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嘈杂的舞池边,米高独自坐在一张台子旁,他对震耳欲聋的的士高音乐感到十分厌烦,安吉拉就在他几步远的地方拼命地摆动着肢体,随着拍子把她那红色的长发左右地甩过来甩过去,加上她脸上显得过分的浓妆在射灯的扫动下,这个俏丽脱俗的姑娘,此时看起来更像是个舞动的鬼魅。
米高点着一根香烟,烟雾袅袅之间他又莫名想起了凯莉,与野性的安吉拉相比,她们虽然都有着可以俘获任何男人心魄的美貌,但温润娴雅的凯莉显然更适合成为伴侣,分神之际他不觉嘴上用力,吸进一大口烟雾呛得咳嗽起来,若是以往凯莉在身边,必定会急急赶过来面带关切之色,为他拍抚背部并抢下燃着的烟蒂,但现在呢?他瞥了眼仍旧醉生梦死的安吉拉,心中不禁一阵阵地刺痛。
“嘿,你要干什么?快放开我!”突然姑娘用醉醺醺的声音大声惊叫,原来是一直与安吉拉共舞的青年不满足于磨肩擦背,企图带她离开舞池找个地方快活,遭到了拒绝后正在用蛮力胁迫她向外走去。
真他妈的见鬼!米高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把还剩大半截的香烟按进烟灰缸,站起身走过去拦在他们前面,冷冰冰地问道:“小子,你要带她去哪儿?”
“关你什么事!”青年人收住脚步,抬手捋了捋莫西干的发型,展示手臂上密布的刺青给米高看,挑衅地对他说道,“你认识这个婊子?”
“她……”米高不由语塞,顿感颜面全无,安吉拉此时看起来也确实与站街女郎别无二致,他因此不愿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她是我的朋友,请你说话尊重些。”
“哈哈哈,做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你如果对她也有兴趣就等我半个小时吧!”青年说完放肆地大笑,“若不然你就陪我活动活动筋骨,大爷我今天还没打架呢!”
“嘿,吉米,教训教训这个老家伙!”周围另有几个青年怪叫着起哄,显然他们是一伙儿的。
怒火在米高的心头升起,作为一个军人、一名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将军,他何时被这样的地痞流氓纠缠过?厌恶地看了看微醺的安吉拉,米高真恨不得立刻掉头离开,不去管她的死活,但毕竟姑娘是随他而来,关乎到他的体面。
年轻人放肆的狂笑戛然而止,一支冰冷的枪口正顶在他的脑门上,米高拔枪的动作之快,甚至令他近在咫尺都没能看清楚,“嗨、嗨!你要玩真的?”他脸上的嚣张神色瞬间消散换成了惶恐,忙不迭地把拉着的姑娘冲米高推过去,“好吧,她归你了,怎么样?”
“哼!”米高并不想多事,若是与这些小混混纠缠不清,对他来讲也是件丢人的事情,因此冷哼一声挟过瘫软的安吉拉转身离开了酒吧。
坐进了越野车的驾驶位,米高仍旧怒气未消,鄙夷地望了眼身旁萎顿在副驾驶座位里的安吉拉,回想刚刚扶着这个女人走出酒吧时背后的呼哨,在他们的眼里自己一定被当成了个争风吃醋的嫖客!一想到此心高气傲的米高便难以抑制心头的无名之火,若非安吉拉是K先生的侄女,日后他能因此平步青云,他真的很想一脚将她踹下汽车。
毕竟已经是午夜了,此时送安吉拉回去多有不便,米高无奈之下只好把她带回自己的家里。米高在市内的住所是一栋两层的别墅,是他为了迎娶凯莉准备的新房,由于工作的保密性质使他的家几乎不可能有访客,因此房间虽多却没有准备客房。他将车停在门前,用钥匙打开大门,回到车里将姑娘连夹带搀地弄进房间,在客厅的沙发前他略一犹豫,最终还是决定让安吉拉睡卧室,他自己在沙发床上对付一宿。
推开卧室的门,迎面的墙壁上有一个镶嵌的相框,里面是一帧凯莉的照片,对着门口盈盈而笑。米高看到它心弦微微一颤,颓然垂头走进房间,突然一抹淡淡的幽香似乎穿透了他扶持的女人身上的庸脂俗粉,传进了他的鼻腔!
“凯莉?”米高心神巨震,这股淡香他再熟悉不过,正是熟稔了五年的凯莉特有的体香,“凯莉,你在这里对吗?”他有些颤抖的声音问。
落地窗旁的背光处,忽然站起一个身影,慢慢走出阴影,从窗外透进的灯光斜侧照在她身上,可以清晰辨认出她正是凯莉。
“想不到真的是你!太好了!”米高表现得既激动喜悦又带着尴尬,他忽然触电似的放开扶着安吉拉的手,就要过去拥抱凯莉,毕竟她才是他心爱的姑娘、他的未婚妻啊!失去了依靠的安吉拉顿时站立不住,软软地倒在地上,还因为身体的某个部位碰疼了而发出了几声不满的呓语。
“离我远一点!”凯莉一改平日的柔声细语,厉声呵斥,“你是想不到,因为在你看来我应该早就死在亚马逊了,对吧?”
