孟展的一举一动。
“我们要想办法找到凶手,我要杀了他们!”孟展愤愤的说道,眼神怒目而视手中的拳头。
“哎,又是报仇,江湖之中的仇杀太多了,到底是谁在报谁的仇呢。”时文修叹息的说着,捡起一个石子扔了出去。
“一,二,三,四……”时文修将石子一颗接着一颗,划成一个半圆,打在一边的树枝上。
“进不去吉州城,就去安定郡找我姑姑也好……。”孟展思绪完全静不下来。
“有人来了。”时文修扭头忘着远处说道。二人突然显得紧张起来。
只见不远处跑来一个中年人,仔细看去,像是一个砍柴的男子。
“是来找咱们的?”孟展顺着看去。
时文修随即拿起一颗石子快速的扔在了那人面前的一个水坑中。
“大侠饶命,我是过路的!”那男子看到石子飞来急忙停下脚步,但还是踩到了一旁的水坑里。
“想必是半路跑到这避雨的。”时文修转过头不再理会。
只见那男子慌张的跑进了屋檐下,将一担柴靠在门口。自己则脱下衣服拧起了身上的雨水。
“好家伙,这雨真是说来就来,这担柴是卖不出去了,他奶奶的。”男子气愤的说着。
然而时文修和孟展并未加理会。那男子见状知道二人无意交谈,识趣的坐到了一边。自言自语道:“现在这生意真是难做,天要亡我啊,还不如抹点泥巴,披头散发的去要饭来的高兴!”
孟展听后心里略有些反感。
“要饭……。”突然时文修嘴里念叨着,站了起来,走到了那男子的面前。
“这位大哥,可否借柴刀一用?”时文修礼貌的说着。
那男子点了点头,时文修接过柴刀,转过身,奔着孟展而来。
“喂,我想到一个办法。只是要委屈你一下了。”时文修淡淡的说着。
只见时文修一只手解开孟展的头巾,一把抓住,另一只手挥起柴刀。将孟展的长发切下去一半,随后又是三四刀胡乱切了一番,见那潦草的短发狼狈的散落开来。
“你这是干什么?”孟展自知时文修有他的想法,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别说话,没完呢!”时文修不再理会。之后又将泥土往孟展身上扔了几下,随后用手上留有的淤泥蹭在了孟展的脸颊上。
“拿着这个,应该可以了。”只见时文修又捡起一根棍子放到孟展手中。
“原来如此。”孟展渐渐明白时文修的用意,并未说太多,只是配合着去做。
“不如趁现在就出发,这个天气,守卫松散,容易混进去。”孟展接着说道。
“吾正有此意。”时文修点了点头,两人站起身来,就此离开了。
天色随着乌云,渐渐暗了下来,二人加紧脚步再次来到了吉州城外,只见人群松散。
“果然守卫少了很多,按我们刚才说的做吧,希望一切顺利。”时文修低声回头说道。
两人混进了行人当中,几个守卫依旧按序盘查,时文修在前,戴着斗笠向城门走去,官兵搜查了两下既让通行,只见孟展衣衫破旧,满脸泥巴,扶着一个木棍急忙追向时文修。
“大侠,大侠,给点吃的吧,可怜可怜我这个没家的乞丐吧!”孟展假意委屈的说着,谁知自己竟真的流出了眼泪,借着这身乞丐的模样,放纵了自己的情绪,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这是哪里来的叫花子!大人快来赶走他啊!”时文修大喊着,假装甩手,急忙进城,又拉了拉边上的官兵。
守卫看见孟展一身乞丐模样的哭闹,更不加理会。
“滚开!别在这碍手碍脚的!”一名官兵一把将孟展推了开来。
二人就这样通过了卫兵的把守,他们绕过几个街角,终于来到了孟家的后门。
“是这里了。”孟展说着。
“这里已经被封上了啊。”时文修摸了摸门上的封条。
“有人吗?”孟展轻轻地喊着,一边敲门,却不见人应答。
“别喊了,待我去看看。”时文修眼见如此,只得纵身一跃跳上了院墙,但见院内一片沉寂,无一灯火。
“这里空无一人,想必都被赶走了。”时文修说着。
孟展则趴着门缝往里看着,突然一人跳到了孟展的身后。
“什么人!”时文修急忙从墙上跳下,一脚踢了过去。
