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航他们匆匆赶到医院,却看见高平江浑身插满管子,贴满感应片,左脚上缠着绷带,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杜玫一进病房,眼泪就忍不住的往下掉,另外两个男人也忍不住直眨眼睛。
辛涛、塞地、阿木西老爹都在,辛涛解释:“他刚动完手术,麻药未过。但是医生说他已经没生命危险了。”陈厚鹏组织全西宁最好的医生对高平江进行抢救。
“手术,什么手术?他腿断了?”徐航问。
“不是腿,是切除了3根脚趾,和一部分脚掌。”辛涛说。
三个人脸色大变,彼此看来看去:“那会影响他走路么?”
“医生说不会,开始可能有点不习惯,但是今后习惯了,就会好。不过,肯定不像过去跑得那么快了。”
辛涛给大家讲是怎么回事,原来今年雪下得特别大,再加上年关将近,高平江决定大家先各自回家休整几个月,等明年开春再来,大家行李都收拾好了。高平江却心神不宁,一定要回去再放一炮。
“那片山坡我们挖了很久了,山坡都变成断崖了,那个坑已经开得很深了,都快到山腹了从地质构造和岩石走向看,那里应该有矿,也零星的炸出过一些,都是顶级料。平江坚持说他感觉到了什么,在走之前,他要再去试一下。”
塞地爬进去埋的炸药,放炮后,上面的岩石有点松动,滚下很多小石块,其实整个山崖都已经被他们炸得乱七八糟,挖得千疮百孔。塞地和阿木西都嗅到了危险,叫大家别进去。结果几个人在外面等了会,没动静,高平江忍不住了,说自己爬进去看一眼马上出来。
高平江是回爬到坑口的时候,坑忽然塌方的,辛涛他们眼看着高平江都几乎爬出来了,只要向前爬一步就能站起来,忽然坑上面的石头塌下,在一片尘土飞扬中,眼前出现了一座石头坟墓。在场的几个不顾上面不断的有小石头砸下,冲上去拼命挖,好在高平江埋得不深,滚下来的也没有大块的岩石,算是捡回了条命。
高平江被挖出来时,已经因窒息而昏迷,脚也砸伤了,大家赶紧把他背到营地,来接他们回城的越野车已经在那了,所有人一起撤离,先将高平江送到县城,县医院对他进行快速施救后,用救护车将他送到格尔木市。
辛涛心有余悸的说,“我们刚到营地,那个山崖忽然塌了。只听见‘轰隆’一声,地动山摇,整半片山崖全下来了,上半截都秃了,下半截被岩石埋了。营地都飞来很多拳头大的石子,把越野车车顶砸得全是坑”
辛涛给三个人看一样东西,是一块很小的玉石:“他挖出来时,攥在手心里的。”
杜玫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徐航和张子淳也跟着哭了。
哭着哭着,高平江倒醒过来了,但是神智明显不清的样子。杜玫拼命控制着自己不大声哭,一面哽咽一面说了句:“今后,我们能离昆仑山多远就多远。”
张子淳一面流眼泪,一面拼命点头:“我们从此只从市面上收购原料,别的公司都能活,为什么我们要这么贪心?都是贪婪毁了我们。”
高平江彻底清醒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辛涛呢,塞地呢。”
此时正是半夜,杜枚和徐航张子淳三人守着他,辛涛他们睡觉去了。
三个人告诉高平江,其他人都平安。
但是高平江根本没在想什么安全不安全的事:“赶紧叫他们过来,我们找到玉脉了。”
三人撅倒。
高平江孜孜不怠的喊辛涛和塞地,一副想从病床上直接爬回野牛沟的样子。徐航他们无奈,只得告诉高平江,山崖塌了,就算有玉脉,也被埋在下面了,根本采不到,更何况,他也不见得最后一炮真的炸出了玉脉,说不定又是一块零星的玉石。
“肯定是玉脉,而且是条主脉。”高平江坚持,“山塌了正好,省得我们自己炸,只要把塌方清理出来就行,省掉我们多少事啊。”
对于高平江与众不同的脑回路,三人只能相顾无语。
早晨辛涛他们过来,高平江问了一下塌方的情况,就拼命催他们把队伍重新集合起来,回野牛沟去。
赛地为难:“兄弟们都大半年没回家了,老婆孩子都在家里等着。你总不能让他们刚走到村口,还没进屋呢,就把他们叫回来吧。”
辛涛反对:“刚山崩过,山体还没稳定,太危险,而且现在太冷了,雪又大,又临近春节,都没人给我们送供给”
高平江恼火,手臂一动,盐水瓶子乱晃:“如果被别的矿队发现了,占了我们的矿。妈的,老子跟他们拼命。”
