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崖州

崖州，自古就是流放犯人的最佳选择。这里四面环海，是一个岛，由于面积不小，犯人们也需要有人监管，于是，历朝历代在这里都建立了行政机关，到后来被流放的人也越来越多，就在这里设立了郡县，朱崖县由此得名。德妃的父亲就被流放到此劳动改造！若兰，德妃一行来到崖州码头雇船前往朱崖县，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登岛上岸来到朱崖县。原先，若兰认为这里也许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岛上人口密集，街道，集市，商铺林立，俨然就是一个小镇！“伊姐姐！真没想到这岛上还真热闹！”若兰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对德妃感叹道。“是啊！我们还是先找到这里的衙门再说吧！要不然真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父亲！”德妃摇摇头无奈道。一路打听，若兰她们找到了衙门，跟县官说明来意，县官告诉她们伊师德住在岛上最南边靠海的一处小茅屋内，于是，她们不敢耽搁，赶紧前往。“伊姐姐！这岛上都是被流放的犯人吗？”若兰有些奇怪，不禁问德妃。“是呀！不是犯人！谁会到这里来？”德妃回答。“啊？我看这里的人都很自由呀！也不用待在牢里！这里看上去却很像一个小镇！而不像是什么流放地！”若兰笑着道。“你呀！你哪里知道这里聚集了历朝历代被流放的人，男女老少，天长日久的自然人也就跟着多了起来！唉！若兰，不知为什么我看着这里那么多的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德妃感叹道。“伊姐姐，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会被流放？这些人真的有罪吗？”若兰笑着问德妃。“是啊！若兰，你想想看这些人中肯定有很多人都是无辜的！他们也许是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原因才被流放到此的！”德妃回答。“嗯！不过伊姐姐，我还真愿意一辈子住在这里！这里气候不错！也不像北方那么冷！而且还有大海！与世无争的，多好呀！”若兰笑道。“是啊！这里的气候比起北方真的很热！”德妃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答道。走过一小段山路，她们终于见到了那所小茅屋，若兰过去敲门，没人回应，门虚掩着，若兰推门进去，德妃跟着。屋里光线不太好只有一扇窗，说是窗，其实就是一个洞，洞上面挂了块布帘子而已。因为潮湿屋里弥漫着一股霉味，靠墙角的位置放了个炉子，炉子上正烧着一壶水，从壶嘴里扑腾扑腾地往外冒着热气。德妃在屋里上下仔细看着，在屋子的另一个角落，德妃见到一张快要腐朽得不成样子的木床，床上放着一堆烂衣服跟一床破被子，被子里的棉絮从破损处的洞里钻了出来。德妃走到床边俯下身收拾着床上的破被子，破衣服，一股臭味从被子里散发了出来，令人作呕！此时，已经含在德妃眼睛里太久的眼泪，终于冲破眼帘的阻拦，像断了线的珍珠，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若兰在一旁见状忙过来安慰德妃：“伊姐姐！你别难过！身体要紧！哭坏了身子如何是好？之前在宫里你才吐过血！”听见这话，德妃一把抱住若兰哭得更伤心了！过了一阵，德妃情绪好了些，只是还在不住地抽噎着，“伊姐姐！咱们还是出去走走吧！咱们到屋外透透气，说不定就见到你父亲在哪里钓鱼呢！哈哈哈！”若兰笑道。若兰扶着德妃来到屋外，一起走到海边，望着蔚蓝的大海，不知何时德妃把头靠到了她的肩上，若兰不禁遐想连篇。“你们终于来啦！”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她们背后传来。若兰，德妃赶紧转回头，只见一个满头白发，脸上布满岁月沧桑，衣衫褴褛的老头站在她们面前，“何叔！怎么是你？”德妃满脸惊讶。老头在见到德妃的一瞬间呆住了，真个身子僵在了那里。德妃嘴里喊的何叔，其实是她们家的老管家，“何叔，我父亲在哪里？”德妃追问。此时，老头才呆呆地应了一句：“小姐！怎么会是你？”似乎老头从未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德妃。“我父亲在哪里？何叔！你赶快告诉我呀？我怕迟了，就来不及了！”德妃上前拉住老头焦急道。“老爷，老爷，他..”老头面色紧张，吞吞吐吐回答道。“老夫在这里！我的好女儿！怎么想起为父了么？想当初你把为父流放到此！我的好女儿，你可真狠心啊！”