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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黄粱遗梦

李存勖安排好各个城门的防务,一些要走的官员,百姓他选择了让他们离开。站在城门上望着这些离去的背影,李存勖的心里有种莫名的轻松,也许这是最好的结果了。秋夜的微风徐徐吹来,披风的一角掠过他的脸颊,叹了口气,他抬头望了望夜空里的星星,“看来今年的冬天马上就要来了!”整了整披风,他转身下了城楼,飞身上马赶回洛阳宫。

若兰此时正在贞观殿旁李存勖的寝宫里焦急地等待着,她本想自己去找德妃,妍馨。但李存勖让她先等他安排好一切再说,若兰越等越焦急,独自在寝宫里来回走着。“咣当!”李存勖推门进来,他微笑着对她说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我睡不着!等你呀!伊姐姐还有妍馨她们不知下落,还有现在洛阳危在旦夕!我怎么可能睡得着?”若兰满面愁容,眉头紧锁。

“没事的!我已安排好一切!明天一早我派人先送你出城!你们就不该回来!你放心,我会尽快找到德妃跟妍馨的。”李存勖埋怨。

“那你呢?”若兰问。

李存勖看着她很轻松地笑了笑,用手抚摸着她美丽的脸庞,好像若无其事,“我嘛,很快等我平息了这一切,我就去找你!”

听了李存勖的话,若兰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大声质问:“你不会来了!你是不是想跟你的王朝一起灭亡?”

望着若兰激动的表情,李存勖心情复杂,“是啊!我该怎么办呢?此刻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沉默了片刻,他笑着安慰她道:“小傻瓜!上天让我遇到你,我都还没活够!怎么会想去死?若兰,你想太多了!”

“你知道我跟伊姐姐是怎么进的洛阳城吗?魏博告诉我从前他曾奉命修了条密道,直通城外的洛水!之前魏博一直不肯说,是我求他的!他告诉我,要救你只有这一条路了!你赶快安排士兵找到伊姐姐跟妍馨,我们一起逃出城去再做计较!迟了恐怕真的来不及了!”若兰急道。

“原来如此!哈哈哈!我之前还奇怪你们是如何进得城来?”李存勖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快点吧!”若兰焦急道。

“来来来!咱们先坐下再说!不急!”说着拉若兰坐下,李存勖又命人送上来些酒菜,帮若兰倒上酒,“若兰,你我相识是缘分!可惜你我都没有机会单独一起好好坐下喝顿酒!来来来!今天咱们就来个一醉方休!”

“你还喝得下酒?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说着用手摸了摸李存勖额头。

“我没事!你放心!若兰,我心里有数!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来来来!先喝酒,干!”说完李存勖先干了一杯。若兰有些疑惑,也只好跟着干了一杯酒。就一下肚,打开话匣子,“想我十五岁就随父亲起兵平叛!唉!这一晃都快四十啦!”说完李存勖又喝了一杯。

“我当初跟随父亲四处征战!历经生死我都没有怕过!可惜大业未成,父亲身死!诺大一个残局交到我手里,父亲临终嘱托,做儿子的岂有不从之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接手!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一路征伐终于完成了父亲的心愿,匡扶大唐!但天有不测风云,朱温老贼冒天下之大不韪杀了哀帝!这老家伙最让人发指的事情是杀了自己的母亲!此等恶贼必定诛之!我们十三太保浴血奋战终于灭了老贼朱温!但十三太保却只剩下我跟三弟!当年二弟始终不肯加入我们十三太保!现在想来,不加入也好!眼看天下平定,众将拥我做了皇帝!你说打仗我在行,可这做皇帝,我根本就做不来!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去做!原先我以为做皇帝似乎也不难吧?可真正做下来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打仗,大不了你不投降,我就一刀杀了你!带兵,你不听号令,我就杀了你!痛快!可面对着满朝的大臣,这些人你哪是想杀就杀得了的?舆论汹汹,众口铄金!明明你就知道这家伙就是个坏人!可你还得跟他斗!就像书里讲的那样,斗法!成天的跟大臣们斗智力,跟嫔妃们斗心眼,没完没了!真是烦透了!终于,我病倒了!德妃借机帮我处理一些政务,我见她处理得紧紧有条,而且超出了我的预期!让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把她父亲给流放了!于是,我彻底放心了!你喜欢处理政务,那我就放手给你去做吧!我可以乐得清闲自在!我开始问自己打下江山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什么这么多人愿意为这苦差事付出那么多,甚至是生命也在所不惜!我开始玩,疯狂的玩!玩个天昏地暗!渐渐地也没乐趣了!我不知道该玩什么了?唉!可悲呀!一天我猛然意识到似乎自己太过分了!于是,我觉得自己应该上朝了,自己毕竟是皇帝嘛!一国之君!上朝时我突然发现怎么站在台下的大臣多许多新面孔?我那些出生入死的老兄弟都哪去了?一问才知,德妃把他们都给罢了官,回老家种田去了!我一听大怒,反了!我去问二弟,这些人犯了什么事?追究之下,这些人的确是犯了事!我没话说,二弟劝我还是自己拿回权力比较好!毕竟你才是皇帝!后来,我找了个女子回来,立为皇后!倒也没费什么事,把权力拿了回来!这时的我,心已经累了!我期盼着打仗,什么时候要是能打仗就好了!说来巧了,契丹大举入侵,我兴奋极了!立刻率军北上迎敌!在大营我遇到了你,不知为什么我一见到你,心里就砰砰只跳,我想这就是所谓的爱吧!没有理由!我真的爱你!天下的女子我都不动心!唯独你让我魂牵梦萦!”说到这里,若兰不知是喝了酒,还是害羞的缘故,脸红噗噗的,映着烛光更加美丽动人!

