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在麻省小镇下了飞机。机场一共就一幢两层楼的房子,前面是停车场,后面是停机坪,前后都一望无际,就机场大楼小得跟虱子似的,一天都起落不了几架飞机。
四人取了行李,赶紧去租车行提车,杜玫掏出驾照和信用卡办手续。三个男人都英语不行,徐航稍微好点,能表达自己的意思,但是听不明白别人的意思,另外两位就站那光抓瞎了。
杜玫领完车钥匙,就进了洗手间换衣服把那件米色礼服穿上了。
三个男人看着那个寒啊她还真想取而代之当新娘啊,这是在人家的地盘上
杜玫把教堂地址“嘟嘟嘟”的输入GPS:“赶快,赶快,一定要在他说Yes前赶到。”输完,却翻下遮光板,对着后面的镜子涂脂抹粉。
“不是说赶快么?”
“那我咋办,蓬头垢面的出现在Mike面前?让他一见我就倒胃口?”
男人们钦佩,女人真够镇定的,不管是飞机要起飞,还是老公要结婚,刷睫毛膏的手都不会抖一下。
好在,杜玫也就稍微扑了点粉,刷刷眼影,涂点口红,三分钟不到就完事了。
杜玫一脚踩在油门上,车子“嗖”的冲出了停车场。三个男人吓了一跳:“慢慢开,不要把参加婚礼变成了参加葬礼。”
杜玫不屑:“美得你,这路上是有车还是有人?帮我看着点鹿。”
张子淳坐副驾座上,以为杜玫是说帮她看路:“这路还用看?”车轮下的柏油路宽阔平整,路况极佳,中间一条白线无限延伸,既无行人,又无车辆。开贯北京马路的张子淳,觉得自己闭着眼睛都能开。
“是一头鹿的鹿,你怎么像头猪。”杜玫发火。
“我像猪?”张子淳好笑,“我看你倒像头驴。”
徐航在后座上幽幽的说:“明明像头骡子嘛。”
杜玫大怒,转念想想,10点多了,时间急迫:“懒得理你们。”
汽车以每小时60mile(90多公里)的速度奔驰,这不是高速路,而是条乡村大道,几个男人担心:“开慢点,当心警察。”
“没事,限速55,开到60,遵纪守法。”杜玫恨不得插翅飞到到小镇上,从天而降在教堂门口。
车子先从一个湖边跑过,湖水清澄透明,隐隐的水汽升腾,湖对岸景色朦胧;然后从一条长长的铁索桥上穿过,铁索锈迹斑斑,两侧山峦起伏,古木参天,一片郁郁葱葱。三个男人过去还没见过这么繁茂的绿,不由的心旷神怡。汽车接着又在林区穿行,林中的小块空地上时不时有一两处小木头房子,貌似看林人的小屋,已经被废弃很久了,接着又出现了一段旧火车头和铁轨,被青草遮没了半边。
徐航感慨:“真想在这里归隐山林。”
杜玫没好气:“那你吃什么?撒洋葱的披萨,不撒洋葱的披萨,烤糊了的披萨请随便挑。”
开出林区,终于出现零星的独栋房子,尖屋顶,小白围廊,像童话中的小城堡,孤零零的兀立在一大片草坪或者树林中,在中国可以管它们叫郊外别墅,杜玫说:“几位大富豪,想不想买一栋养老啊,5万美元,搭配5英亩土地。割一遍草坪4小时,累死你”
杜玫紧赶慢赶,一个小时后,终于到了小镇。小镇在高低起伏的小山坡上,一共就一条小街,从这头开到那头,花不了10分钟,只见前排是一排排小商店,路边靠马路牙子稀稀落落的停着车,五彩缤纷的橱窗后面能看见里面闲聊的店员和顾客,路后面的山坡上是一幢幢的民居,所有的房子最多就两层楼,统统都是木结构,深灰砖红的坡屋顶,米白浅灰的墙,小镇极其干净,风里没有一丝灰尘,马路上有遛狗的行人。
小镇的最高建筑,在山坡上面,一幢白色的小房子,只有一层,上面却有个钟楼,钟楼上面是一个极高的尖锥,那就是教堂,Mike今天举行婚礼的地方。
时间已经接近12点了,教堂外面的停车场上密密麻麻的停满了汽车,三个男人暗暗担心,怕4个人会被揍个臭死。杜玫却毫不顾忌,跳下车,连门都不锁,拎起裙摆,踩着高跟鞋就一路飞跑。三个男人赶紧跳下车,追在后面。
杜玫跑进教堂,来宾们基本上已经入座了,新郎站在神坛前面,新娘还没到位。大家好奇的扭头看杜玫和三个男人,Mike吃惊:“Marry?Why are you here?”
