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蒂尔?蓓莉雷特便是其中一人。
那一天,她为了购物在街上四处悠转。
年方二十八,是个住在贵族街道的男爵夫人。丈夫因经营矿山累积了不少财富,进而买下爵位一步登天,然后对当时还只是个女仆的她一见钟情,原本的她就只是个寻常老百姓。所以她始终无法融入舞会或社交场合那种高贵的氛围,倒是每天沉溺在花大笔金钱采购过去贫穷时想要却买不起的衣服、饰品这种不为人所称道的嗜好中。
当然她也并非对这一连串猎奇的杀人事件一无所知。但自己是贵族而非妓女,况且现在只是傍晚,不是事件发生的深夜。所以她作梦都没想到自己竟会成为其中一名被害者。
让马车停在大街上等着自己,夏蒂尔就在服饰店里物色商品。没带上随从、管家,就她自己一个。此刻她身上穿的并不是贵族服饰只是普通的衣服,五官长得端正但还称不上美艳,与其说是贵族,更贴近长得漂亮的普通市民。
正在挑选外套时,忽然旁边有人出了声:
「姐姐,你好。」
「哎呀,你是在叫我吗?」
平时都被称为夫人的夏蒂尔因这一声「姐姐」整颗心都飘飘然了。转身一看,眼前是个很年轻的,大约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站在那里。
蓝色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从她的穿著打扮看来,应该是中产阶级人家的孩子吧。
「有什么事吗?」
出声询问后,小女孩的表情不知为何浮上一抹忧愁。
「是的。不好意思,其实我有一点烦恼……」
夏蒂尔感到讶异,不由得仔细观察起眼前的女孩。
心里怀疑她是该不会是扒手或诈欺犯吧,但她所穿的衣服质料和剪裁都很不错,设计也很有品味,洗得干干净净地,身上还飘散出香水的甜美气味,从贫民街过来的人是不可能这样的。光是要遮掩那些假货、便宜货、沾满污垢的脏货就得费尽力气了。
认定她应该没有问题后,夏蒂尔露出了可掬的笑容。
「你怎么了吗?」
「嗯,其实我妈妈下礼拜就要过生日了。」
少女羞怯地开口说出她的烦恼。
「我想买发夹给妈妈当生曰礼物,可是不晓得怎样的比较适合……就在我为此烦恼不已时,姐姐就出现了。姐姐那头蜂蜜色的漂亮长发跟我妈妈真的好像喔,所以……那个……」
「哎呀呀。」
表情因小女孩的这句话而松缓了。
也许是偷偷自豪的头发被夸赞了而感到骄傲,也或许是因为女孩的烦恼实在太可爱的关系。
「好呀。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帮你出点主意唷。」
「真是太感谢你了!」
听到夏蒂尔的响应,少女立刻低头行了一礼以示感谢。
「这样的话,虽然有点麻烦,不过我们可以去席尔薇雅商店看看吗?」
「嗯,好呀。我们一起去吧。」
那是间专卖发饰和小杂货,广受女孩子喜爱的商店。
离这里差不多五分钟的脚程,连马车都用不到。朝少女招了招手,完全忘了自己还在挑选外套的事,夏蒂尔推开玻璃店门。不由得忆起自己十三、四岁的时候,同时也有种成为母亲的心情,领着少女迈开脚步。
此时的夏蒂尔已经完全相信身旁的少女了。
所以当她指着一条小巷子说「这边有捷径喔」时,甚至没有一丝怀疑,还漫不经心地想着:为什么小孩子都这么喜欢捷径跟秘密的暗巷呢?却仍安然地跟上她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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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黄昏已过,日暮的晚上九点。
雷本武器护具店开在离城镇有些距离的郊区,在这里担任内勤职员的少女汉娜?乌蕾布尔经历了连曰以来的兵荒马乱,此刻正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踏上归途。
会变得如此忙碌,都是因为五天前开始在匍都造成骚动的那个连续杀人魔。
多亏公会祭出巨额悬赏金,踊跃的炼术师们都激动地蜂拥而出,对武器和护具的需求量瞬间大增,雷本武器护具店也因此陷入一片混乱。
在这一行干了十五年的店长说在犯人的长相和姓名、连年龄和性别都还没确定的情况下,目前的顾客数量还算少的,真是太恐怖了。还说十年前发生雷德?欧塔姆的类似事件时还要更惊人。整座城市沸腾得彷佛在举办祭典似的。
也就是说,之后要是知道了犯人的真面目,就会像火上加油似地更加天翻地覆——这样就算给加班费也不想干了。
真讨厌因为延后打烊而不得不走夜路回家。那个撕裂杀人魔说不定就在街上徘徊着,自己也是女人啊,光想到可能会遇见那种变态,就怕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所以汉娜也想了个对策,就是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低调又不显眼。