徐航跟张子淳吓得赶紧把高平江摁住:“别激动,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高平江坚持说自己已经找到了玉脉,要回野牛沟,别人怎么劝都劝不住。
徐航张子淳跟陈厚鹏商量,陈厚鹏说:“山崩,设备全埋在了下面,你们怎么清理?得重新采购大型设备,然后把部件运进去,重新组装后才能动手,这些都需要时间。”
陈厚鹏劝徐航他们带高平江回北京疗伤,别人都回家过节,等休整一番后,再回野牛沟,而他则帮他们把设备准备好,由部队出面,将设备给他们运进山里。
“如果真的发现主脉,马上通知我。现在盗采太严重了。野牛沟矿队这么多,而且都是出钱出力卖命却至今一无所获的,如果你们找到了主脉,械斗恐怕难以避免。”陈厚鹏说,“生命安全第一重要,千万小心。”
高平江手术后一周,可以出院了,春节也到了,大家死活把他绑架(轮椅)上了飞机。
高平江没家,张子淳把他带回和玉会所跟自己一块住。高平江心情不好,再加上伤口又痛又痒,不好意思喊疼,就嘴里骂骂咧咧。杜玫因为伺候过她老爸,对病人的种种怪异心理表现十分熟悉,不管高平江怎么无理取闹都千依百顺。
贝晶却没那么好惹,越看高平江越不顺眼,终于有一天头头是道的把他一通臭骂,大致意思是:你以为你花样美男,你以为你是在撒娇卖萌,呸,你就是一块茅坑里的石头,臭气冲天,神见神烦,人见人嫌,鬼见鬼哭
张子淳捂着贝晶的嘴,把她拖了出去。
高平江被贝晶这么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后,顿时老实多了。张子淳跟杜枚面面相觑原来这小子是欠骂啊。
高平江不折腾别人了,但是开始悒悒不乐。他过去一直是动如脱兔,要他这么行动受限制,真比杀了他还难受。
正月初二,北京人逛庙会的日子。张子淳为了给和玉公司和瑰石公司做广告,在珠宝新大楼的拍卖大厅举办免费和田玉讲座,请了几位和田玉玉雕大师来江和田玉的欣赏和收藏。讲座完后,又给大家做免费的鉴定。
杜玫为了给高平江解闷,把他的轮椅推到了现场。
高平江看张子淳人模狗样的坐那给一干闲杂人等做鉴定估价,就不乐意了:“这小子能当专家,我凭啥不行?就因为他坐椅子,我坐轮椅?把我轮椅推过去,就在他旁边,我要听听这小子是怎么胡吹的。”
杜玫和徐航把高平江推到张子淳身边,辛涛和仰凝莺也跟在后面。
这时正好有个客人抱着一块足有5斤重的黄色的大石头给张子淳看:“请问张老师,这是和田玉的哪一种?”
张子淳不好意思:“这个,嗯,这是不是和田玉的那一种。”
那人急:“我是在新疆买的。您看,是不是那种非常罕见的黄玉。”
高平江一听别人叫张子淳“张老师”就不乐意了,这小子一夜功夫,居然当上“老师”了,啊,呸。
“恭喜,你买到了新疆产的石英岩,还是费了番功夫染色的。如果买的数量多的话,可以造房子。”高平江说。
“我花了10万元。”那人真急了。
高平江看了他一眼:“嗯,按人民币贬值的速度,过上个几年,你就物有所值了。”
这个客人的表情明显是想把自己手里这块石头丢高平江脑袋上,但是权衡一番后,说:“这是块罕见黄玉,请不要随意评论,以免影响您的砖家声誉。本人将去地质大学找教授探讨”
“地质大学教授?”高平江回头瞧了辛涛一眼。
辛涛无奈:“嗯,新疆有很多石英岩,这块的染色技术不错。”
下一个客人上来,给张子淳看一个造型特别奇怪的白色小雕件:“张老师,这是不是红山文化的和田玉小人。”
张子淳还没回答,高平江抢先说:“红山文化是啥我不知道,但是你手里这玩意倒挺像只雕坏掉的唐老鸭。”
第三个客人上来,给张子淳一块图案模糊不清的龙牌,本来底子有点发青,却又在最上面染了点黄色:“张老师,这是我爷爷送给我的结婚礼物,这是他在打仗的时候,从国民党的一个军官身上搜到的”
高平江说:“本故事纯属虚构。”
那个男人恼火:“我爷爷亲口跟我说的。”
高平江说:“这样的东西,国民党军官看不上。”
“你看,这玉牌,质地多么玲珑剔透,雕得多么栩栩如生。”那个男人几乎要跳起来了。
高平江惊奇的看着这个男人:“玲珑剔透,栩栩如生?您是要修改中华词典么?”
张子淳尴尬,只好斯斯文文的说:“这是染色大理石,解放战争的时候,还没这样的染色技术。”
这个男人气哼哼的走了,排在他下面的那个不敢上来了,径直走到高平江另一边的雕刻大师那,给他看一块23斤重的,黑漆漆的石头:“张大师,您能帮我看一下这块和田墨玉吗?这是我两年前花了2万元买的,买回家后一直觉得不踏实。您看这值多少钱?可以雕样什么样的东西?”