杜玫心想:我没问你Why do you want to get marry,你居然问我Why are you here,你不跟别人结婚,我能来这?我可是为了你,20个小时,飞了半个地球。
杜玫不管三七二十一,从为新娘撒的玫瑰花瓣上飞跑而过,踩得玫瑰花支离破碎,一把抓过Mike:“Come with me”杜玫拽着Mike的领带,像拉狗似的把他从侧门拖出去了。
宾客们顿时哗然,彼此交头接耳。三个男人赶紧从正门退出,绕到教堂后面,直见杜玫拽着Mike,又是推,又是抱,嘴巴飞快的说个不定,各种软语哀求,各种表明心迹,Mike俊脸上各种迟疑痛苦,各种摇头摆手,各种用拳头砸墙。
三个男人的英语水平就够听清楚杜玫不停的在反复说:You love me, do you
Mike不停的说:Yes,but
but后面是啥三个男人听不懂,但是明显,杜玫没得逞。
有什么比亲眼看见自己泡不到手的女人向别的男人投怀送抱,却被严词拒绝更令人心满意足呢?三个男人乐得就跟大热天吃冰激凌一样心旷神怡。
这时12点的钟声响了,“当”的第一声巨响,Mike吓得跳了起来,没空跟杜玫纠缠了,匆匆忙忙甩开杜玫的手,跑了进去。
杜玫傻愣愣的站在当地,三个男人走上去,笑眯眯的安慰她道:“别难过了,不就丢了个把老公嘛,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三条腿的男人还不好找啊。眼前就有三个。”
杜玫发火:“谁说我丢老公丢老公丢老公的,谁敢再说一个字,是男人我就打断他的第三条腿,是公狗我就踢爆他的第五条腿。”
三个男人吓一跳,一时不敢说话。
这时钟声停了,杜玫喃喃说:“婚礼开始了?不行,我得阻止他们。”杜玫撒腿就跑。
三个男人晕倒:怎么社会主义亡我之心不死啊。
“哎,杜玫,别去,你给咱中国人留点体面行不行。”
杜玫头也不回,急急的又转到正门(Mike刚才进去时,把侧门给关上了):“我走自己的路,丢中国的人,你们爱说啥说去。”
三个男人只好又跟着她跑回教堂。
新娘的爸爸此刻已经挽着新娘的手,在音乐声中,往里走。杜玫总算胆子还没大到跑新娘前面去,于是跟在两人后面。宾客奇怪的看着她:这女人咋回事,还穿着白礼服,就是想当伴娘,也不应该这么跟人家后面啊。
新娘爸爸把女儿交给Mike,Mike挽着新娘走向牧师。杜玫脸皮厚得跟没有似的,就走在新娘身边,“咚咚咚”,跟他们并排走了上去。
所有的宾客愕然,从没见过这么三个人一起走向婚坛的,不由的脖子伸得老长老长。教堂里空气陡然紧张。
牧师莫名其妙的看看杜玫,问Mike:“Do we start?”
Mike哭笑不得,点点头:“Yes,please。”
牧师开始念叨那几句废话,说到“If any one can show just cause why they may not be lawfully joined together, let them speak now or forever hold their peace”时(如果有人有任何理由反对他们结合,请现在就说,否则就永远闭嘴),牧师加重了语气,再次看看杜玫。
杜玫想不出任何理由来反对Mike结婚,只好闷声不吭,却眼巴巴的看着Mike。
Mike如芒刺在背,后背开始出汗,透不过气来,伸手松了松领带。
牧师等了几秒,见鸦雀无声,于是继续往下念,问新娘新娘是否从此永结同心,相敬相爱,彼此忠诚,不做他想,两个人都回答了“yes”。
杜玫不断的冲Mike使眼色,眼睛里是各种痛苦伤心。Mike那个寒啊,各种精神压力全上来了,汗如雨下,额头都湿了。
牧师说到最后最关键的几句了,叫新郎新娘跟着他重复:“I,Mike XXX take Susan XXX to be my wedded wife”(我,Mike娶Susan作为我的合法的妻子)
Mike张嘴:“I, Mike XXX,take(杜玫伤心欲绝,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Mike深蓝色的大眼珠子,唔,这么漂亮的蓝眼睛要归别人所有了),Marry Du,to be”Mike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
牧师差点把圣经掉地上,宾客们震惊,教堂里一片寂静。
Mike马上改口:“Sorry,I, Mike XXX ,take Susan XXX ,to be my wedded wife”
牧师看看Mike,又看看新娘,犹犹豫豫问道:“Are you sure you wish to continue”(你确信要继续吗?)
