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我的心像是被一块巨大的创可贴给盖上,所有的疼痛都得到了缓解,爱是最好的疗伤药,这个男人虽然有这样或者那样的缺点,可他真心实意地爱着我,就算是像爱着那个已经离开的初恋。但是,他的爱是温暖的,是魔兽世界里的牧师,是治疗系里的法宝,在安慰我那颗破裂的心。
我想挣扎着起来:“我跟你去吧!”
他把我按倒在床上,又给我盖上被子:“算了,你就睡吧!你最近脸色刚好一点儿,不想去,就好好地休息,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我待在床上,听着车子开出家门的声音,渐渐地远去,我的心安宁下来,进入了梦乡。
那天,我做了一个香甜的梦,梦里,我和父母一起,泛舟于清露湖上,周围开了无数朵脸盘大小的睡莲,五颜六色,还有如水雾一样的光围绕在其中,坐在小舟上我开心地笑着,父亲和我说着笑话,不远处的柳树下还站着一个男子,是林牧文,他站在那里,含笑望着我,像是在等我的船靠岸。
我着急地要下船去找林牧文,却发现手被人握住,扭头一看,父亲正在摇头,而林牧文身边多了一个人,却是莫渐离,我心里着急地想:“渐离不是参加晚会去了吗?怎么和林牧文在一起?难道林牧文知道我们的事了?”
一着急就从梦里醒过来,这才反应过来,林牧文和父亲都已经死了,而莫渐离怎么会和那些人在一起?
我着急地打电话给莫渐离,电话不通,穿好衣服,站在阳台前,看着来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慌。
我害怕得不敢进入房间里,打电话给小琪。
电话响了很多次都没有人接,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被世界抛弃了,又不敢下楼,害怕得在阳台的一角缩成一团。
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逼近,却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像是人,又像是危险的感觉,我说不出那是什么东西在接近我,却本能地害怕。
我在阳台上待了很久,被手机的声音惊醒,我按了一下接听,听到那边说:“卡路,你快来,莫总出事了。”
阳台像是一下子从房子里垮了下去,我感觉自己坠落到深渊里。
△若你没法为我安定
莫渐离很安静地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我整个过程都特别地平静,像是去认领一件遗失的东西。
人躺在那个小床上,灵魂已经远去,皮肉组成的就是东西吗?所有的人都面无表情,但他们离我远远的,我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扫把星,在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死掉了两个情人。
虽然我人站在太平间里,可是,我还是像回到了那个梦里。
林牧文和莫渐离站在一起,到底是谁干的?
是林牧文带走了莫渐离吗?那个梦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陷入了苦苦的思索中,对周围的一切都视而不见。
我已经听到母亲和小琪在那里暗地里商量,要送我去精神病院。
大家都以为我疯了,这一次我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死死地追着一个梦。
我为什么要做那样的梦呢?为什么做完之后莫渐离就开车出事当场死亡?最可怕的是,警察说:“还要调查调查事故原因。”
在莫渐离的破碎的车子里,银白色的奔驰碎了一地,可是,在真皮车椅上,还有一朵睡莲,静静地开放着,像是有谁放了进去。
莫渐离知道我最害怕的是睡莲,他绝对不会想到要带一朵睡莲来给我,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把睡莲放在车子的后座?谁需要这样干?
这些疑问都纠结在我心底。
“不要想那么多了!”小琪很认真地对我说。
“小琪,莫渐离怎么可能会死呢?睡莲是谁放进去的呢?”
“这不是你需要去管的事情,有警察去查这些事情。”
“但是,你想,会不会是林牧文做的?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是林牧文带走了莫渐离,而且那个梦里还有睡莲,那么多的花。”没有等我说完,她做手势打断我。
小琪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最后,她没出声,走了出去。
母亲这个时候也在我的身旁,经过了两次打击,我虽然外表冷静,但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搬出了莫渐离的房间,实在没有办法忍受在那个房间里再待了,无时不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回到了自己的公寓,和林牧文一起住的小居里。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睡莲开始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第一次看到睡莲是在一个早晨,我按时起床,拉开浴室门,却看到水杯上放着一朵睡莲。
清水还养着那朵莲花,花在浴室的淡蓝墙壁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水艳。
我像是被人一把捂住了鼻子,空气像是一下子被抽空,我跪在地上,用力地从喉间里想打开一点儿吸收到一些空气,但是却根本没有办法做到。
这个时候电话铃声响了,那个铃声终于打断了我被怔住的感觉,我又能呼吸了,从洗手间里很费力地爬出来,拿着手机就对着那边的人哭道:“他来了,他们回来了。”
电话那边传来小琪的声音:“怎么了,卡路,你又怎么了?”