传言撕裂杀人魔总是挑妓女当目标,这样的话只要别太像个女人就好了。这几天来都穿着土气的村姑服饰,头发也马马虎虎地在脑后扎成一束,甚至连口红都不涂了。这么一来就不会太引人注目,最重要的是还能让那个阴阳怪气又心怀不轨「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也很危险,不如去我家过夜吧」老想对自己出手的工友汤姆乖乖闭上嘴巴。果然,一改变打扮和穿着,连妆也不化了之后,他就没再来搭讪自己了。反正他对自己的心思就仅止于此,被那种家伙献殷勤一点都不值得高兴。
常来店里看武器的那群顾客中有个很帅气的男人,自从不打扮后就没那个脸面对他了,这一点有点心酸啦。不过反正自己的工作也就是躲在店里的角落打算盘,实在也用不着这么沮丧,想想也就算了。
边想着这些,边在街灯下加快脚步。
这里离闹区有段距离,平时就没什么人会经过。今天这一带同样也被寂静包围。撕裂杀人魔应该会在酒店那种更繁荣的地方出没才是,但路上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半个人,还是让汉娜心里有些忐忑害怕。
话虽如此,可要是突然冒出其他人也一定会吓一大跳吧——
「……唔?」
下一秒,脚步和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止了。
汉娜发现了,在三公尺外的另一头似乎有谁站在那边。
街灯照射出一抹小小的身影。再凝神细看,原来是个少女。有着一头蓝色头发,大概十三、四岁,感觉还很稚气的女孩。所以在安心的同时也觉得可疑。那种年纪的小女孩不应该在这种时间还在外头游荡才对啊。
而且她还一副慌张失措的模样,不停窥探着周围。
发现到自己后,小女孩立刻冲了过来。
有种不祥的预感。
该怎么办呢……心里这么想,脚却动不了。
「太好了……」
站定在汉娜面前,少女喘着大气露出微笑。
「什么?你到底……」
「请快逃吧!」
压着嗓子小声的说了一句,但语气相当坚定。而且似乎相当在意周围的动静。
「……逃?」
少女扯着自己的袖子,慌乱地解释。
「那个,那家伙!就是那个杀人犯啊!我被袭击了!」
「呃……咦?呀……」
汉娜愣了好一会儿,几秒过后才终于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忍不住发出悲鸣。那个杀人犯。被袭击了。也就是说——
「不会吧……真的吗……」
撕裂杀人魔。
不是应该只袭击娼妓吗?为什么会对这样的小女孩出手?难道她是妓女?但看起来不像啊。不、不对,现在不是做这种无聊推测的时候了。因为她说被袭击了。证据就是她的衣服背面被撕了好大一道口子,而且还渗出少许鲜血。血——这是血啊。
汉娜茫然地呆愣在原地。
强烈的恐惧让她的身体完全僵直了。痉孪的喉咙无法顺利发出声音。手脚却不由自主抖个不停。全身上下彷佛都反叛了自己的意志,完全无法控制。
「他会从那里过来!所以快一点逃吧!」
少女催促着,握住自己的手柔软且温热。然后,汉娜感觉自己似乎慢慢又能呼吸了。
——对啊。
就这么继续呆愣下去也难逃一死。杀人魔不知何时会来到这里。逃吧。不得不逃。跟这个小姑娘一起找个地方躲起来。
「往这边!」
被少女拉着,汉娜的脚总算想起地面的触感。背对刚刚前进的方向,她们钻进另一条窄巷。所幸这附近的地形错综复杂,暗巷里更容易藏匿身影。也可以请附近的民宅让她们暂躲一阵子。
汉娜的想法和领路的少女方向如出一辙。也许只是偶然,同时也相当自然地——掉入陷阱里,就是这个意思。
眼前是杀人魔即将尾随而至的迫切状况。这种时候原本该要大叫、扔石头击碎建筑物的玻璃窗,让人们把目光聚集到这条夜路上,不、应该是聚集到自己身上才对。如此一来,杀人魔也会担心目击者而无法随便出手了。
但汉娜?乌蕾布尔却没有想到这一点。因为在路上遇到的少女打一开始就压低声音说话,给了她不可以大声喧哗这种先入为主的观念。
无论如何,这便成了汉娜生命的分歧点。
虽然一边注意背后的状况边往巷弄深处狂奔,但威胁与恐惧并不是从身后逼近。而是由她主动跃入血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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萝赛塔?妙尔生于莹国南端,杂九岬附近的小村庄。
生长在海岬上的牧草深受羊群喜爱,让这块土地畜牧业盛行。靠着将优质羊毛卖到匍都工厂使得这座村庄安定富足,村民们在产业革命之后三餐温饱,从不知饥饿滋味。萝赛塔本身也与工厂、矿山的苦力劳动无缘,每天只管悠哉地赶羊,直到某天出嫁到某处生儿育女,渐渐年华老去,最后寿终正寝——原本该是这么度过一生的。
但为什么她会跑到匍都当一名娼妓呢?这与其他人无关,完全是本人的无知和愚蠢招来的结果。
纯朴的乡下生活确实比其他地方还富足,但对当地土生土长的人来说,除了无聊至极之外什么都没有。明明产业革命发生已久,却从没亲眼目睹过炼术;也没机会闻到所谓的炼狱毒气,对于生活如此平淡的少女来说,跟着要将羊毛卖给业者的父亲一同前往的匍都——灿烂辉煌到简直像是脱离现实的梦幻国度。
更糟糕的是她偶然在这座城里邂逅了一名年轻炼术师。利落流行的服装搭配着隐隐透出内敛光芒的长剑,那身影是多么帅气啊。对他一见钟情的萝赛塔眩惑于城市里五光十色的奢华生活,受到引诱便迷迷糊糊地连贞洁都双手奉上。在返回村子的前一天,她从父亲身边逃到了青年的家里。
之后过了六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