新娘犹豫了足足三秒,说了句:“Yes”
宾客们哗然。
牧师勉勉强强把婚礼举行完毕,请新郎吻新娘。
Mike把新娘的头纱撩起来,低头吻她。
杜玫伤心的快哭了。
宾客一面交头接耳,一面礼节性的鼓掌。
Mike挽起新娘往外走,请客人们去参加婚宴。
一转眼教堂里人走了个精光,就剩下中国来的四个。
三个男人拼命忍着笑,快被憋死了,此刻勉强装出一脸同情的样子走上去招呼杜玫:“别难过,好马不吃回头草,因为回头已无草。”
杜玫前一秒钟还在黯然神伤呢,一听这句话,“腾”的火气又上来了,把伤心绝望忘了个精光:“呸,老美结婚离婚,就跟吃顿饭似的稀松平常。我到要看看他们婚姻能维持到几时,哼,是我的跑不掉。”
三个男人愕然,咋还贼心不死啊。
婚宴自然是不去参加了,再说,也没啥好吃的。杜玫开车带着三个男人回机场,一路上脸若寒霜。三个男人一路上讨论新娘的相貌,一致认为新娘长得非常漂亮,脸蛋身材,比杜玫那个稍逊(杜玫威胁,谁敢说新娘好话就把他扔湖里去。)
回到洛杉矶,杜玫带三个男人去棕榈泉买东西,三个男人大包小包的狂购,杜玫晕:“你们别这么给中国人丢人好不好。”
“我们这不是为国争光嘛。”高平江一口气买了十七八个名牌包,好回国送关系户。
周末,上午八点半,杜玫在三个男人陪同下,来到指定地点,只见一幢四方的单层大厅前,队伍老长老长,大家捏着入籍纸和绿卡,检查后排队入内。三个男人站在场外向杜玫挥手。杜玫向他们摇手,微笑着走了进去。
三个男人无事可干,又跟别人语言不通,于是在外面乱溜达,只见草坪上用彩带栏出了一大块场地,前面搭着一个高高的舞台,下面排着一排排白色塑料椅,足有上千把。
到10点半的时候,大厅里的人又排队而出,顺序入座,杜玫也在里面,站在周围的亲友们纷纷给他们拍照。三个男人发现入籍的人中大部分是墨西哥人,一小半是白人,大概是欧洲之类的国家过来的,黄色人种极少。
11点钟,仪式开始,纷纷有人上台发言,还有人登台演唱美国乡村歌曲。
半小时后,主持人请喊到国籍的人起立,一个个国家喊过去,喊到中国的时候,站起来没几个,喊到墨西哥的时候,哗的一声,站起来一大半。
所有人都站起来了,主持人开口讲了没几句话,忽然台下一大批人流下了眼泪。
三个男人莫名其妙,好好的哭啥。后来杜玫解释,主持人说:你们中的很多人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很久了,今天,是你们漫长旅程的终点,你们将成为一个美国人。于是很多人哭了。
三个男人更莫名其妙了,要成为美国人哭啥呢?是因为他们要放弃原来的国籍么?靠,这么爱国。
一个老头(杜玫解释,是个法官)上台带大家念誓词,上千人举起手跟着重复,场面倒是有点壮观。最后,那个老头宣布:“Congratuation,you are an American now”(祝贺你,你现在是一个美国人了。)
台下声音四起,有人欢呼,有人哭泣,但是亲友团们比里面宣誓的还要激动,有人兴奋的给周围所有人一个大Hug(拥抱),三个男人那个郁闷啊,拥抱他们的没一个是金发美女。
场地内的人鱼贯而出,有人在草坪上给所有人赠送鲜花和美国国旗。
杜玫给三个男人看她的归化证(Certificate of naturalization),告诉他们周一就可以去转身份,办护照。
徐航笑:“祝贺你从此彻底的投入美帝国主义怀抱,请问杜小姐,有什么感想?”
杜玫想了想:“自由了,不用每六个月来回跑维持身份。从此我想什么时候回美国就什么时候回美国,而且可以随便去全世界很多国家,不用签证。”
徐航忽然心头一跳:就是说,杜玫可以随时人间蒸发,去全世界任何可能的角落。
有两个衣冠楚楚的警察帅哥,站在草坪上供新公民跟他们合影留念,杜玫也站过去拍了张照片,又跟三个男士一起合影留念。
剩下来的一周,杜玫要办护照,申请中国签证,于是带着三个男人在洛杉矶四处游玩,好莱坞影城,迪士尼乐园都去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