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很难想象，这么隐蔽的一个军事基地里，也会有摩天大楼般的建筑。基地里的主楼尽管有二十三层，但因为背靠着山崖坐落在山谷里，而且经特种涂料漆成迷彩色，若非顶层那直插蓝天的巨大天线，真的能够消形遁迹于苍翠之中。
大楼的二十层被黑色的铁闸隔绝，上面的几层处于严格保密状态，那里也是这个基地秘密存在的意义。十九层是个多功能会议厅，不过此时已经布置成宴会大厅，虽然楼体为了隐蔽建的又细又高，不过置身其中仍然觉得很是宽敞，没有丝毫的局促感觉。水晶的吊灯之下，是黑色大理石铺设的地面，四周的墙壁的装饰和摆设也是同样考究，让人很难想象在军营中竟会有这般星级酒店般的场所。
宴会厅的主持前台摆放着几件乐器和一套华丽的音响，一条嵌着“世界军人运动会优胜者联谊会”字样的彩色拉花松松垮垮地悬挂在上面。大厅中间原有的桌椅被搬开了，形成个小型的舞池，应邀参加联欢的男人们分散在四周的座席上，与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众多艳丽女郎饮酒谈笑。
当江枫随负责接待的少尉军官安顿好起居之后，小憩片刻才按邀请函标注的时间来到宴会大厅。进了会场他才发现大家其实都早早到了。对于大厅中的暧mei氛围，江枫不是很习惯，环顾四周尽是一对对打得火热的男女，他没有片刻停留直接穿过会场来到露台上，这样既能避开里面令他尴尬的场面，同时还可以凭高远眺欣赏周围的景色。
“嘿！是江！”宽敞的露台远端忽然发出一声欢快的呼声，江枫循声望去，英姆利正和一个皮肤雪白的瘦削青年站在那里，呼声就是发自于那个瘦削的男人。
“尼克！太棒了，看到你真高兴！”江枫疾步赶过去，那个被他称呼尼克的男人居然张开双臂给了江枫一个拥抱。“江，真想不到我还能见到你和柯克，刚才柯克告诉我你做了警察，怎么样，还好吧？”尼克与江枫紧紧拥在一起，好半天两人才分开，他曾在一次野外定向比赛中遇到危险，是江枫及时发现并援手解救他脱困，因此他对江枫的感情与柯克又不同，不仅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更多了一重深深的感激之情。
“先生们，来一杯吗？”江枫与两个老朋友畅谈正欢，忽然一个举着鸡尾酒托盘的女郎翩然走来，脸上荡漾着迷人微笑问道。
“好的谢谢，宝贝儿你真迷人。”尼克拿起两只杯子递给江枫一只，英姆利则是自己动手。“谢谢，看在你嘴巴甜的份儿上，就透露个小秘密给你，今晚餐台上的火腿沙拉和芝士卷是我们几个姐妹做的，味道好极了，想吃就赶快去吧！”女郎虽然嘴上对尼克说着，眼睛却不停地瞟向江枫，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对江枫挤了挤漂亮的大眼睛。
“等等，小姐，既然透露了这么个惊天秘密，能不能再多说一点儿？”英姆利忽然用调侃的语气叫住她。“怎么，你还想知道什么？”女郎收住脚步。“我想知道你和这么多美女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哈哈……”英姆利说完大笑起来。
女郎不由莞尔一笑，调皮的眼神透着狡黠，“想来这位先生是外国人喽？”
“没错，我是哥伦比亚人。”英姆利爽快地回答。
“哈哈，难怪，你们哥伦比亚人都爱问这个问题吗？”女郎似乎是印证了心中的猜测，所以笑得有些忘形。不知为了什么，听到女郎的发问，英姆利脸上的笑容刹那间停滞了一下随即恢复了常态，“怎么可能？这里的哥伦比亚人只有我一个，莫非还有谁这样问过你？”
不知女郎是因为注意到了英姆利脸色瞬间的异样，还是因为发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已经违反了她时下职业的潜规则，神情显得慌乱，“对不起，我还有事。”女郎几乎是逃跑般地离开了。像她们这些应招侍应，大都是出来打零工的大学生，为各类活动、酒会提供侍应生服务，这对她们来说算是件美差，不但能接触到上层社会的人士，而且有吃有玩，还能轻松赚到不菲的酬劳，但做这一行有条不成文的禁忌，那就是要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很容易祸从口出。
“等等！”英姆利在后面叫她，但女郎充耳不闻反倒加快了脚步进了大厅。不明就里的尼克和江枫跟在英姆利身后追进了大厅，可是满场的男女已经隐没了她的身影。“怎么了？要不要我们把她找出来？”尼克扫视着人丛，向英姆利问道。“算了，让她去吧，我想知道的东西很快就会有答案了。”英姆利轻轻摇头回答。“那好吧，我们去尝尝传说中很好吃的芝士卷怎么样？”尼克见他如此回答遂放弃了寻找并建议说。
跑掉的女郎果然所言不虚，芝士卷的味道确实很不错，江枫三人来到长长的餐台前，每人弄了些食物，站在那里边吃边聊。
江枫感觉周围的嘈杂声忽然变小了很多，职业的敏感使他立时察觉了气氛的异样，与朋友们停止了闲聊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几乎是在第一时间他们就明白了原因，原来是门外走进了一个年轻的姑娘，只见她的一身文职制服，显然不是应招的侍应女郎。她的出现将大厅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身上，因为她实在太美了，笔挺的军服也无法包裹住她的魅力，并且更添了一种典雅高贵的神采，满场的姑娘顿时在她的面前黯然失色。