“我是男的你也喜欢么?”若兰低声问。

“那是自然,你还记得我说过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我都爱!我爱的是你这个人!”李存勖大声说道。

听了李存勖的话,若兰心情难以平静,“难道是酒的作用吗?”

“我现在就是恨!我恨要是老天让你我早些认识就好了!”说着李存勖又喝了一杯酒。

这时若兰回想起他们在龟山时的那段时光,“要是一直那样继续生活下去,与世无争的,该有多好呀?也不会有后来的许多烦恼!”两人喝着聊着,互诉衷肠,他们都觉得这一天来得太晚了!渐渐地不知不觉两人都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晒了进来,若兰醒来揉揉眼睛,“咦!这是哪里?好像是哪里见过!”起身来到屋外,抬头看看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来到院里,院子里种满了桃树,盛开着粉红色的桃花。走几步来到院外,发现院外有个池塘,里面盛开着粉色的荷花。“好美呀!这里是哪里?好像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来!”

“若兰!”回头一看是李存勖,他穿着粗布的衣服,身上挎着弓箭,就是一个老百姓的打扮,他手里还拎着刚打的野兔,“若兰,今晚我们有肉吃了!哈哈哈!”李存勖笑着说道。“我们这是在哪?”若兰诧异。“小傻瓜!你是不是睡糊涂了?我们在龟山呀!”李存勖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不对呀!我们昨天还在洛阳呀!难道洛阳的围解了吗?”若兰奇怪问道。

“什么洛阳围解了?”李存勖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一切,太不真实!

“好啦!小傻瓜!别想啦!咱们先煮饭吃才是呀!我今天下厨,做顿好吃的给你吃!”李存勖笑着说道。

很快一顿美味的饭菜就摆在了若兰面前,“来!吃饭啦!别想了!”李存勖招呼道。

若兰坐到桌前,端起碗吃着饭菜,又是那样的真实,“管它吧!由它去!吃饭!”有说有笑,吃完饭。两人来到院子里,这时,不知从哪里跑来一群孩子,互相嬉闹着。一切都那么的美好!“要是咱们有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李存勖感叹道。

这句话触动了若兰的心弦,“是啊!要是有个自己的孩子就好了!但..但是这又怎么可能?”想到这里她心里痛苦万分!

李存勖似乎是看出她的心思忙安慰道:“若兰!今生能跟你在一起就足够了!我很满足!”可是这又怎么能平复她心里的痛苦,“是啊!我毕竟是个男的!怎会有自己的孩子?”就在这时她突然感到天旋地转,低头一看自己脚下的地上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裂缝深处冒出红彤彤的火苗,似乎是要将她吞噬了,再看时,李存勖却被裂缝隔在了另一边,“李大哥!李大哥!救我!”她大声喊道。可是,李存勖自己也被熊熊的火焰包围着,李存勖想救她,自己却快被大火吞噬了。情急之下若兰奔向了李存勖,“若兰!危险别过来!危险!”李存勖大声喊道。可是已经来不及,若兰飞身跃起想跳过隔在她们之间的那道冒着熊熊火焰的裂缝,可惜,裂缝实在太宽,若兰根本无法逾越!眼看她掉下了裂缝,李存勖也跳下了裂缝,在下落的过程中,他终于抓住了她的手,紧紧抓住了!又紧紧抱在了一起!火焰很快就将他们淹没了..

