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出得屋来,继续向城西前行。百柳城西乃是富户所居,想来贼子李盛应该就住在那里。
此时此刻,李盛也确实是在城西,而且就在召开英雄大会的王家。
王家大院,已然成为了英雄大会的据点。整个王家上下,此时此刻就好像风暴眼里的无根之草,满院子都是吵吵嚷嚷的粗俗武人。
所有王家人全部都战战兢兢,早已不复当初将天鹰帮请来此地时风生水起的热闹模样。
曾经颐指气使的少爷少奶奶也干起了粗活,跟那些下人们混在一起,甚至连下人都不如。天鹰帮可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没武艺的,全部归类到普通人里。而那些下人们,此时怎么会不心怀怨愤的联合起来挤兑这些个原来的主子。
只有大老爷王廉和还能有个机会坐在屋里唉声叹气,林北多多少少要给这个老财神点面子。
而此时装饰奢华的大少爷房里,镶铜漆金的立柜已经被拆成了零碎,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还在自言自语的嚷嚷:“奶奶的,这破柜子为啥子要包上铁皮,老子烧个火还要费这么大劲扯扒下来,烧火都不好烧还能干什么,真是废物,废物!”说话的粗鲁男人一边埋怨,一边手里不停,咔哧咔哧就用手把木头劈了个碎,一脚踹翻镂雕着苏杭美景的木桌,小心翼翼的把一口盛满水的铁锅架了起来。
点着火,这男人嘿嘿乐了两声,马上让一股子浓烟呛得又开始大骂,直到踹开了大门才舒了口气,回头瞅了一眼地上死透的肉狗,才又咯儿咯儿地笑了起来。随手扯下来一块淡粉的纱帘围在鼻子上,男人嘁哩喀喳把死狗撕成块丢进锅里,竟是连内脏都不清理,好在他还知道胡乱把狗毛拔一拔。
正在他留着口水眼泪等着开锅时,一个人从后面,照着他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拍的他一头差点扎进锅里跟狗肉一起炖了。
“马勒个八字的,哪个狗儿子敢打老子。”怒而起身,五大三粗的汉子看清了身后之人,立马笑脸就又腆上了,“李哥哥。”
“呦,你不是那狗儿子的爹吗,在这儿干嘛呢,”李盛嘲弄道,“吃你媳妇呢?”
“没没,嘿嘿,李哥哥你一起吃啊?”那粗鲁男人乖的就像那锅子里的货一样,屁都不敢多放一个,一边护着身后的锅子,一边假惺惺的客气。
“我问你,你李哥的话你听不听。”李盛抱着膀子站在门口,黑乎乎的一个人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听啊!”男人立马表态道,“李哥哥给俺肉吃,让俺干啥,俺就干啥。”
“哦。”李盛又是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怒喝道,“那我让你看着我弟弟,人呢。人呢!”
“哦,弟弟啊。”粗鲁男人嘿嘿一笑,摸摸头上让打疼的地方道,“他又搞人家媳妇呢,俺又不能在边上看着,就跑回来了。李哥哥,俺跟你说,这条狗可是俺这两年见过最肥的,真是……”
没说完,李盛抬脚就踹了过来,那男人赶紧侧身闪开,开玩笑,这一脚看着就知道人家动了真怒,挨上了最少疼三天。却不得不说,这粗鲁男子闪避时横移的身法,甚是敏捷干脆,让李盛都忍不住心里一叹。
“你要是不把我交代的事干好了,我就把你的嘴给你缝住,给你留根管子,让你以后只能喝米汤。”李盛语气阴冷,听着竟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粗鲁男子脑后一紧,一想到后半辈子嘴里驽跟管子每天喝米粥,胃里也是一阵抽抽,也顾不得已经溢出香味的狗肉锅,灰溜溜的从李盛边上绕过去,奔着原路就要回去找李青山。
“哼。”李盛哼了一声,随手一掌挥出,掌风将将好把地上的火堆拍灭,力道拿捏精至毫厘,扫了一眼这一地狼藉,眉峰微皱,没有更多的表示,转身离去。
而另一边,白雨凝流年一行人也愈来愈接近城西。此时,六人已经明显感觉到周围开始有些嘈杂的声音传来,行动也愈发小心。
白雨凝跟在流年不远处,其他人的行踪连她也都有点分辨不清了。二人避开大路,摸进了一个胡同。
四下里更加黑了,脚步不由得就慢了下来,白姑娘抬头仔细分辨了一下流年的位置,却看到流年动作诡异,连忙靠了过去。
那边流年路过一个小院前停了一下,接着仰身踢腿,单脚站立,双手舞动,最后张牙舞爪地倒在了地上,而周围,什么别的动静都没有。
白姑娘来到他身边,流年这突然一番滑稽的行为让她先是心中一紧,刀子都拔了出来,但是四下里细细打量一番,真的是什么都看不到,莫名其妙之下不由得感觉好笑。
流年从地上坐起来,神情紧张的看了看周围,有些尴尬的站起身,一边拍了拍土一边解释道:“额,其实我刚才觉得有人扇了我一巴掌,赶紧回头踹了一脚,没想却踹空了,没站稳……嗷——唔!”他刚解释一半,眼角一扫刚才自己踹的地方差点嗷一声叫出来。
白雨凝顺他目光看去,也发现了问题所在。
这家小院门匾上吊下来一只人手!