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父亲！”德妃扭头一看大惊。“哼！你还有脸叫我父亲吗？你当初将为父狠心流放到此，咱们父女之情早就恩断义绝啦！”一个衣着考究，神采奕奕满面怒容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她们面前，若兰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不会吧！他难道是德妃的父亲？”若兰心想。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不说破，除了两鬓的几缕白发，根本就看不出他的实际年龄，此人面色红润，脸庞略显清瘦，乌黑的八字须随风摆动，眉宇间透出一股杀气，“父亲！您这是..”德妃看着眼前的父亲疑惑道。“你这个孽障！所有的事情就让老夫今天来告诉你吧！老夫当初见天下大乱，乱世之中何以安身？于是，老夫观天下群雄，数晋王李克用有王者之风！尽管当时他的实力远不及梁王朱温，但老夫相信有朝一日李克用定能打败朱温！问鼎天下！于是老夫变卖家产，倾尽所有支持李克用！甚至老夫将你嫁给李存勖！只可惜，当初你宋叔叔就是不肯听我的，他要忠于大唐！忠于那个被朱温杀了的窝囊废！为防泄密，我万般无奈之下，不得已只好杀了他们全家！孽障！你现在知道了吧？我被你发配到此，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吧？”伊师德愤怒地望着德妃。“父亲！”德妃喊道。“孽障！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父亲！你就替为父去做一件事！之前的事情，老夫可以不跟你计较！你依然是我的女儿！你要替为父杀了李存勖那小子！反正你也不喜欢他！这件事情对你来说很容易！”伊师德望着德妃说出了自己的最终目的。“为什么？”德妃追问。“因为他不适合做皇帝！”伊师德答道。“难道你就适合做皇帝吗？”若兰在一旁大声问道。“哈哈哈！你个小妮子！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是谁吗？若兰！天生一副美人坯子！只可惜..你出生于大安宫兰香园！还要我往下说么？”伊师德大笑着问若兰。“你说呀？我看你也就只知道这些！”若兰心里惊慌，但转念一想，知道她身世的人都已经死了，眼前这个老头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好！那老夫就来告诉你，当年，老夫在大安宫安插了不少的眼线，为的就是对付刘仁恭！若兰！你还记得许三么？”伊师德神秘地问道。许三，这个名字一出口，若兰就像被电到了一样，整个人僵在了那里，不知所措！头脑一片空白！“许三，是老夫派到大安宫的内应之一！他把你的一切都用飞鸽传书告诉了我！若兰？哦！不对！应该叫你刘澜！你是刘仁恭的小儿子！”伊师德得意的说着这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岛上正午的阳光格外的毒辣，若兰呆在了那里，她感觉到气血上涌，她看着伊师德得意的笑着，说着，说了什么她一点都没听到，耳边嗡嗡的。德妃听到若兰的身世也不禁大吃一惊，此时她见若兰摇摇晃晃似乎要晕倒，赶紧上前扶住她：“若兰！若兰！你怎么了？”若兰昏昏沉沉靠在德妃肩上，就在此时，“伊师德！你总算亲口说出了你的秘密！”一个熟悉的声音。“李存勖？”德妃大惊。李存勖带着侍卫缓缓从另一边的一个小山包后走了出来。“伊师德！朕待你不薄！为何要造反？谋害于朕？”李存勖大声质问。“哈哈哈！狗屁！李存勖小儿！老夫当年助你家父子起兵！原以为你们李家可以平定天下！造福苍生！不想你老子一死，你小子当上皇帝就忘乎所以！重用亲信小人！买官卖官！把朝政搞得是乌烟瘴气！对啦！再加一条，残害忠良！郭崇韬死得冤哪！我想老康，康延孝要是活到现在想必也是这个下场吧？哈哈哈！小子！你忘恩负义！老夫今天就灭了你！”伊师德说完，手一挥，一群死士从沙滩里跳了出来，把他们团团围住。原来，伊师德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早早就让死士埋伏在沙滩的沙子下面。李存勖不削的看了一眼这些死士，寒光一闪，拔出宝剑，伊师德的死士们一拥而上，李存勖的侍卫们赶紧上前迎战，一时间刀光剑影，若兰靠在德妃肩上，恍惚间她只感到德妃避开拼杀，将她扶到一旁的树荫下坐下，她依然靠着德妃，冷冷望着前方的厮杀。李存勖不愧是战神！宝剑寒光落处，死士应声倒地。最后，李存勖气喘喘嘘嘘，用剑指着伊师德：“朕念你是国丈！放你一条生路！这是朕答应德妃的！你走吧！”伊师德呆了一下大笑：“哈哈哈！李存勖小儿！老夫说你不是做皇帝的料！你还真是！你放我走，不怕放虎归山吗？”