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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唤雁崖

张狗蛋迅速割开兽皮,从青鳞冰甲兽背部找到一颗又圆又冷的青色石头,洗净后藏在怀中,然后跟着南宫沐儿往洞口外走去。

所行道路越来越陡,也越来越崎岖,二人约莫又走了两个时辰,忽然间一阵冷气从山洞外灌入,张狗蛋顿时心神一震,他心知离出口已经不远了。

果然走出了数十步,二人就看见一片白亮的天光。

张狗蛋一激动,一大步踏出,南宫沐儿却急忙拉住了他,轻骂道:“张狗蛋,你难道想死吗?”

张狗蛋回道:“不想。”

“那你也不看看你脚下是什么。”

张狗蛋往脚下一看,只见脚下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白雾茫茫,将悬崖地下的风貌全给遮蔽了,却更令人觉得这悬崖的险峻。

张狗蛋心中一惊,急忙退后了一步。他现在虽然是忘境高手,可是并没有任何御风飞行的经验,刚才若是一脚踩空了,小命定然不保。

二人四面环顾,此时他们身处在悬崖的一个洞口中,左右两边是极窄极险的栈道,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向前远远望去,竟看不到对面的景色。

张狗蛋对这里一无所知,只好让南宫沐儿拿主意,问道:“现在我们往哪儿走?”

南宫沐儿道:“过了这栈道,去唤雁崖。”

南宫沐儿迈动着脚步,往左边的狭窄栈道走去,张狗蛋亦步亦趋,唯恐被丢下。

风在吹,雪在下。

斜风猛吹,纷纷扬扬,吹乱少女的黑发,飘雪如絮,零零落落,染白少年的肩头。二人在栈道上一直往前走,南宫沐儿的脚步不快,张狗蛋的脚步不慢。

南宫沐儿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问道:“张狗蛋,我问你一件事。”

张狗蛋也停住脚步,道:“什么事?”

南宫沐儿凝眉道:“你真的不是李风摇吗?”

张狗蛋一愣,随即大笑,笑声顿时消散在风雪中。

南宫沐儿怒道:“不许笑。”

“我怎么可能是李风摇?我都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是李风摇,你们却偏偏不信。想不到现在竟然你也来问我这种问题。”

“如果有一天李风摇他死了,那你会不会是他?”

张狗蛋不假思索道:“当然不会,我张狗蛋就是张狗蛋,怎么会是李风摇。”

南宫沐儿神色阴郁:“倘若有一天你真的成了李风摇,那你会怎么办?”

“不会怎么办,因为我成不了李风摇。”

“我是说如果,假如有机会让你成为李风摇,你愿不愿意做李风摇?”

“不愿意。”张狗蛋脱口道。

南宫沐儿阴郁的神色缓和了几分,道:“为什么?”

“因为我只是张狗蛋,我成不了李风摇。我是个本分的人,我从来不想自己办不到的事情,也不会因为羡慕别人而去成为别人。”

南宫沐儿缓缓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于是少年少女又默默地走在这风雪交加的狭窄栈道上。

过了一刻钟时间,两人走过栈道,到了半山腰的一片石地上,这块石地两边是高山,前面依旧是悬崖,而背后则是一条小道。

张狗蛋见了小道,顿时一喜,道:“我们可以从这里下去。”

南宫沐儿却拉住了他:“茂雪城不在那里。”

张狗蛋道:“那在哪里?”

南宫沐儿指着前面茫茫一片的悬崖道:“在那里。”

张狗蛋脸色苍白:“前面已经没路了,我们怎么过去。”

只见南宫沐儿从腰间拿出了那根碧翠的唤雁箫,道:“这里本来有一座铁桥通往茂雪城,可是魔教中人已经将这座桥给拆了,阻止正道中人进入茂雪城。我们若是想要进入茂雪城,只有两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一是飞过去。”

张狗蛋道:“那好,我们飞过去。”

南宫沐儿道:“这个办法只适合化境巅峰的修士,这里山风太急,而且山中有不少飞行玄兽,非常凶猛。没有化境巅峰修为,恐怕很难从这里飞过去。”

张狗蛋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是自己拖了后腿了。

“另一个办法呢?”

南宫沐儿将箫凑到嘴边,道:“就是这根唤雁箫,这悬崖本名唤雁崖,有无数的落风雁聚集于此处。只要一吹凑起唤雁曲,无数落风雁就会在唤雁崖中聚集,落风雁既可以吸引山中玄兽的注意力,也可以让你这种忘境修为的修道者顺利通过。”

南宫沐儿话说完,一曲唤雁曲已经响起。箫声悲戚哀婉,似是老母枯坐家中声泪俱下,声声呼唤远行游子,似是少女久坐闺阁,等那薄情郎敲响木门。又似是行将就木的老人,望着天外流云一片有一片,细数着自己的岁月一天一天将尽。

