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刘成扔到床上,闲来无事的杨玄,继续在皇城中闲逛,穿过商业区,绕过一大片朱墙金瓦的宫殿,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是来到一片十分奇怪的“住宅区”。
这是一座巨大却又平缓的小山,一间间府邸时隐时现,显得幽深而静谧。而且,几乎每一间府邸,都占据了极大的面积,显得十分奢侈铺张。
“想不到,不知不觉地,竟然又走到这里了。”杨玄苦叹。
这里,是皇城之北,整个皇城,中央为皇宫,城南是最为繁华的商业区,城西则是绝大部分百姓的家,城东为校场,还有禁卫军军营,而城北,则是除却皇宫里的那位,站在权力最巅峰的一群人,所居住的地方,曾经的元帅府,当然也在这里……
“去看看吧。”
令杨玄意外的是,“元帅府”三个大字,依然高挂在牌匾之上,朱门虽已经暗淡,可上面的铜钉却依旧光亮。
“没人?”杨玄眉头微蹙,在他的感知之中,竟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经过这么多天的修炼,他的感知能力,已经堪比凝元后期的武者,方圆数百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既然在这么大的范围内都无人走动,那么极有可能,元帅府中,至今无人居住。
轻轻一推,大门并未上锁,缓步走入,一股淡淡的酸意,不可遏制地涌上鼻尖,“本少爷回来了!”
“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小四子,不是让你早点把少爷拖回来吗?!”欣喜中带着淡淡无奈的声音忽然响起,一瘸一拐的老管家以不输成年男子的奔跑速度,一阵风似的来到杨玄身前,而后,抬起金丝楠木烟斗,狠狠地敲在他身后的青衫小厮的头上——
他多么想看到这一幕啊!
可惜,这一切,只是幻影。
“呵呵,哈,哈哈哈哈~~~!”
杨玄仰天长笑,树叶摇动,本来还在唱歌的小鸟,尽数惊觉,扑棱着翅膀腾空而起。
“小子你没事吧?”共工关切道。
“没事,好得很!”杨玄紧紧地攥着双全,指甲深入肉中,却似全然不知,“只是有些想杀人罢了。”
“小子,你的心情,为师能理解……”
“你怎么可能理解?!”杨玄面目狰狞,声音嘶哑,“您那么强大,又知道什么?!家族被灭,自己却远在千里之外,别说与家人同生共死,就连收到消息,还在十天之后,甚至,还是从别人茶余饭后,玩笑般的交谈中得知,百般不信,千般求证,最后的绝望,您能理解吗?!”
“小子不要太猖狂了!”共工的声音,阴森无比,“绝望?可笑!你这算什么绝望?!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但是还能够去查,等实力强大了,还可以去为家人报仇,还有比这更幸福的吗?!”
“我九黎巫族,曾经天地间的主宰,因为还不够完美,被那些存在,就像是……拟人捏的不好看,压散了重捏一般,弹指间,灰飞烟灭,只剩下寥寥几万人!更滑稽的是,这几万人,是故意留下的,命运也已经注定,便是挑战新兴的人族,给他们做磨刀石!蚩尤,刑天,我,明明已经知道了命运,却没有丝毫办法反抗,只能带着残存的族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战死,这种感觉,你能想象吗?!”
“不错,我们清楚的知道,敌人是谁,可是,那又如何?我们甚至连他们居住的地方都到不了!刑天血战天庭,只到三十三重天便被枭首,而我,也只能通过怒撞不周山,才能稍微引起那几位的注意,可是,有什么用?我们知道灭族仇人是谁,但别说是报仇了,连他们的衣角,都碰不到!我不惜损毁肉身,才撞断的不周山,人家挥一挥衣袖,便成了番天印,天河倒灌,人家扔几块石头,便什么事都没了,这样的存在,你让我怎么反抗,怎么报仇?!”
“更可笑的是,你知道刑天,为什么要杀上九天,而我,为什么要怒撞不周山吗?不是为了报仇,甚至不是为了给那几位心中添堵,而是为了……跪下来求他们,给我们这些被淘汰掉的蝼蚁们,一点点,残存的空间!”
……
仿佛体会到共工那绝望到麻木的心境,杨玄沉默了良久,最后只憋出一句话:“老师,您就不恨人族吗?”
“呵,我为什么要恨人族?你们,和我们,是一样的啊!”
……
不想理会,“一样的”三个字的背后,蕴藏着的巨大恐怖,杨玄继续往前走去。
灰褐色的假山,依旧挺拔,他攀爬了多少次,又摔下来多少次?
微风吹拂,两棵紧挨的杉树之间,一个秋千,“咿呀咿呀”地晃动着,是他母亲亲手编织。
一亩见方的莲花池里,几尾肥大的锦鲤自由自在地穿梭着,依旧是六年前的它们?应该是它们的后代吧,六年前,那些锦鲤可是从来都不怕他的,他将鱼食攥在手中,这些锦鲤们甚至敢直接到他手里抢,吃完了,还在他的手腕上轻轻地蹭两下,也不知是撒娇,还是没吃饱,让他接着喂。
房屋依旧整洁,甚至连庭院里,都没有多少落叶,显然,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人来打扫,这一点,让杨玄更加意外,“是谁这么的好心?”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那九个暗红色的大字,却也更加的醒目——
“私匿番天印者,杀无赦!”
六年的时间,原本的鲜血,早已干涸,只有那触目惊心的戾气,依旧存在于字里行间。杨玄仿佛听见了父亲的闷哼,母亲的凄切,宏哥的怒喊,下人的悲鸣……
“呼~~~~!”
杨玄深吸了一口气,“老师,你说的没错!至少,我还能够报仇,当然,我也必须报仇!”
“嘿嘿,心情好点了?现在也别老想着报仇的事情,而是要努力修炼!没有实力,别说报仇了,便是仇人是谁,都没资格查到!”
听着老师那一如既往的,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杨玄的心中没来由的一酸,“原来,老师心中的苦痛,比他还要深沉许多啊!”
也就在这时,杨玄面色微变,“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