“我……”米高收住脚步,面带悔色,“我问过搜查罗尼特营地的人员,知道你还活着,只是我有些惊讶你能这么快回来。”
“你说的也对,因为没找到我的尸体,”凯莉轻点螓首揶揄说,“你感到失望了是吧?”
“怎、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米高忙不迭的分辩。
这时守在露台外的江枫悄然穿过客厅出现在卧室门口,从后面截住了米高的退路,“上校先生,如果我说我也回来了,你是不是同样欢迎呢?”
猛然听到背后的声音,米高霍地转过身,面带惊骇地拔出手枪。江枫望着他紧张的模样,轻松的泯然一笑,“别这么紧张,若是我想对你不客气早就动手了,即便是现在,你不会真的认为一把手枪就能保住你的命吧?”
听到江枫这么说,颇有胆色的米高回复了镇定,同时把枪收了起来,他左右看了看两个人,拉长了声音不住点头,“啊,我明白了,原来是你勾搭上了我的妻子,”他醋意十足地挖苦凯莉道,“没想到接受我求婚才几天的功夫,你就和别人鬼混到了一起,亏我把你当成天使一样宠爱了五年,我可真是个傻瓜。”
“呵,你居然还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凯莉气愤地回道,“你可知道我曾是多么珍视我们多年的感情,始终对你充满信任,在特遣队里尽力维护你的名誉,坚信你哪怕是仅仅为了我也会认真考虑拿出诚意谈判,可是我等来了什么?一颗从未用在战争中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你认为会有姑娘还去爱一个决定杀死她的男人吗?总之我是绝对不会容忍自己去爱了。这次我死里逃生,就这样过去吧,从此我们两不相欠,我之所以回来出现在这里,除了江枫的需要外,更想看看你再次看到我时的嘴脸。”
“我……”米高圆睁的眼睛瞬间变得黯然失去了神采,胸中的妒火也被冰结,他既痛恨克拉克和K先生的软硬兼施威逼诱惑,也对自己为仕途所作出的决定深感懊悔,“你不知道,我当时也是形势所迫,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请求你的宽恕。”他痛苦地用几乎哀求的声音呻吟。
“哦?不得已的苦衷?”凯莉闻听扬起眉毛,目光示意萎顿在地板上的安吉拉,鄙夷地回道,“就是她吧?才回来几天,发展够快的啊?”
“不、不、不,你误会了,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米高听了像被火烫了似的,拼命摇手解释,但旋即又垂下了手臂,他明白就算自己如何解释,凯莉都不会再回到他的身边了。
江枫缓步踱到屋内,在距离米高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好了上校先生,现在该是我们的时间了。”
“你想做什么?”米高从颓靡中警醒过来,冷冷地盯着江枫说。
“做什么?”江枫斜睨着他,墨镜下他的眼中已经开始湿润,“十三个人去了亚马逊,可是有几个回来了呢?谁欺骗了我们?又是谁下令投掷了那要命的炸弹?我要替死去的队友们讨回公道!”
米高听了江枫的回答,把头转向窗外,良久之后他收回目光慢慢说道,“除了金钱的补偿,恐怕你讨不到这个公道,我很抱歉,如果你愿意,我的命你随时可以拿去。”
“不,我对你的命不感兴趣,”江枫微微摇头,沉声说道,“你也是听令行事,我要见到始作俑者K先生,这需要你的帮忙。”
“很抱歉,恐怕我做不到,”米高叹了口气,眼角余光瞥了下安吉拉,心道可千万不能让江枫知道她的身份,否则安吉拉一定会被江枫劫走,自己可是担待不起责任,“上面的都是大元,我没有能力召集他们,尤其是K先生,我劝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按我说的数目拿到补偿金算了。”
“谢谢你的好意,那样做我对不起众位弟兄,而且你知道我也遭到了异化,我要终止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我没有选择。”江枫取出罗尼特博士的遗书,递了过去。米高接过来随手按亮壁灯,看完上面的寥寥数语,神色一时犹豫不定,“好吧,我会如实上报,或许他们说不定有兴趣见你,不过这需要时间。”
“好的,给你一天的时间通知他们,后天我会去基地,如果见不到人,就让他们等着看报纸吧。”江枫说完示意离开,凯莉经过米高身前,戏谑地附上一句:“两个被宣布坠机死掉的人忽然出现并说出真相,我看肯定会上头条,哈哈……”
望着江枫与凯莉走出房门,并肩渐渐远去,米高失魂落魄地跟了几步,在门前的草坪中央停下,半晌后终于低声叹道:“你最好还是不要去基地赴约,那只会让你有去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