我一字一句地说:“小琪,他们,死在睡莲边的人,都回来了。”
“你别吓我啊!我马上就来了。”
小琪赶来的时候,我正在楼梯的一角发抖。
我看到小琪的时候,我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和求助,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小琪蹲在我面前,她冷冷地说:“这一切,会不会都是你自己干的?”
“啊!”
我完全都呆住了,这个可能我从来没有想过。
“自从你失去林牧文之后就开始不正常,总是看到幻觉,说林牧文回来找你,就算是看到普通的花,你也会说是莲花,莫渐离的死会不会跟你有关,这睡莲真的不是你放的吗?”
小琪的声音像冰刀一样,一点点地割破我的喉咙,我感觉血从我的伤口里喷溅而出,像扯断线的红珍珠一样散落了一地。
这就是所谓的心伤吧!这就是传说中的见血封喉吧!
看着我面如死灰,小琪却一点儿也不退缩。
“卡路,你知道吗?自从林牧文死后,我一直都很讨厌你,不是讨厌,是恨,林牧文为了你才会去赌球,因为你的贪得无厌,因为你的虚荣,因为你要的太多,这些才逼得林牧文去赌,如果不是因为你,他根本就不会动那些东西。”
小琪停下来,像是平息自己胸口的愤怒,指着我的鼻子说道:“我和他大学同桌四年,我会不明白吗?我真是后悔,怎么会让你们俩认识,怎么会介绍你这个妖女给他,最后会害死他。”她的眼里似有泪花,“可是,我怎么又会料到,你连我心爱的男人都要抢。”
我目瞪口呆,小琪和林牧文是大学同学,这我知道,但是,谁也没有和我说过小琪喜欢林牧文。
“不要用这种表情看着我,每次出事你都是这种表情,林牧文和你好上,你是这种表情,你什么也不知道,林牧文死,你又是这种表情,莫渐离死了,你也是这副表情。”小琪恨恨地望着我,“这样不知所措的表情,你还是留着给男人用吧!”
小琪不想再多说,准备离开我,下了几个台阶,她回头来说:“要说那睡莲从哪里来,你可能自己会最清楚,能打开莫渐离车子放睡莲的人只有你,能在你家里放睡莲的人只有你,能让林牧文死在睡莲下的也只有你,你为什么不问你自己?是不是你疯了,这也许都是你干的。”
△枯萎那个,无谓再目送
那一天,我坐在楼梯那里,一直坐到四肢冰凉。
都是我干的,我所寻找的答案难道在我自己身上?我真的如别人说的那样疯了吗?
想了很久之后,我冲回家,面对睡莲忽然生出一种勇气。
“这是我自己一定要解决的事情,就算我死了,我也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就是从心里升起了这样的念头,所以,这样的信念让我居然可以面对睡莲不再崩溃到不能呼吸,虽然还是非常害怕,但是,我拿起了水杯,像是丢掉一个怪物一样把这朵睡莲丢到走廊的垃圾桶里。
这种勇气一直支撑到我把DV装好,我把DV对着自己,我一直都不肯睡,终于在半夜两点的时候熬不住了要睡下去,虽然理智告诉我不能睡,但是,时间被扯成了一片一片的,我怎么也没有办法再撑下去,在睡之前,我按下了DV键,也暗自希望这个DV的内存大一点儿,能录得久一点儿。
至少能让我知道,是不是我睡着了,去干了那些可怕的事情,如果我的身体里真的分裂着两个人,那么,也让我看看那个女人是什么样子。
醒来的时候,依然满嘴的苦味,像是从地狱里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看着DV很久,终于还是咬咬牙,把它接在电视上,开始用快进观看整个过程。
关上电视,我的心里像是放下了一块石头,我一夜虽然睡得不安宁,但是,一夜我并没有起来过。
这证明我没有在睡梦里分裂自己,不管事情如何诡异,可是,我没有疯,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看完了这个DV录影之后,我站起来,拉开冰箱门,看到了第二朵睡莲。
那朵睡莲放在我的冰箱放水果的那一层,花朵对着我,像是一把开腔的手枪。
“谁?出来!到底是谁?”