那男子横身一闪,时文修紧接着一掌打出。男子也是抬起了右手,卸下时文修的掌劲退后了几步,却面带微笑。仿佛一招便试出了时文修的拳路。
“哪个庙的小秃驴偷学些乱七八糟的功夫来这里撒野,看招!”话音刚落,男子一指刺向时文修的左肩,时文修一惊,见来势如此之凶,用尽全力避过要害,却还是被指力蹭破衣角。
“好指法,看我的!”时文修惊奇的同时,急忙运起内功,只见时文修双手交叉凝气于手掌之间,夹杂在雨水中却显出一股绵柔之力,横起小臂前后交错向那男子袭来。
“不是一般的家伙。”男子见状也左右双手食指伸出,上下分开抢先一步向时文修两臂交错的间隔处刺出,这一指力道极强,时文修感到意外,竟被人抓住双臂的空隙,露出了要害。然而时文修掌法奇特,横向变纵向运劲推开了男子的双手。但变招早已被那男子看破,原来这只是男子的佯攻,故意让时文修自行变了掌风。男子侧身一钻,左手一抬,手指从时文修的肋下外侧伸了进来。时文修来不及反应,只见手指冲着自己的左眼而来,避无可避。
“英遥叔不可!”怎知二人差距如此之大,孟展还未来得及反应,三招之内便已定胜负,他见此情形恐怕伤了时文修,急忙大喊。
“少主!”那男子定睛一看满脸是泥的孟展,突然认出,急忙停手,只见食指停在了时文修目前差之毫厘。
时文修眼睛瞪得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认为自己仅剩的一只眼又要瞎掉而失明。这关键时刻,孟展急忙喝止,可谓万幸。
“少主让我好找,我和英叶外出办事回来,只见家里被官兵查封,就赶到大慈恩寺寻你们,只见寺院早被官府层层围住,我越墙进去,才找到奄奄一息的慧海法师,他告诉我有人已经将你救出,叫我急忙回来寻你们。”英遥用力的解释着,充满了自责,还看了看时文修,一脸的愧疚。
“你见到慧海法师了?”时文修在一旁说着。
“他说你们已脱险回家去了,以防万一我便一直守在附近,只等你的消息,看到你平安无事,简直万幸,只是没想到你……。”英遥把话说了一半却停住了。
“门口把守森严,我也是无奈才出此下策。”孟展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目前形势紧迫,我和英叶躲在南门客栈,少主也快随我一同走吧。”
孟展眼见英遥在此,心里知道已经平安无事,一直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了起来。他看了看时文修,急忙跑到身旁。
“文修,多谢一路相送。”孟展躬身谢道。
“我也是受慧海法师所托,既然你找到了自己的家人,便不再需要我的保护了,我的使命也算完成了,就此别过吧。”时文修抬手说着。
“少侠刚刚多有得罪,你护送少主平安归来,实在万分感谢。”英遥礼貌地说着,面带歉意。
“哎,无碍,能和摘星指切磋几下也是难得的机会。话不多说,我还是立即赶回大慈恩寺看看有什么线索。”时文修严肃的说。
孟展激动地急忙拜谢,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心中一阵感激。
时文修点头示意,两人不再多说,遂作告别。
“有什么事,记得来客栈找我。”孟展说着,跟着英遥渐渐离去。
时文修目送二人离开,这时候雨也渐渐停了,伴着月色,急忙向大慈恩寺赶去。
孟家一事,闹得城内沸沸扬扬,英遥和孟展小心翼翼的跳到南门客栈二楼的窗外,钻进了房内。只见屋内坐着一位少年,眼神略显犹豫,长发垂肩未过,身着淡红色长袍,眼见二人进屋急忙站起迎上。
“少主,你总算回来了!”少年很是恭敬地说着。
“英叶,还能活着看见你,太好了!”孟展内心很是欣喜,也上去拍着英叶的肩膀。