张狗蛋也不免心有所感,想到了自己家中死去的老头子,想到了自己生来无父无母,不知不觉中竟双眼微红。

一曲已毕,一群群飞雁已经扑哧着双翅,在唤雁崖中盘旋飞翔。不到一刻钟的功夫,这空空荡荡的唤雁崖已经聚满了成群的落风雁,黑茫茫一片。

忽然间,数声尖叫传来,十几只白色的玄兽从空中俯冲下来,撕裂了一片落风雁,顿时空中血肉横飞,雁群散开又聚,聚了又散。这白色玄兽虽然恐怖,但是奈何这落风雁实在太多,即使落风雁死伤一片,也依旧成群结队地盘旋于高空,根本没有要逃之意。

南宫沐儿道:“等这些玄兽吃饱了,我们就可以向前走了。”

半个时辰后,果然如南宫沐儿所言,白色玄兽饱食一顿后,渐渐消失在视野中。

南宫沐儿又道:“我们走吧。”

南宫沐儿在山壁上凿开一个小洞,将唤雁箫放入其中,又在石壁上刻了一行小字。随即脚尖一踮,轻轻踩在落风雁的背部,如同蜻蜓点水一般,走一步,跳一步,身姿飘逸,如精灵轻舞,往对面走去。

山风呼啸,低头一看脚下深不见底。张狗蛋内心战栗,十分害怕,在悬崖边停住了脚步,不敢跟上前去。

南宫沐儿回头道:“快跟上,你只要按我说的,运足法力,御风飞行就没有问题。”

张狗蛋将信将疑,提了提胆气,一只脚踩在雁背上,胸中蕴着一口气,果然身子非常轻巧,一连踏出四步都如同踏在云端,十分轻盈。

“原来是这种感觉。”

张狗蛋心中一喜,望着前面渐行渐远的南宫沐儿,心中又急了,慌忙之中迈出一大步,这一步已经失去了章法,就如同一个凡人一脚重重踩在空中一般,整个人如同一块石头一般直直往下坠。

“完了!”

张狗蛋大叫起来:“南宫沐儿,快救命!”

南宫沐儿回头一看,只见张狗蛋已经往下掉了,她一转身,整个人飞冲下去,如同一道流光瞬间落在了张狗蛋的侧边,一只手扶住了张狗蛋。

“你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一转眼功夫就掉下去了?”

“意外意外。”

张狗蛋吓得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出,显然是惊吓过度。他看了看南宫沐儿,这女人虽然救过了好几次命,可是他就是不想对她说半个谢字。

张狗蛋心有余悸地又踏上了雁背,这次他再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了。他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前踏去,这群落风雁渐渐飞走,张狗蛋二人也到了唤雁崖的对面。

张狗蛋回头一望,对面依旧是一片白茫茫的,看不见任何东西。他知道此刻他已经踏上了一条不归路了,他再也不可能回到明河镇了,因为南宫沐儿已经把唤雁箫留在了对面,留给剑无心他们。

张狗蛋也不想再逃跑了,他知道自己现在是真的无路可退,这场正魔之战,一定会有他,要么在这场战争中死,要么在这场战争中活,他只有选择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

二人过了唤雁崖,行走在下山的小道上。

张狗蛋问道:“茂雪城还有多远?”

南宫沐儿道:“剑叔叔手中拿的地图我虽然记住了,但是上面只标注了大致的方向和路线,因此我也不知到底还有多远。”

张狗蛋陷入了沉默,和南宫沐儿并肩行走在风雪之中,在冰天雪地之中留下两串脚印,一串脚印很大,另一串则很秀气,但是都被风雪给掩埋了。

风声呼啸不绝,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张狗蛋远远地看见了远处一个酒家,一盏黄灯亮起,旗子迎风飘飘,飒飒作响,似在招呼风雪中的游人。

张狗蛋已经学会了警惕,他平时虽然吊儿郎当,但是一旦他感觉自己陷入了危险的境地他就会变成一匹狼,用警惕的眼神注视着周围。毕竟张狗蛋他是一个孤儿,孤儿总是比有父有母的孩子懂得照顾自己,也更懂得如何让自己处于最安全的地方。

他此时心中第一个念头已经不是进入酒家暖暖身子,而是想着这酒家会不会有危险。

南宫沐儿盯着张狗蛋,不禁神情恍然,她仿佛看到了李风摇,而不是张狗蛋。她叫了声:“张狗蛋。”

“你叫我干嘛?”

南宫沐儿回过神来,他是张狗蛋无疑。

张狗蛋提议道:“我们先到前面休息一晚吧,明天继续赶路。”

“嗯。”

二人都是修士,在风雪中待一个晚上绝没有任何问题,只是那滋味也肯定不会好受。有可以避风雪的地方,谁都不愿意在风雪中呆一个晚上。

张狗蛋敲响了店家的门。

这是一个很小的酒店,一扇木门年久失修,脚下破损的一角露出了门内的昏黄灯光,木门上的铁质环形拉手虽已裂开,却被磨得光亮,看得出这家小店虽然老旧,但是顾客却不少,否则绝不至于被人摸得这般光亮。

张狗蛋声音不高不低:“店家,投宿。”

只听一汉子嗓音低沉,应道:“客官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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