“若兰!若兰!快醒醒!”这时有人摇晃她。她睁开眼才发现刚才那是个梦。眼前李存勖紧张地摇晃着她,看见李存勖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扑向他怀里:“李大哥!我永远也不想跟你分开!”

李存勖被这一幕弄糊涂了,但是很快他笑道:“哈哈哈!那是当然!小傻瓜!但是,现在咱们必须走了!叛军已经开始攻城!皇后的亲信打开城门放叛军进了城,现在他们已经在攻打内城!情况紧急,我先送你们从秘道出去!”

“还有谁?”若兰问。

“小傻瓜,还有你伊姐姐!她从皇后那里跑了出来告诉我这些情况的!”李存勖说道。

“存勖!若兰!咱们快走吧!”德妃在一旁催促。

这时一个巨大的火球从宫殿顶上砸了下来,轰隆!轰隆!又是一个。“快走!”李存勖赶紧用自己的长枪抵挡顶上掉下来的瓦片。若兰,德妃在他的保护下跑出宫殿。出了贞观殿,侍卫们赶来护卫:“主公!内城已被攻破!下一步该怎么办?”

“朝北面的内城城楼撤退!”李存勖大声命令。

“主公!北面城楼已经被羽林卫叛军占领!”侍卫答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得重新夺下北城楼!那是我们唯一可以撤退的路!那里有个秘道直通洛水!快!最后的机会!兄弟们!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杀过去夺下北城楼!”李存勖高喊。

李存勖一行人奋力杀向北面城楼,若兰从一个侍卫手里夺过弩机奋力掩杀着。可是叛军就像潮水般黑压压朝他们涌来。身边的侍卫一个一个倒下,但依然奋不顾身!李存勖看着他们在自己眼前纷纷倒下,心痛不已,眼睛被泪水模糊了。擦干眼泪,继续战斗!大概混战了两个时辰,终于,他们到达了北城楼瞭望台,爬上城楼放眼望去,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叛军!在投石车的作用下,巨大的火球呼啸着飞过城楼,朝城里砸过来,被火球砸中的地方,顿时一片火海!除了火球,还有雨点一般的箭矢,从他们耳边嗖嗖飞过。他们刚刚爬上瞭望台,还没来得及打开秘道入口,叛军已杀到。侍卫们奋不顾身上前抵挡:“主公快走!”李存勖打开秘道入口催促若兰,德妃快下去。就在此时,“轰隆”一声一个巨大的火球砸中了瞭望台,火光四溅,“快走!”德妃一把将若兰推入密道之中。

“伊姐姐!不要!”若兰在下落的过程中大喊。秘道入口随即被关上,眼前的光线消失了。“你怎么不走?快走呀!”李存勖用长枪架住快要倒塌的房顶。

“我们毕竟是夫妻!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丢下你!”德妃大声喊道。

“傻瓜!快走!再不走来不及啦!”李存勖大喊。

这时,飞蝗一般的箭矢朝李存勖飞来,德妃毫不犹豫地用身体挡在了他前面,她爬倒在了他的身上,倒在了他的怀里。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一次拥抱!德妃嘴角带着微笑永远倒在了李存勖怀里。李存勖再看德妃身后,她的背后已经被箭插满了。

“爱妃!珍儿!啊!”李存勖眼睛里布满血丝,饱含着泪水。长枪一挥,将枪插在地上,他解下黄金甲将德妃的尸体捆在身上背着,重新提起长枪将整个屋顶挑塌,然后跳下瞭望台,朝叛军杀去。此刻,若兰又顺着石阶爬上秘道入口,但是,秘道口已经被塌下来的屋顶压住,再也打不开,若兰失声痛哭。

李存勖长枪过处叛军一片惨叫声,一时间,竟没人敢靠近他身边。在侍卫的掩护下,他一路杀回皇宫,当他浑身是血出现在刘皇后面前时,刘皇后彻底吓坏了:“你..你还活着!”

