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_海棠争香
渝州是江湖重镇,兵器也是应有尽有,容焕宁只转了两个时辰,便寻得一件称手的长鞭,鞭长三丈六分,虽不及高蝉所需的四丈,但她挥动几下,极为顺手,就出资购了下来。购得兵器,想到渝州城是流锋剑派的地盘,也不多待,便往回走。
“我说,我要见高蝉,请你通传一下。”
刚回到孤鸿庄,便听得一个柔若无骨的女声,容焕宁寻声望去,见门口站着一身着黄衫粉袖的绝色女子,女子玉带绕臂,暗香盈际,袅娜纤腰分花拂柳,花开媚脸,风流万种举投间,容焕宁看得痴了,只疑洞府神仙落入凡尘。
那门子也看得痴了,半晌都没有回话。
黄衫女子微微颦蹙,又冷声说道:“我要见高蝉!”
“敢问姑娘芳名。”容焕宁行至门口,对两个门子各轻轻拍打了一下,二人自知失礼,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还时不时地朝黄衫女子瞟去。
“慕香。”许同是女子,慕香见着容焕宁,似乎颇为开心,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慕香姑娘,跟我来吧。”容焕宁也回之一笑,作了个请的手势,便先侧身引路,进门时,还对两个门子狠狠瞪了一眼。
慕香随容焕宁进门,还未走出几步,便又听得一声呼叫声……
“请问,贵庄可有一位叫高蝉的人?”
容焕宁转过身,见门口又立着一个打着白纸绢伞的姑娘,那姑娘一身白裘,正是二八芳华,乌黑的秀发随鬓向后,用淡色流苏浅浅倌起,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脸上未施粉黛,却带着淡淡的冰冷,清新动人的双眸似水,五官精致得如画中的仙童玉女一般,虽不及这位慕香姑娘明媚动人,但她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比慕香姑娘更平近,比慕香姑娘更淡雅。
一下子见了两位绝色的女子,不只是门子,连容焕宁也暗自惊叹:师父的桃花也太旺了!
门子还未答话,容焕宁提声呼道:“姑娘进来吧,我带你去便是。”
白衣少女提步赶了上来,容焕宁有注意到,这少女步子轻盈,却十分飘逸,似乎脚下并未着地一般,不过数息之间,白衣少女已近身前,道了声:“谢过姑娘。”又对上慕香浅浅一笑。
慕香在她低头间看到少女发间的一支海棠步摇,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过眉目中却是多了一种难明的意味。
容焕宁在前面带路,偶尔遇见几个庄内的弟子也都紧紧盯着身后的两个姑娘,更有甚者佯装同路的跟随三人许久。容焕宁也不理会,开口向白衣少女问道:“姑娘芳名?”
少女似是低眉思索了一下,才轻吐道:“白棠。”
“两位姑娘来找我师父所为何事?”容焕宁又问道。
慕香先瞥了白棠一眼,见她似乎难于言语,便先开口回道:“高公子修书找我来,我便来了。”
白棠面色微凝,过了半晌,才说道:“我担心他,便来寻他。”
容焕宁与慕香闻言显然都十分惊异,似乎都没想到这种情话会当着二人的面说出来,慕香的不悦,容焕宁尽收眼底。一个大胆表露心迹,一个暗生醋意,二人的心思表白无遗,且都生得这般倾城绝色,相比之下,近些日子愈来愈欣悦的采薇只怕要难过了。
庄园不是很大,三人一路直行至君子堂,容焕宁让两人先暂歇息,她到后院去寻高蝉去。
“小棠来了!”高蝉在听到容焕宁的禀报后,欣喜若狂,随便一溜烟儿就没影儿了。容焕宁怔在原地,摇头叹了一句:看来师父的眼睛里是容不下别人了。
慕香姑娘被安排在君子院旁边的养虚亭暂歇,高蝉带着白棠来到后院,让她坐在长椅上,高蝉蹲在她身旁问道:“秦皇陵可还凶险?我接到急报,凤凰宫欲为难我哥哥,才赶去襄阳,后来又被扯来了蜀中,没能在那儿等你,你可怪我了?”