英叶乃是英遥的儿子,从小也在孟家与孟展一起长大,自幼习武,得英遥真传指法,年纪虽小,武功却不落下风,一直跟着父亲帮助孟家打理外在事宜,听得孟展出事,心急如焚,城内外也四处打听,今日见孟展平安,激动万分。
英遥在旁看了看,深知此时不宜过于欣喜。
“此事实乃蹊跷,而现在官府又在追查孟家喋喋不休,我却……。”英遥想到这里,倒了一杯酒喝,随即转身说道。
“少主,当时在寺院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英遥轻声问道。
“我和时文修在草垛里听到了刺客的谈话,好像是被什么人雇来的,虽然没有看到他们的脸,但我听他们说话的口音不似中原人士,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刺客早已不知去向,但我听他们谈话的内容,不仅仅只是杀我的父母,而是要将孟家的人灭口。”孟展愤愤不平的说着。
“也就是说,官府才刚下了通缉,那边刺客就先行一步杀了人。是怕什么事情败露?走了风声才灭口?”英遥叔分析的说着。
“父亲,倘若如此,官府知道了此事,只怕也会寻找少主,那伙刺客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这吉州城人多眼杂,不可久留啊。”英叶跟着说道。
“那时文修还是个细心之人,将我乔庄一番才进得了城寻到英遥叔,此时风声太紧,出城也并非易事。”孟展说道。
“话虽如此,但等事情完全公布只怕更加严查,不如趁今晚就离开这里,去安定郡寻你姑姑孟雯。”英遥看着孟展,略显威严。
“英遥叔所言极是,目前躲到安定郡实乃上策。”孟展见此确实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只得听从。
英遥收拾好包袱,又转过身对英叶说着。“江湖传闻,黑市云集各种黑白买卖,不知能否打探出雇佣刺客的下落,这枚虫币你拿好,交给城内往东的‘水白当铺’,自有人带你与黑市接头。
“是的父亲。”英叶直了直身子说道。
“我先将少主送到安定郡,你就先行一步,我们按之前计划行事,孩儿你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父亲,孩儿谨记,先行一步了!”英叶看了看孟展,点头行礼,随后转身出门离去。
孟展虽不愿离开吉州城,但也是无奈之举,英遥带着孟展连夜躲避官兵,将门口守卫点了穴道,顺利出城。往安定郡赶去。
这边时文修回到了大慈恩寺,只见门口官兵皆已退去。
“不如先去查看下尸体的伤口,定会有所发现。”
时文修急忙进入后舍,却不见僧众,待他寻到塔林,见经文声滔滔涌来。
“这诵经的方向……,难道说……?”时文修心下慌乱,急忙赶了过去。只见众僧人双手合十团团围住。
“二位师傅走好……。原谅弟子急需为二老查明凶手,不能在此诵经陪同。”时文修远远地站在一边,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随后进到慧明大师房内。
“奇怪,孟家二人尸体被搬到哪里了?”时文修疑惑着,问着门口的和尚。
“我见他们说欲将孟家尸首葬在了后山林中。刚去不久。”小和尚回道。
时文修点头示意急忙奔向后山,只见两个和尚正在埋土。
“小师傅且慢!”时文修急忙喊住,两个小僧看着他一脸呆滞。
时文修急忙趴在孟沁方的尸体上,在寻找着什么似得。
“这位师兄,你这是要干什么,不可这样啊,这是对逝者的不敬。”小僧人急忙说着。
只见时文修摆一摆手,小僧人也跟着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脖颈,肩膀和手腕处均有割伤,从兵器的走向和深浅,却不似一般刀剑所为。”时文修说着。
“这位师傅,还是让死者及早入土为安吧。”小和尚一边劝告着。