“怎么?你不希望我活着吗?”李存勖轻蔑地笑道。

“不!不是!陛下!”刘皇后惊恐万分。此时的刘皇后竟忙着在收拾自己多年来搜刮的金银财宝。

李存勖用枪一挑刘皇后已经收拾好的包袱,哗啦,金银散落一地,“这些东西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么?”李存勖冷冷问。

“不!不重要!”刘皇后吓得哆嗦着。“陛下!饶了我吧!”说着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主公!不好!叛军杀进来了!”侍卫喊道。

“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你们是最好的战士!你们是我最好的兄弟!咱们来生再做好兄弟!快走!”李存勖大喊。

此时,李存勖身边只剩下十几个人了,看着他们身上还在不住的冒着血,浑身是伤,李存勖心痛不已,“兄弟们!快走吧!你们已经尽力啦!”却始终没有一个人离开。

“兄弟们!我已经欠你们太多了!你们要想让我安心就快走!不然我现在立刻就死在你们面前!”李存勖大喊。侍卫们面面相觑,低头不语。这时,李存勖拔出佩剑架在了脖子上:“快走!”众人见此情景,无奈纷纷跪下拜别他们的主帅,看着侍卫们一个个离开,李存勖把剑一扔,靠在一根柱子上,此时想起刘皇后却已是不见踪影,李存勖苦笑:“想不到我李存勖的皇后会是这么一个人!珍儿,生前我对不起你!那就让我们死在一起吧!”说完挥起长枪就挑下梁上的宫灯,哗啦,灯掉到了地上,灯油借着火势流淌蔓延开来,一会火势就蹿上了房顶..

城外,李嗣源大营。李嗣源听说无人能敌李存勖,手下众将一时也是束手无策,无人敢去迎战李存勖。李嗣源沉吟片刻决定亲自去会李存勖,因为此时他已无从选择,开始时,他不愿正面面对大哥李存勖,到了这个时候由不得他选择了,他只能去面对,战争打到现在已经是他跟李存勖之间的战争了!李嗣源在手下众将的簇拥下赶往洛阳宫,远远的他就看到贞观殿浓烟滚滚,似乎是起了大火,“这是怎么回事?”李嗣源忙问手下人。

“报将军,我军无人能敌李存勖,我们将其围在贞观殿内,李存勖余党已经弃他突围而去,他自己想是见大势已去,用枪挑下宫灯引火****!”士兵回道。

“啊?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救火!救人!”李嗣源冲着士兵大喊。

“慢!将军!您这又何必呢?此事不是更好?”身边一个身穿青衣的人对他说道。

李嗣源怔住了,呆呆地望着贞观殿被熊熊大火吞没,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火球砸中了贞观殿顶部,本已经快要倒塌的贞观殿彻底倒塌了!“谁?是谁干的?是谁让你们用投石机的?”李嗣源瞪着血红的眼睛大声质问手下。

“尘归尘,土归土!将军不必动怒!就随他去吧!”青衣人劝道。

望着轰隆倒塌的贞观殿李嗣源眼睛里饱含泪水,但是,他又不能让人看出来,“等大火熄灭后,搜索尸骨!厚葬!”说完李嗣源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至此,李存勖建立的后唐王朝正式覆灭,而李嗣源延续了李存勖后唐的国号,奉李存勖为后唐开国皇帝,是为唐庄宗。李嗣源没有改变国号,当然到底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李嗣源的手下在寝宫抓住了刘皇后,据说当时他正在忙着收拾金银准备跑路。

公元926年,李嗣源正式登基,是为唐明宗。李嗣源没有选择放过刘皇后,尽管她百般求饶,甚至发誓自己愿意出家做尼姑,李嗣源也为动容。刘皇后,小名玉娘,最终在自己的哀求声中被刀斧手砍下头颅。李存勖的儿子们也未能幸免,魏王李继及最终李嗣源也没有放过他,可能李嗣源是为了给郭崇韬报仇吧!当然这也不重要了!贞观殿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最后士兵们只从废墟当中找到了两堆人骨,判断就是李存勖跟德妃的尸骨,李嗣源命人将其二人尸骨合葬一处,按皇帝礼仪厚葬。

一切尘埃落定,此时塞北的草原上飘起了鹅毛大雪。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一块大石背后,躲避着风雪,头上戴着羊皮的帽子,身上裹着羊皮,手里拿着鞭子,身边围着羊群,为了御寒取暖,她跟羊群挤在一起。她是谁呢?转过脸,她的脸上此时多了些沧桑,但是,依旧美丽!她就是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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