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城,比六年前离开时更加繁华,只是物是人非。
夏雨晨看着出租车窗外的景色,有些黯然。
她回来了,六年后终于踏足滨城。
因为,父亲病倒了。
尽管怨恨他当年薄情,不该在母亲尸骨未寒就再娶,终究是血脉相连,终究是不忍心。
她拖着拉杆箱,出现在明爱医院病房门口。
“哟,夏家大小姐还记得回来啊,我都差点忘记你爸还有你这个女儿呢。”
顾清云不冷不热地嘲讽着,风韵犹存的脸上尽是刻薄的笑意。
夏雨晨没有理会她的嘲讽,径直走到床头,看见夏树山斜靠在床头,双颊瘦削,脸色憔悴,不由得心中一痛,轻声叫道:“爸!”
夏树山微微张看眼睛,本来无神的眼珠,突然有了神采,随即消失,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夏雨晨点点头,坐下来,看着父亲,心中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最后只是轻轻地说:“爸,你感觉怎么样了?”
“现在好一点了,头不再晕了。前两天,全身软绵绵的,目眩头晕,心胸作呕,难受极了。”
“医生怎么说?”
“心脑血管,老毛病了。”
“得了,别一副孝顺女的模样,如果关心你父亲,何至于几年来不闻不问?”顾清云在旁阴阳怪气地说着。
夏雨晨唇边微动,脸色暗了下来。
她不是不孝顺,不是不关心,只是,既然父亲已经有别的女人关心,何须她的关心?
何况他并不止一个女儿。
夏树山抬头看了顾清云一眼,有点怪责的意味。
顾清云眼睛一翻,不满地说:“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出了事才假惺惺地装着孝顺女,平时电话也不打一个回来!没准在英国跟其他男人风流快活忘记了还有父亲这个人!”
“行了,少说一句吧。”
夏树山无奈地劝阻着。
顾清云哼一声,别过头。
夏雨晨看见床头柜上有苹果,便取过一个。
“爸,我洗个水果给你吃吧。”
“嗯。”
夏雨晨离开病房,在洗手间里,开着水龙头,清洗着苹果。
水哇啦啦地流着,她的思绪已经飘忽。
说她不关心父亲不曾打过电话问候,那父亲打过一个电话给她吗?
在父亲的心中,一直都偏爱着妹妹夏紫嫣。
对她这个前妻生的女儿,何时在意过?
她郁郁地想了半天,拿着洗好的苹果走出洗手间。
迎面走过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边走一边打着电话:“郑医生,我想了解一下我妈的情况……”
夏雨晨突然间心慌气浮,那一瞬间的照面,她已经看清楚对方是谁。
那张六年未见的面孔,褪去年轻的青涩,棱角分明,比从前看起来更加成熟更有男人魅力了。
他身着黑色西装西裤,将他挺拔的身材显得卓尔不凡,呈亮的皮鞋踩在抛光瓷砖上,发出不紧不慢的声音,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的心上。
是沈景年!
她下意识地退步,背过身体,面对着墙壁。
也许是沈景年注意力在电话上,并没有留意身边有个女子慌张地躲避。
“……对,对,我想了解进度以及护理情况……”
他一边说一边从夏雨晨身边走过。
夏雨晨紧紧地攥着手指,呼吸急促,一颗心几乎要跳出嗓口。
“拿着这笔钱,打掉孩子,离开滨城,别让我看见你!”
六年前那句残酷的话语,带着那深深嫌弃的眼神,此刻电光石火地掠过脑海,让她的心尖痛一阵紧似一阵。
既然他如此讨厌、嫌弃自己,哪敢给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她使劲琴瑟着,头碰着墙壁,恨不得要躲进墙壁中。
只是,她如此紧张如此慌乱,沈景年却根本就没有发现她,一手插在裤袋,姿态雍容淡定地越走越远。
夏雨晨缓缓地抬起头,看着这个高大英伟的背影,心里凄苦酸涩。
到底是曾经爱过的人,虽然惧怕被他发现,可心底仍然存有一丝幻想,幻想他会无意中看见自己……
然而,他却当她是路人,连眼角都不曾扫视一下。
莫名的失落伴随着一丝尖痛,缓缓地划过夏雨晨的心尖。
也许,是自己惊慌过度了。
他根本就忘掉自己这个人。
她自嘲地笑笑,转身离开。
沈景年打完电话后,松口气,隔着落地玻璃,看着外面高楼大厦凝眸沉思时,忽然间心里有丝怪异感觉,刚才边走边通电话时,眼角余光恍然扫描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禁不住回头望过去,宽敞的走廊上空空如也。
难道是他错觉?
他忍不住伸出手,揉揉了太阳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