“哇噢——”尼克喃喃的低声赞叹，“她可真美啊！不知道谁有福气做她的男朋友。”英姆利听了打趣说：“怎么，怦然心动了？别忘了你已经成了家，我看机会还是留给江吧。”
“你说我？”江枫见英姆利扯上自己不由脸上微微一热，“谢谢你的好心提醒，我可不敢弄个白人姑娘回去做老婆，会吓坏我妈妈的。”
姑娘款款而行，直奔主持台走去，仪态端庄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对周围男人们的垂涎恍如未见。只是当她经过江枫的身前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侧头浅浅向江枫望了一眼。
“嘿，她刚刚看了你！”尼克用肩膀撞了江枫一下，怂恿着说：“去吧，邀她过来一起聊聊，她对你有兴趣。”
“别取笑我了，这代表不了什么，她或许因为发现我是唯一的东方人才看看我而已。”江枫连忙摇头，对他的煽动不置可否。
马克坐在距离主持台不远的一组沙发里，他见到姑娘走近，站起身撇下身旁的女伴拦在姑娘面前，“嗨你好，我是马克·希恩，能认识一下吗？”
“我是凯莉·朱迪。”姑娘礼貌地点头，只得伸手轻轻碰了下马克粗壮的手掌，却不料被马克用力抓住挣脱不开，“我们去那边聊聊好吗？”马克手上加力欲牵着她去沙发那边。
“不！你快放开！”凯莉不论怎么用力也抽不回自己的手，有些气恼地斥道。但马克显然没有放弃的意思，能在众人面前独占花魁，恰是满足他自大的虚荣心最好的体现，因此他也是毫不放弃，“别担心宝贝儿，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不过是聊聊天。”
“哪位先生过来帮帮忙，希恩先生看起来喝多了。”凯莉不愿与马克继续纠缠，便对周围的男人们求助道。但是她哪里知道，虽然此刻确实有人对马克的行为感到愤慨，但慑于马克希恩强壮得像蛮牛一般的身躯，加之自由搏击冠军的威名，因此大都不敢冒然伸手。
“我请你放开这位女士，你冒犯她了。”人群里走出来一个壮汉，身量与马克相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见马克无意就范，他便伸手去拉马克的手，不想扯了两下竟没有拉开，反被马克用左手揪住肩部一带，脚下又被扣住了脚踝，因此向后连退了好几步还是摔倒在地。
“哼哼，想管我的闲事，最好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马克见对方的狼狈相，狂妄地笑着回望女郎，“凯莉小姐，别浪费力气了，我想这里没人能帮上你。”
江枫本不愿理会马克的胡闹，他知道大庭广众之下，马克并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来，但他的狂言实在太刺耳了，当凯莉无助的眼神望向这边时，他的心蓦然一震，终于决定出言制止，“马克，放开她吧，别影响了你的绅士风度。”
马克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说话，江枫的英语虽然流利，但毕竟带着口音。“怎么？想较量一下吗？”他回过头挑衅地斜睨着江枫。
“随你的便。”江枫放下了手里的餐盘，缓步走向大厅中央，他不愿自己代表的中国军人被他人蔑视，同时心里还有另外一种情愫促使他这样做，那就是姑娘投来的楚楚目光，他不忍令那道目光的主人失望。
“江，你要小心他，这家伙非常厉害，”英姆利附在江枫耳边低声警告说，“他曾是职业拳击手，还学过柔术，在截拳道场也呆过一段时间。”江枫听了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点了下头。
马克见江枫没有退却，于是松开凯莉的手，一改脸上的狂态，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早听说过眼前这个中国军人的名声，两届的世界军人搏击比赛的冠军，可决不是刚才那个莽汉所能比的。
英姆利眼见他们之间的较量不可避免，他深知双方的格斗实力，心中不免暗为江枫捏了把汗，为了在不得已的时候能为好友出点力，他挺身站出来充当了评判，“好吧听我说，大家是来参加聚会的，点到为止，谁也别伤了和气。”
马克不置可否地哼了一下，便猝然率先发难，左手一记刺拳直击江枫面门，江枫毫不示弱抬手迅速格挡开攻势，同时向右前方闪身，右手手刀反劈马克的脖颈。江枫酝攻于守的转换速度惊人，这也是常常令不了解他的对手难以招架的原因之一。马克此刻同样感到有些猝不及防，眼见避无可避就要被切中要害，幸得他在截拳道武馆修习了几年，临阵对敌的应变能力和技巧都得到了提高，只见他急切间抬右手护住脖颈，在接住手刀的同时反手扣住江枫的腕关节，毫不停顿地向外侧拧转，这是个标准的擒拿技巧，被抓住的对手会当即丧失反抗能力，甚至有手臂脱臼的危险。站在两步外的英姆利看得清楚，不由暗叫一声要糟！
