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星觉得很痛,是全身都在痛。她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沉重得放佛千斤重。
她意识很朦胧,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昏迷还是清醒。
隐隐约约有一只手,温柔的俯上她的额头,来回轻柔的摩挲着。
是谁?这么温柔抚摸的手,记忆里,也似乎有这么一双手。
白星试图睁开眼睛,也许是双眼许久没见光明,光线刺得她条件反射的闭上眼睛。
然后她慢慢的适应光线,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人。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妇女,面黄肌瘦,一看就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她双眼通红,鼻子也是红红的,干裂的嘴唇吐出的话语是哀切而激动:”晨晨,晨晨!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然后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跌跌撞撞的跑出病房,撞到了正要例行检查的医生,也不管疼不疼就激动拉住医生的手大叫:“医生,我女儿醒了!她醒了!”语气间是狂喜。
“知道了,嚷什么嚷!”医生鄙夷的扯掉她的手,满眼不屑。
妇女讪讪的收回手,不过她又开心的凑到白星眼前:“晨晨,晨晨,你终于醒了。”颤抖的双手不住的摸着白星的脸。
晨晨?晨晨是谁?这个激动的妇女又是谁?
白星很疑惑,她是白星,二十一年来一直就是白星。可是眼前这个妇女为什么一遍又一遍的喊自己晨晨?怎么回事?
这里有浓浓的药水味,没错,这是医院,但是她又为什么在医院。
“阿……”白星一开口便觉得喉咙干涩无比,她吞吞口水,干涩的感觉还是不减,于是她指指桌上的水。
中年妇女立马反应过来,赶紧倒了一些在塑料杯里,喂了一些给她。
“你是谁,我为什么在医院?”白星终于艰难的发出了声音,尽管声音沙哑难听。
中年妇女原本狂喜的表情瞬间呆愣住了,然后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晨晨,我是妈妈呀,我是你的妈妈呀,你这是怎么了?”
“我,我不认识你呀阿姨。”
“怎么会呢,医生,医生!我女儿说她不认识我,这是怎么回事呀?”妇女激动的问旁边的医生。
“可能跟她的脑部受到重创有关,具体的还要检查检查才知道。”医生扶了扶镜框慢悠悠的说。
“怎么会呢,晨晨,你真的不记得妈妈吗?你再想想?”中年妇女的情绪又激动起来。
白星努力在脑海里回想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却越想越头痛,她痛苦的捂住头。
“晨晨,晨晨你怎么了,头痛吗,头痛咱就不想了,不想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妇女像在海洋里终于抱住了浮木一般,她一遍又一遍的囔囔着。
“家属请安静,这里是医院。病人刚醒来,不要打扰她。至于她不记得你是什么情况,下午做个检查就知道了,现在家属先出来,病人需要静养。”
“好好,晨晨,妈妈不打扰你,你好好休息,妈妈下午再来看你。”中年妇女含泪看着她,满眼的心疼慈爱。
白星躺在病床上,努力的回忆着。
她确定自己就是白星。她最后的回忆是在飞机上,她难受的望着窗外流眼泪,想起自己爱的那个人,她的心痛得想要死掉一样。
机身突然一个剧烈的抖动,旁边的一位男乘客的咖啡甚至洒在她身上。随后是一声声尖锐的警笛声,广播里也出现一个男声:“各位乘客,我们现在遇到气流,请各位乘客镇定,不要惊慌。”但这样的安慰显然没有任何用,机身抖得越来越厉害,飞机上的人躁动起来。恐怖的氛围蔓延整个飞机,直到它终于坠毁。
坠毁的那一瞬间,白星脑海里浮现出她二十一年的人生,走马观灯的一幕一幕,尤其是和那个人的点点滴滴,他们一起牵手在林荫小路上走,一起甜蜜的逛夜市,一起坐在路摊上吃面条,一切都历历在目,仿佛昨天发生的一般。尽管最后他伤她很深很深,她恨不得把他忘得一干二净,甚至她更恨自己。
她不想死,她才二十一岁,还有很多的未来,哪怕那段时间都是让她心碎的回忆,但是她还从没想过要因为他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而现在,白星没想到,从那么空的地方坠入海底,她居然还能活着,而且她也没断手断脚,她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这个中年的妇女又是从哪出来的呢,为什么她一直那么热切的叫她晨晨,她在医院醒来为什么没有见到自己的父母呢?
突然,白星像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从床上冲起来四处翻找镜子。她有些慌乱,墙角那个中年妇女的行李袋被她翻得乱七八糟。
跟她一个病房的其他家属拉开帘子:“你找什么呢?”