原来刚才,就是这只人手,冷不丁“扇”了路过的流年一掌!
刚入鞘的刀子又拔出在手,白雨凝和流年立刻进入战备。
再看这个小院,黑漆漆的大门,微微开着一道缝,深更半夜,这家人居然没有关好门。
“有问题。”流年张着嘴没有发出声音,做了一个口型。
白雨凝点点头,表示明白。
二人默契的相互照应,由流年贴到门上观察,里面静悄悄的,微微伸出手指轻推大门,“吱,吱——”的木头转动摩擦声直透耳膜,显得尤为刺耳。
白姑娘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似乎也格外响亮。
门轴转动之声依然在继续,流年一手推门一手持刀,身形隐在门框外侧,眯着眼,双腿微曲,有如一直伺机待发的猛虎。
门缝开到可容一人通过的大小,流年收回手,二人都没有轻举妄动,默默等待了许久,流年冲白雨凝做了一个手势,得到对方回应后,抬脚闪进了院内。
白雨凝连忙侧身跟上,来到院中,看到流年一副放松的样子,才稍稍按下心神。
院里并不大,大门进来绕过屏风就直冲着正屋,此时屋门大开,屋里毫无生气。
流年微微思索了一下,迈步就进了正屋。客厅里摆放整齐,右手边是书房,左手边是卧室,中间都没有装门,而是用帘子隔开,这家境看起来是那种不穷不富的人家。
白雨凝跟进屋时,流年左手端着一个点燃的烛台,右手刚刚将卧室的帘子撩开。
向内一看,二人都是心中一叹。
卧室内床上躺着两个人,显然是夫妻,动作亲昵的搂在一起,已然死去多时了。
进得屋来,血腥味依然浓重。流年与白雨凝借着烛光查看,这床上的死人显然是死于睡梦之中,毫无防备。
“看伤口,他们都是被尖刀捅死,毫无防备,一击毙命。凶手可不像是新手。”流年低声道。
白雨凝点头,借着说道:“可是这女的穿着肚兜,男人却穿着外套,说不定是这男人半夜前来与女主人偷情,被男主人撞破所杀。”
流年回头,扬眉定睛看了白雨凝一眼,看得白雨凝略显窘迫。
微微一笑,流年含糊的解释道:“绝不是情杀,这男子就是这屋的男主人。偷情之人怎么会穿着衣服睡着呢。这男人是个夜燕儿。只有半夜出门半夜回家的男人才会累的穿着衣服睡。而且半夜回来不会被婆娘骂,还搂着,就说明女主人也知道这男人去干什么,没觉得奇怪。嘿,说起来这还是个惯偷儿。”
白雨凝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但是刚才流年看自己的奇怪眼神让她有点别扭,略有些置气的反问道:“那晚上出去干活的正经营生也有,更夫不也晚上出去么。你非说人家是偷儿。”
“更夫像他这么有钱么。”流年随口道,又举起手里的烛台晃了晃,“金的。纯金。不过这个可不能证明他有钱,这是陪葬品。这家伙还是个掘冢的,什么都干啊。怪不得让人把手给剁了。这杀人的倒像是替天行道一般。切。”
白雨凝无言以对,微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心道杀人总是不对,可是自己这夜前来不也是为了杀人。
忽然从附近传来一阵骚乱之声,有人呼喝相拼。两人连忙抛下这凶案现场——外面可是还有自己人在,这时跟人打起来的,八成就是他们。
连忙丢下手里的金烛台,屋里登时一暗。白雨凝已经踏出了屋子,流年紧跟而后,自己那妹妹明月性子急,莫要出什么闪失。
一脚既出门槛,背后一股子凉风骤起。“喝!”的一声低吼,一把刀应声自流年背后劈来!
“啊呀!屋里藏人!”流年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