手腕受制的瞬间，江枫已经知道自己处境不妙，当马克侧翻手臂的同时，反应机敏的江枫竟然做出一个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动作，只见他脚尖用力点地，借着马克的旋转力量以自己的手臂为轴，凌空翻了三百六十度！如此一来不但化解了自己危难的处境，而且还落到了马克的右后侧反拧着他的胳膊，顿时掌握了绝对的优势，他只要一拳或者一脚就能令马克当众出丑。
考虑到马克心高气傲，江枫不想令他过于难堪，因此只是欺近一步打算微微发力弹开他算了，不料马克自知情形紧急，左臂背身用力向后横扫，偏巧击中了江枫左耳上方，江枫只觉脑中突然的一阵轰鸣，身体斜着摔了出去。
“江！”随着尼克的惊呼，凯莉也连忙赶了过去，尼克扶着江枫坐起来，两个人几乎同时关切地问：“你不要紧吧？”“没、没关系。”江枫用力晃了晃脑袋，看清了眼前两张关切地脸庞，对他们露出一丝苦笑，“不碍事的。”
英姆利见江枫并无大碍，遂站起来转身盯着悻悻的马克，鄙夷地斥责道：“我刚才说过点到为止，你出手有些太重了吧！江枫明明占了优势，想不到你会这么做！”
“我是无心的，我怎么知道那一下会击中他。”马克悻悻地辩解，他很清楚江枫对自己手下留情，但为了面子他并不想说破。稍事休息的江枫这时缓缓站了起来，用自嘲的语气阻止了英姆利对马克的质问，“柯克，算了，幸好他及时收住了力道，否则我可能现在还醒不过来。”
听到江枫的话，马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确实在感觉击中对手的瞬间卸去了一半的力量，但像这般宽容对手的举动，令他心中钦佩不已，他盯着江枫的眼睛足有半分钟，才缓缓说道：“你真是个好对手，刚刚是你占了上风，改天找时间我们好好较量一下。”说完马克便自顾自走扭头坐回刚才的位子，仰头一口气喝干了剩下的半罐啤酒，不再理会这边的情况。
“你真是好样的，不过有些太仁慈了。”凯莉这时还与尼克一左一右扶着江枫的手臂，她看着他有些感慨地说道。见艳惊四座的女郎对自己的关切，甚至杏眼微红的样子，江枫的心头感受到了一丝醉人的甜蜜。
“嘿，江，刚才你那个空翻是怎么弄的？”江枫正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份突如其来的柔情时，一个黝黑脸庞的男人凑过来不识趣地问道，正是刚才被马克放倒的壮汉。由于刚才是背对着，江枫没看到壮汉的脸，这时才发现自己认识这个人，他是军事五项的优胜者，全名叫麦克康纳。
“我就猜有人会有大把的人想问这个，不过我才不去关心他是如何做到的，我想知道的是，如果这里的天棚不够高怎么办，哈哈……”凯莉不待江枫回答，幽默地抢着说道。
短短的一场格斗，对于这些职业军人来说，不过是对气氛的一个小小调剂，军人大多是热衷格斗的，他们三三两两分散在舞池周围，热议着江枫刚才做出的侧空翻，还有人尝试着模仿，忽略到一个上校军衔的高级军官已经出现在了会场的前台。
“先生们，欢迎你们来参加今天的酒会，”上校用浑厚的声音致了句开场白，然后顿了顿，等待人们聚拢纷纷过来。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脸上巨大的伤口，突然手指微微抖了一下，原来他看到了站在江枫身旁的美丽姑娘，似乎与江枫有些过于亲密。他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了情绪然后抬手向姑娘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凯莉发现上校正在望向她，身体一震连忙松开扶着江枫的手，脸上露出一抹难以言状的复杂神情，“对不起，我要失陪了，”她低声道别，“刚才的事谢谢你。”说完脸上恢复了她刚进大厅时的从容，款款向主持台走去。
台上的上校正是发出邀请的米高，只见他此刻已是满面春风，抬手接住凯莉的手，对台下的人们介绍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本基地的军医官凯莉小姐，也是我的未婚妻。”
“哈！长官你可真有福气啊！”台下传来几声揶揄的喝彩，纷纷投来或嫉妒或羡慕的目光。不知怎么的，米高的话落在江枫的耳朵里，使他的心头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
米高对那些目光感到十分满意，尤其是江枫略显失落的表情，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致辞，“勇士们，你们是全世界军人的骄傲，我很荣幸能把你们聚集在这里，让我们彼此成为朋友，并且为大家提供一个机会，与世界上最优秀的军人组成一支世界上最强大的部队，去并肩战斗！当然了，我说的是明天的活动，至于今天，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里尽情的玩吧！”米高拍了几下巴掌，高声喊道：“响起来吧乐队！”悠扬的舞曲应声响起，他牵起凯莉的手率先步下了舞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