“镜子,给我一个镜子好吗?”白星现在的情绪倒是跟之前那个妇女一样激动了。
大概那个家属第一次见到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病人居然还这么激动,愣愣的递给她一面镜子。
镜子里清晰的映出一张二十几岁的年轻女孩的脸孔,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挺直的鼻子,嘴唇有些发白,脸色也是苍白的,有些清秀可爱。
但是她是谁?尽管她长得跟白星还有几分相似,但这不是她的脸?
白星瘫坐在病床上,原来,她到底还是死了,对啊,哪有那么命大,飞机坠毁了还能活下来。只是为什么她的灵魂会出现在别人的身体里,那她自己的身体是否已经是一具白骨。她该怎么去面对这些。
白星不想再去想了,越想头越痛,她就那样躺在床上,呆滞的望着天花板。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再次醒来的时候,白星想通了一些,其实这样也好,全新的生活,她可以抛开过去的一切,重新开始生活,反正最后她还活着不是吗?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想不明白,也不再想了。
白星平静的被医生安排检查身体,她也很平静的告诉那个女人,她失忆了,不记得所有的一切。
那个女人的眼泪又止不住了,不过她很快的抹掉眼泪,颤巍巍的摸着白星的脸:“没关系没关系,妈妈只要你健康就好。只要你醒了就好。”
白星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心酸无比。这个女人不会知道其实他的女儿真的已经死了,她在欺骗这个女人。可是要她残忍的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吗,与其彻底绝望,这样的结果有没有让她好受些。白星自己也不知道当自己的父母知道她已经死了的时候又该是怎样的痛彻心扉。
女人生硬的挤出笑颜,用着最温柔的口吻:“我叫林霏,是你的妈妈,你叫周晨希,你是我的女儿。三年前你出了一场车祸,手术后你变成了植物人,现在终于醒了……”
一个下午,白星都安静的坐在病床上,听林霏讲那些不属于她的回忆。
“阿,……妈妈,你有带手机吗?”
“手,手机……女儿,咱们家已经是家徒四壁了,妈妈没有钱买手机……”林霏窘迫的开口。女儿虽然醒了,但是家也败了,接下来她们母女改怎么继续生存?
“没事的妈,我已经醒了,不会这样一直下去的。”白星只能安慰眼前这个脆弱的女人。
夜幕渐临,林霏离开医院了。他们家太穷了,林霏每天都要给自己找两份工作。算算这个时间,她该去路摊上帮忙了。
白星见她离开,向隔壁借了手机,她想查查三年前的飞机事件。
三年前的悲剧无疑是惨重的,飞机坠入海底。120人据说有两个人因为降落伞的缘故幸运生还,确定死亡的也占据了大多数,其余人做失踪处理。她白星也是其中之一。
白星记得当时飞机上有104件降落伞。几乎一半的人没有机会得到降落伞。所以在飞机坠落前机上一片混乱。大家争着抢着希望得到最后生还的机会。
白星还记得自己当时被左推右搡的挤到角落里,却幸运的得到了混乱场面中不知道被谁踢到角落的降落伞。所以她迅速的穿上后站在机上,已经有了降落伞的人群推推挤挤,白星几乎是绝望的被推了下去。
结果她人不见人,死不见尸。茫茫大海中,就算做了失踪处理,可谁都心知肚明,生还还有什么希望而言?大多是不知道葬身在了哪里罢了。
白星看完了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任谁像她这样都要觉得不可思议。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距离死亡这么近。
白星稳稳情绪,再次在搜索栏上输入,这一次她输的是“秦瑞三年前的订婚”的关键词。
秦家与周家的联姻最后还是失败了,具体原因不明。只知道至那以后,周婉莹就出国了,至于秦家公子现在已经接手家族的事业,这三年事业更是蒸蒸日上,把秦氏家族推向一个从不曾有过的高度,秦氏现在俨然就是一个庞大的跨国企业。秦氏企业---秦天企业现任的董事长兼执行总裁是金融界上不可动摇的成功的企业家。
手机上的照片是近照的秦瑞,还是那么俊美的脸孔,只是这张照片上的人表情是冷如冰雕,眼底更是冷到了心底。生生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压迫之感。
秦瑞,你不是爱周婉莹吗?为什么三年前你没有娶了她,为什么她那么爱你你最后还是没跟她在一起。你为什么能伤害一个又一个的女人。难道你连她也不爱了吗?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可是这些已经不关她白星的事了,从这一刻起,她是周晨希,一个全新的周晨希。
事情已经发生了,尽管她不想,但是这总比葬身海底来的强,既然上天已经给了她全新的生命,她就应该去学会适应,学会好好的生活。
她还了手机,闭上眼睛睡觉,什么都不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