数月不见,她似乎比之以往更稳静了些,不似从前与秦望川一道时那般朝气活泼。闻言也只是浅浅一笑,回道:“阿蝉,我不在意这些。我听说你要对付唐盟,才万急赶来,这可是真的?”
高蝉点了点头,笑问道:“你担心我斗不过唐盟,特地赶来帮我的吗?”
白棠忽然正色道:“阿蝉,你不是唐家的对手,单是一个流锋剑派就远非你可匹敌,唐盟三十二家,手段和实力都远远超出你的想象!不要与唐盟相斗,好吗?”
高蝉听了这话,洋溢着满面笑意,伸出长指在她的鼻梁上轻轻刮下,宠溺着说道:“你就安心地在这儿住下,看我如何瓦解这个不义之盟!”
“阿蝉!”白棠急了些,说道:“你就听我一句好不好。”白棠伸出手去,拉着高蝉的双手,此时她双目盈盈,带着一丝凄楚,三分乞求,这样的白棠,高蝉还是第一次见着。她向来欢快洒脱,对万事又都有盘算,胸有成竹的她任何事都能迎刃而解。从没见过这样不知所措甚至露出如此脆弱一面姿态的高蝉也一时慌了神。
高蝉别过头去,试图不去正视白棠,他担心自己一时心软就答应了下来,事实上,高蝉也确实有了动摇的念头——如果不去对付唐盟,他带着白棠回汜水城去,请水汜和主婚,再生一双儿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且不说孤鸿庄集众望与流锋剑派分庭抗礼,琳琅此时也还在CD与唐家周旋。高蝉虽然不知琳琅此行所为何事,不过他深信着,琳琅这么做一定和汜水城有关。
高蝉不知如何回绝白棠,只得支吾回道:“小棠,唐盟与我汜水城仇怨颇深,我不能答应你。”
说毕,高蝉只觉得白棠身子猛地一震,那双温暖的小手也从他的手上缓缓撤离,垂在身侧,高蝉不安地转过来看着白棠,白棠却低下头避开,两滴热泪竟顺着面颊滴落,高蝉不知她是怎了,只是猜度着白棠应是担心他无力对抗唐盟致此。正要开口宽慰,只听得白棠淡淡说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高蝉一头雾水,问道。
白棠愣了愣神,见他实不是装出来的,想到方才见面的种种,又破涕为笑道:“啊,我是说,你都知道唐盟的厉害了?”
高蝉见她不哭了,也堆笑道:“自然知道。我前些日子还与唐盟的盟主交了手,我与她对了一掌,也不过如此。”
白棠一听大惊失色,忙又牵过高蝉双手问道:“你和她对的是哪只手掌?”
高蝉动了一动右手,白棠放开左手,将高蝉右手举起,从里到外都看了一遍,又将头上那支海棠步摇取下,双手一扯,那步摇竟一分为二,一支长针缓缓从银鞘中划出,这步摇不过麻线粗细,想不到竟暗含着如此精妙的机关!
不理高蝉的惊色,白棠用长针在他掌心一点,然后双手拇指在他掌心轻轻挤迫,见挤出一滴鲜红的血液,白棠轻轻“咦”了声。
“怎么了?”高蝉见她这一番动作,知她是担心唐蓝的那一掌中带毒,心中流出一股暖意,说道:“你担心我中了唐盟的暗算,可与唐蓝交手已近一月,若是有毒,你哪还见得到我?”
白棠闻言不悦地瞪了他一眼,回道:“你是不想见到我吧。才一月不见,你又当掌门,又收女弟子的,连逍遥津的歌姬都请来了,哪里还会想到我这个野丫头。”
高蝉闻之言中饱含醋意,笑意更盛,轻轻搂过白棠在怀中,在她头顶轻轻地呼着暖气说道:“你若是觉着不好,明日我就把全庄的人都叫来,告诉他们你是我的掌门夫人!”
“羞也不羞,谁是你的夫了人。”白棠粉面一红,推开高蝉,双手还紧握着高蝉的右手,又疑惑道:“你怎地会没有中毒?”
高蝉让她安坐下来,双手握着她的手,调笑道:“谁说没有中毒,唐蓝给我下了相思醉,可是一看到你就解了。”
白棠没有听他的胡言乱语,盯着高蝉指上的那枚银光戒指问道:“这枚戒指是什么来头?”