“朕答应过德妃不杀你！朕就算现在杀了你！还有什么意义吗？”李存勖回道。“你以为老夫会领你的情吗？”伊师德大声问李存勖。“你不用领朕的情！你只要领德妃的情就可以了！”李存勖冷冷答道。伊师德仰天叹了口气：“李存勖！你是个好将军！但你不是一个好皇帝！真是天意弄人啊！”说完竟提剑自刎，伊师德摇晃了两下倒在了沙滩上。李存勖大惊，“父亲！”德妃大喊一声跑上前去抱起伊师德，“女儿啊！爹这一生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啦！女儿你不要恨我啊！”说完伊师德气绝身亡。德妃大哭不止。现在沙滩上只剩下了李存勖，德妃，还有若兰还活着，李存勖赶紧跑过来抱起若兰，担心道：“若兰！你没事吧？”若兰这时清醒了过来：“存勖，我好像听到伊师德说你杀了郭大哥！是真的吗？”李存勖低下头，不知如何说起：“若兰！先别管这个！你身体没事吧？”若兰见李存勖欲言又止，知道这是真的，一时气急交加，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你杀了郭大哥！”若兰甩开李存勖，站起身大声质问道。“若兰！这事不是你想的..”李存勖急道。“我不叫若兰！我叫刘澜！我是刘仁恭的儿子！”若兰冲李存勖嘶吼道。“我知道！但是我不管！我只知道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你！我都爱你！若兰！”李存勖激动地大声对若兰喊道。听到李存勖的话，若兰迟疑了，呆呆站在那里。李存勖见状，赶紧过来抱住若兰，“不管怎么样我都只爱你！”李存勖低声在若兰耳边喃喃道。这句话像是触动了什么，若兰突然拔出李存勖腰间的宝剑，推开李存勖退后两步，用剑指着李存勖：“你为什么要杀郭大哥！他对你忠心耿耿！你为什么要杀他？”“是魏王杀了他！魏王是我儿子！难道你要我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吗？人已经死了！你以为我不难过吗？”李存勖大声对若兰说道。“魏王为什么要杀他？不是你指使！魏王敢杀他吗？”若兰怀疑李存勖说的话。“我们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你难道不了解我吗？”李存勖无奈。说话间，扑哧一声，一把剑刺穿了李存勖的胸膛，此刻时间仿佛是静止了。若兰睁大了眼睛，德妃站在李存勖身后握着剑柄，这一剑正是德妃刺的。李存勖缓缓转过身，望着德妃：“你为什么这么做？”“我要为父亲报仇！”德妃狠狠道。“我已经放他走了！”李存勖忍着痛说道，说完，支撑不住倒在沙滩上。若兰，德妃面对面站着，都没有说话，沉默。李存勖殷红的血一滴一滴沿着剑身淌到了沙滩上，映红了一大片。过了许久，若兰像是被什么触动了一样，赶紧丢掉手中的宝剑，蹲下身来看李存勖，一摸鼻息，“他还没有死！我们得救他！”若兰对站在一边的德妃说道。德妃此时也冷静了下来，赶紧跟若兰一起救李存勖，她们将李存勖扶到茅屋旁边躺下，烧火，烧水，撕开李存勖的衣服查看伤势，“还好！伊姐姐，你刚才那一剑没刺中要害！还有救！这还有包药，看似金疮药！太好了！啊？他这边还有处伤口！看来他之前受过伤！”若兰跟一旁的德妃说道。“你懂医术？”德妃诧异道。“当时我跟他在回洛阳的路上遇到一伙山贼，他受了伤！我们碰到一位老者，原先是宫里的太医，他救了李存勖。我跟他学了点皮毛！”若兰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回答。“来！姐姐，扶着他！”若兰对德妃道。若兰紧张的屏住呼吸，双手握住剑把，一用力，扑哧，把剑拔了出来，鲜血四溅，星星点点的血溅了德妃一身。若兰，德妃两人帮李存勖把伤口包扎好让他躺下。“若兰！你说得对！我太冲动了！不能让他死！如果现在他死了！恐怕天下又要大乱了！”德妃对若兰说道。“是啊！有的时候，我的内心也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办？伊姐姐，有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说这人好像都逃不开宿命！就像你跟我好像注定跟眼前这个人纠缠不清！想逃逃不开！”若兰望着躺在地上的李存勖说道。“唉！是啊！若兰这就是命！”德妃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对了！你能跟我讲讲你小时候在大安宫的事吗？”德妃问若兰。“嗯！好啊！”若兰答道。于是，若兰将她的身世讲给德妃听，德妃听完叹口气道：“若兰！想不到你的身世这般可怜！”此时若兰和德妃的心似乎被一种奇妙的感觉牵引着，说不出，道不明，却让彼此都感觉幸福！那种感觉就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