“从伤口上来看,此人功力深厚,属外家所长,路数非中原武功,鲜有知晓,若是如此,那行凶的武器应该是?”时文修一边看着,一边站起埋着孟家二人。
“这伙贼人杀了吉州大善人,全城的人都恨不得找到他们,这个时候恐怕都已经逃出吉州了。”一位小和尚一边铲着土一边说着。
时文修突然记起,当时在草棚内见地上几把武器并没有留意,不如此次再去找找。
他急忙赶到了菜地的草棚内。
“我记得……是在这里。”时文修仔细的看着地面散落着的兵器。
“应该就是这把没错了!”他拿起一把弯刀,举了起来,犹如一轮满月。
“兵器打造略有简陋,跟中原技术差之甚远,手握之处较为平直,力道全部甩在手腕前,更适合钩划。”时文修一边分析一边左右摇动着弯刀。
他挥着弯刀砍向一根木头上,木头瞬时裂开。
“圆刀不方便打磨,于是长久使用两端锐利而中钝,内外磨损程度也跟我想的一样。”时文修回忆着孟沁方的伤口,比对了下木头上的痕迹。
“当年也听铁匠铺的人聊起过,弯刀属于西域回鹘部族最为常用,看来此事与西域人有很大牵连,我听说孟家与西域往来密切,不如去将此事告诉孟展,看看能否查出线索。”时文修心下认定。
夜色幽冥,透着隐隐凄凉,月光皎洁的照亮了草棚前的菜地,树叶也成了深绿,反射着耀眼的光,时文修按了按自己的斗笠,又重新系了一遍,走到边上的大石头上静坐下来。每日省身修炼,是他苦行之后给自己定的要求,加上与英遥交手后感到的差距,让他心中更是充满了紧迫感。
“僧人出身,别派功夫反而占据了体内,也是我时文修命中注定,其实哪派武功又有何区分呢,不过是名声问题,所属而已,既然有人送与我,我自当尊崇,各家的规矩不同,我也就孤身苦行,还倒做的自在。朦胧紫气向东来雷云只手一片天”时文修自言自语的说着,运气练起了内功。
时间在寂静中过的很是漫长,人们也更适合在安静中沉思,当生命忙碌的存在以来,每时每刻都在与这个世界互相对比着,衬托着。不管生活方式如何,却依旧为了守护自己的自由,看着晴朗的天空,陪在亲朋身旁,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世间苦闷多来自于心,又止于其他,经历了人们来来去去之后,时文修的内心反而对这几日与孟展的相处有了几分想念。
第二天的一早,时文修便到了吉州城,只见门前告示均被撕去,他刚心里甚喜,怎知一张带有人脸的画像贴在了一旁,时文修又是凑上去一看,竟是孟展的面容。只见下面写到。
“重犯孟展在外逃脱,凡识得此人即可报与官府,必有重赏。”
“还以为事情有了好转,居然变的这么糟糕。怕是孟展还不知道此事吧。”
时文修叹息孟展命运多舛,官府这回全将矛头指向了孟展的头上,但又一方面想到了英遥跟在身旁倒也还算安心。
“只怕我干预了此事,从此又要游历于江湖之中,怎奈脱身如此之难。”时文修此刻内心煎熬,虽不愿打杀,但见方丈被害,心中仇恨之火却绵绵不绝的涌上心头。
“方丈待我不薄,况且是被人杀害,身为苦行者也自当置身其中,怎可不管不顾,我定要找出此伙贼人,就算受戒,也要为你们报仇。”时文修心中暗暗地说着,一路打听,总算来到了南门客栈。
“请问这里有家姓英的客人否?”时文修问着店家。
“姓英?没有过。”
“那可有什么人离开过?”时文修又急忙问道。
“倒有一家姓柴的客人,今早打扫房屋,却发现不辞而别了。”掌柜插话说道。
“这几人必是孟展和英遥,应该是出了什么状况连夜逃离了吉州城,这下我可该到哪里寻他呢。”时文修显得很是苦恼。
就在时文修为孟展的不知去向而烦恼时,想突然记起了什么。
“孟展曾经说过安定郡有一个姑姑,离这里倒是不远。难不成去了那里!”
“对,不如去那里寻他试试。”时文修转过头,跑着离开了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