我再也忍不住了,打电话叫了警察,这一切要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我想我真的得疯掉了。
警察来了之后,拿走了睡莲,查看了电梯里的闭路电视。
他们询问我:“这门没有被强行打开的痕迹,你好好想想,你的钥匙有没有给过别人?”
我摇了摇头,除了林牧文有一把之外,别人都没有。
“你再想想,有没有可能被别人拿走配了一把钥匙?”
想了很久,我说道:“我妈那里有一把钥匙,有时候我出差不在家,她来帮我打扫一下,她有没有可能被别人给偷拿了钥匙?”
警察看了我一眼,似乎在责备我这么大的线索为什么没有早说。
我莫名其妙,我自己妈妈拿着钥匙,这还有什么不放心?
小琪的事情要不要告诉警察,是不是小琪做的?莫渐离的死确实也是意外,只是车速太快,他可能是着急赶回来见我。
那个睡莲是谁放的?为什么他要着急着赶回来见我,车速会那么的快,导致出车祸?
这些问题已经隐约要浮出水面,但我的心里却拒绝听到任何答案。
△字花
三个月后。
我走在通往那个院落的小路上。
心里平静如水,时光似乎又穿梭到我儿时牵着母亲和父母的手,走在公园的林间小路。
登记完之后,我又看到了她。
她的白头发似乎更多了,还是坐在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一朵睡莲,那是一朵假花,是我从商场里购来的,她每天都要拿在手里,像孩子不肯放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我在她边上坐下来。
“妈。”
她已经完全不认识我了,三个月前警察在睡莲的包装纸上找到的指纹是她的。
从闭路电视看来,她每天半夜都会出现在我的房间里,她守护着我,很安静地守护,一直到莫渐离死后才开始在我的家里放睡莲。
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精神出的问题,在她的记忆里我是那个哭闹着要睡莲的孩子,她拿睡莲给我是因为哄我开心。
林牧文在死前找过她,林牧文陪她吃了饭,决心寻死的林牧文没有勇气面对我,死前最后一件事情是帮我照顾一回她,在吃饭的时候她高兴地告诉林牧文我最喜欢的是睡莲,林牧文不想让我忘记他,欠了一身债的他选择了在睡莲下死。
她不记得自己的丈夫因为我而死,这段记忆太痛了,一直埋在她的心里,直到她的身体开始衰老,这段记忆就浮出来,于是她选择了永远忘记,不记得这件事情。
她只记得我爱睡莲,于是,在我可能会出现的地方放睡莲。
莫渐离死后,她更加同情我,莫渐离的死也和她有关吧!她打电话给莫渐离说自己的女儿不见了,莫渐离以为我出了什么意外才会拼命往回赶,可惜他完全不知道那只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女人,她的记忆和思维是不一样的。
可是,我却不知道她病了。
我以为她永远不会病,我以为她永远不会老,我以为她永远坚强,我以为只有我有伤痕,所以,我忽视她。
忽视她做为一个老人的那颗心,我忽视她的苍老,她却记得我爱睡莲,她的记忆力停在我要哭闹着要睡莲的那个时候。
我不知道她怎么看这个已经变成大女人的女儿,但我知道,她只是病了。
送她到这间精神病院之后,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只不过短短的三个月,连我是谁也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
但是,那朵睡莲还在她的手上开着,她已经完全没有意识。
娇艳明媚,没有了灵魂的花却还是有着美丽的尸体。
我在阳光下的院子里,坐在她身边的长椅上,微风吹过,轻抚开我膝头的一本词。
我念道:
“九月江南花事休,芙蓉婉转在中洲。美人笑隔盈盈水,落日还生渺渺愁。露洗玉盘金殿冷,风吹罗带锦城秋。相看未用伤迟暮,别有池塘一种幽。”
空气里像是点上了香的熏炉,带着一点儿莲香,伴着我的朗读声慢慢地把往事撕成一片片,落入时光的河里,像一河的碎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