高蝉回道:“这是我哥哥给我的,里面有一门护身的秘咒。”见白棠神色凝重,高蝉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白棠摇了摇头,轻声道:“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隐戒,难怪难怪了。”
高蝉见她还一直盯着隐戒琢磨,似乎对这个戒指很是宝贝,他将戒指取下,说道:“你要是喜欢,就送予你罢!”
白棠怔怔地望着他,似乎对这一举动吃惊不小,结舌道:“这,这可是城主大人给你护身用的。”
高蝉笑道:“无妨,哥哥不会怪我的。况且,反正你将来是要嫁入我汜水城的,到时哥哥总得送你件像样的礼物,你别看这戒指轻薄了些,但也是个十足的宝贝呢。”
白棠心想:原来他知道这戒指是个宝贝。同时见他不吝赠送,又有求爱言语,面露喜容,双手接过戒指,又反套在高蝉指上,佯怒道:“一个戒指就想把我收买了,我可不要。”
“哈哈。”高蝉问道:“那你想要啥?”他忽然想到白棠也会用毒,且看她方才的神情手法,显然对唐蓝用的毒都有几分把握化解,便开口问道:“对了,小棠,你能解千叶黄的毒吗?”
“千叶黄?那是丰都的奇毒”白棠淡淡说道。她见高蝉神色凝重,只道是已与丰都交了手,有人中了这毒,她没碰到过这毒,也不知能不能解,不过既是高蝉的朋友,那还是要尽力救的,只是一时没有头绪,便凝神思索起来。高蝉在一旁看着,也不打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白棠喃喃自语道:“从铁树黄中提炼出的毒素,十叶铁树黄已是剧毒,百叶黄便可致人死命,千叶黄的毒性胜过百叶黄十倍百倍。”
又过了半晌,白棠才叹了口气,高蝉忙问道:“可有头绪了?”
白棠摇了摇头,道:“这毒厉害的很,我也不知解法,千叶黄属金毒,我擅长的是草木之毒,不克反受制于它。”
“毒也有五行之分?”高蝉惊道。他只知修行有金木水火之别,殊不知毒也分门别类。
“这是自然,以毒攻毒多半是靠着不同毒药的毒性相克而解,如千叶黄是金毒,便可以火毒攻之。”白棠解说道。
医理上亦分五行,高蝉粗通医道,理解起来倒也不困难,金生水而受制于火,医道上也有佐金平木一说,所遵循的也是相生相克的五行关系。娥仪中的是金毒,又被沈澜清用****封住,若是能重振娥仪体内的火阳之气,说不定可以抑制千叶黄。高蝉猛地想起了什么,大笑道:“小棠,你说可以用火灵芝一试不?”
火灵芝?白棠记得,上次江陵之行时,高蝉从黎族得到了一株上好的火灵芝。
“我不知道,据我所知,千叶黄没有解药,若是没有其他办法,倒是可以用火灵芝一试。”白棠又迟疑道:“只是汜水城离此处千里之遥,那位中了千叶黄的朋友只怕难撑过去。”
高蝉笑道:“这倒不着急,那位朋友现在成了活死人,多久都等得了。”
高蝉心下的石头落地,也是十分舒坦,见着白棠颇有倦容,便让方采薇在君子院中收拾了一间房安置她歇息,又立刻去请来了沈澜清,将用火灵芝的想法告知。沈澜清是医女,医理自是比高蝉通得多,因此高蝉想到火灵芝便找来了她商量。沈澜清听了之后,未加赞同,也不作反对,千叶黄的毒性她也清楚得很,死马当作活马死,也许真的可以一试。
高蝉本想着汜水城距离遥远,若是能就近从江陵黎族再借一株火灵芝自是最好,只是火灵芝是黎族秘宝,万万不会随意借出,上次是以真罡剑做交换以示两家友好,如今再借一株,只怕没那么容易。况且,除非高蝉亲临,尚有一线可能,但孤鸿庄如今险象环生,流锋剑派又虎视眈眈,高蝉身为掌门,断不能在这个当口离开。
思来想去,高蝉只得唤过杨澈,让他回汜水城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