张大师还没说,高平江插嘴:“这是块石头,无价,现在你可以踏实的回家了。雕啥就不用费这心思了,压咸菜坛子很实用。”
张子淳忍无可忍:“杜玫,你把他推过来干嘛?”
杜玫委屈:“他自己非要来凑热闹。”
春节一过,辛涛就回青海了,陈厚鹏已经给他们准备好了大型设备,一队驻军跟着矿队一起向野牛沟进发。
徐航和张子淳拦着高平江不放,高平江还不能自己走路,却急得暴跳,把两人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又过了两个月,高平江基本上康复,马上飞了过去。
到了五月初,高平江电话过来了,找到了玉脉了。
高平江坚信自己挖到了主脉,在山崩的上千万吨岩石碎块被清理完毕后,坚持继续往山腹挺进,终于给他挖到了玉脉,据辛涛的测算,矿脉长百米以上,储藏量在在千吨以上,其中到达宝石级的至少上百吨,而且品质极佳,能满足杜玫的需要。其他不够宝石级的,有一半以上到达了工艺品级,而且体量巨大,可以制成大型的玉石屏风,巨型的玉石花瓶之类,没达到工艺品级的是高档装修材料。
新疆和田玉因为开采和运输困难,不够品级的玉石开采并且运下山,完全是赔本生意,所以无人去干。青海玉就不一样了,因为具备大规模快速开采和运输的条件,所以高平江他们的这条玉脉,每一公斤都有价值。
山里虽然没有通讯信号,但是高平江们发现主脉的消息却随着送粮队,飞快的传遍了整个野牛沟,甚至其他几个地方的矿队都马上知道了。第二天起就出现了前来盗采的矿队,双方发生了小规模械斗。辛涛赶紧离开野牛沟向陈厚鹏汇报。
陈厚鹏立即命令高平江和手下旷工撤离,在局势稳定前不要重返野牛沟,同时通过青海驻军派出了一小股的部队,荷枪实弹,前往野牛沟维持治安。
高平江和旷工们离开野牛沟,高平江和辛涛回北京办理特别开矿许可证。塞地阿西木带矿工回新疆,因为发现的矿脉很大,这么二十来个人手完全不够,塞地要回老家招募更多的矿工,高平江要求至少百名以上,越多越好,当然,必须可靠。
青海省省政府马上出了一份特别政府公告:
西宁市、各自治州人民政府,海东行署,省政府各委、办、厅、局:
近期,我省格尔木市祁连县野牛沟地区盗采昆仑玉资源的现象较为严重,矿山生态环境和昆仑玉资源遭受严重破坏,影响了当地的社会和谐稳定。为严厉打击盗采昆仑玉资源违法犯罪行为,维护正常矿产资源开发秩序,现就有关事项通告如下:
一、昆仑玉资源属国家所有,严禁任何单位和个人擅自进入昆仑玉矿区,从事任何形式的非法开采和偷运昆仑玉资源等活动。对擅自载运非法采矿人员、采矿设备、矿石及火供品的车辆,一经发现坚决予以查扣。同时,依法追究车辆所有者和经营者的法律责任。
二、格尔木市祁连县野牛沟辖区内所有非法开采昆仑玉资源的单位和个人,自本通告发布之日起,立即停止一切非法开采活动,自行撤出采矿设备和人员,拆除矿区工棚等设施。拒不停止非法开采行为的,对违法矿主(投资人、组织者)将按照擅自使用火供品、非法开采矿产资源的有关法律规定,依法移送司法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三、对阻碍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依法执行公务的,由公安机关依法作出罚款或拘留。涉嫌犯罪的,依法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对非法采矿的幕后操纵者、充当保护伞及入股的公职人员,由纪检监察部门从严查处;情节严重的,移送司法机关处理。
四、广大干部群众要进一步增强法制观念,充分认识非法开采、偷运、销售昆仑玉资源的危害性,积极向当地国土资源管理部门或公安部门检举揭发违法行为,共同维护矿产资源管理秩序。
特此通告。
青海省人民政府
高平江辛涛还没在北京降落,徐航已经行动起来了,通过部里向青海省下属县局申请特别采矿许可证。
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申请被地方局以需要像上级局报批而拖延。
这个理由莫名其妙,因为本来就是上级局层层下达的指示。
徐航暗叫不妙,却搞不清楚问题出在哪里,查了几天,却发现有青海省省政府官员向县局暗示,叫他们不可表态。
徐航跟张子淳,高平江商量了一下,一致认为是陈厚鹏认为他们办事没做到位。
高平江从库存中找出一粒十四克拉的巨型黄钻,大如雀卵。
徐航赶紧带着这枚敲门砖去找何娴红。
何娴红接过黄钻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这颗石头很漂亮,你如果镶成一枚戒指,去向如沁求婚,我想她一定会答应的。”
徐航五雷轰顶,原来症结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