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手都抱酸了,却仍是不放,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他不知道左安伤到了哪里,怕一动,会牵扯到她的伤口。
想来左安也命大,这要是命薄,还没到医院,就死半路上了。
说到出车祸去医院,当时欧阳明就派了其他老师去通知左安外公外婆,然而他们直接就拒绝了,理由是,家里忙。
家里得有多忙,外孙女出车祸了,面都不露一下,更别说跟着去医院了。左安那时候的心,已经不能说是凉,大概已死了。
到了县城医院,欧阳明陪着进电梯,直到送抢救室。他都没敢松口气,一直到半夜从抢救室推出来,他才稍稍松口气。
晚上陪了左安一夜,当然左安是不知道,因为她还在昏迷中。
第二天左安醒来时,已是黄昏,她惊慌的看了看四周,除了一片白色,就只有消毒水味道。
她下意识的想动,却被护士制止住了。
“小姑娘,别乱动。”
左安小心的点了点头,其实她昨天一直都是晕晕乎乎的,直到进了抢救室,彻底没了印象。
“这是你老师留给你的字条,我念给你听。”护士很好心的拿出字条,摊平念了起来。
“安安,老师回去了,明天就是半期考试,老师必须赶回去,班上还有四五十个学生等着老师。有时间,我会来县城看你,同学们也都会来看你。不要担心,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医生说了不严重。老师的话,你还不信吗?”
“护士姐姐,老师什么时候走的。”左安哽咽着问出口。
“凌晨五点,赶的最早那班车,六点多的吧。”
左安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她偏过头去,双目无神的看着隔壁床。那里躺着的是一个老奶奶,下唇都摔没了。
眼睛酸酸的,涩涩的,有些想流泪。可她却硬是忍住了,没有哭出来。
心里明明很想哭的,可她却没让自己哭。她也不知道,这个时候了,勇敢给谁看。
她的头很痛,不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床前站着一位四十多的阿姨。
“你醒了。”那位阿姨看到左安醒来,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左安冷漠的看着她,半天不说话。
她虽然昨晚上一直半昏半醒,甚至一直都在呕吐中,在疼痛中。可是她很清楚,肇事者父母来了。那么毋庸置疑,这个阿姨就是那位肇事者妈妈了。
“你是左安,那阿姨叫你安安吧。”
“你不配。”左安冷冷的回了句。
虽然声音很小,很干涩,可是口气却不好。
她原本苍白的小脸,已经肿成了包子,原本乌黑的大眼,已经眯成了一条缝,可仍是从里面射出寒光。
因为那场车祸,导致的后遗症,困扰了她很多年。在高考时,更是让她痛不欲生。
左安妈妈接到电话,已经是左安住院后第二天了。
“玉儿啊,你女儿出车祸了,在县医院。”左安外婆一边嚼着花生豆,一边含糊不清的说。
“什么,肚子痛。”左玉在成都餐馆里打工,做一些洗盘子,擦桌子等粗活。
所以当左安外婆打电话时,正是中午客人多的时间点,她压根就听不清楚。
“你那很吵吗?那你晚上八点打过来,我那时才有时间。”左安外婆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晃悠着就去了麻将馆。
到了晚上十点,左玉才下班,已经累得快虚脱了,还得强打气精神,给左安外婆打了电话。
“你这么晚还打什么电话,不是叫你八点打的吗?”左安外婆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左玉咬咬牙,忍了又忍,这才好声好语的说:“妈,我在餐馆做事,要十点多,才能休息。”
左安外婆嘀嘀咕咕了几句,也没再凶她了。
“你女儿出车祸了,在县医院。”她不紧不慢的说着。
“什么,你说什么,安安出车祸了!”左玉不敢置信的问道,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安安怎么会出车祸,这肯定不肯能,不是真的。
“你当我是骗你啊,怀疑我。随便你爱信不信,她要是死了,别怪我没通知你。”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当左玉赶回来时,已经是左安住院第三天的傍晚了。左玉在接到左安外婆电话后,就跟姓黄的说了这件事,他也跟着一起回来了。
由于一夜都没睡,加上左玉本身就晕车,回来时,人都快去了半条命。脸色惨白,眼窝凹陷,黑眼圈严重。
“安安。”左玉看着没个人形的女儿,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她真是后悔了,后悔不该为了追求自由,追求幸福,带着女儿离开。她以为回来会是好的,谁曾想会是这样的结局。
母女俩家没家,她自己名声坏了不说,女儿却一直在受罪。
“妈,没事。”左安看到妈妈的出现,那一刻才算是放下心去,之前一直保持高度警惕。
前两天一直都是肇事者母亲在照顾她,但她绝对不会相信对方,所以从没给她好脸色看。
那次车祸,住了三个多月的院,出院那天,医生护士都在门口送左安。因为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勇敢的小姑娘,脑部抽淤血时,没有打麻醉剂。
打牛针一般粗的针管,扎进脑袋抽血,她硬是没吭一声。足足抽走了一大袋子淤血,才算是抽完。
其实还残留了一些,因为离太阳穴太近,所以不敢再抽下去。
而正是那微弱的一点淤血,造成了左安一直头痛的后遗症。
这件事后,原本就阴郁的左安,性格变得更加阴郁。几乎没什么朋友,除了上课,上厕所,就是发呆。
她经常望着窗外,看着外面自由自在的鸟,她觉得自己活得猪狗不如。很多时候,她都在想,如果那场车祸直接将她结束了,是不是会快乐些。
当然这些烦恼,也不及多想,不久便面临中考。她没有退路,除了考上重点高中,再也没有出路了。
中考完,左安想也没想,就填报了重庆市的高中。因为她不想在县里读书,那样每个月都得回家,她没有去处,又只得回外婆那里。
可是她不想,那里就是她的噩梦,她不想再生活在噩梦里。
“妈妈,我考的是重庆市高中。”左安将自己填报的学校跟左玉说了。
可是市里学校比县城学费贵,一学期就要一千多。县城只要几百,她对于女儿的这种做法,有些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