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谷的云雾像轻纱,像烟岚,像云彩,挂在树上,绕在屋脊,漫在山路上,藏在草丛中。一会儿像奔涌的海潮,一会儿像白鸥在翻飞。霞烟阵阵,浮去飘来,一切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的了。顷刻间,这乳白色的轻霭,化成小小的水滴。
洒在路面上,洒在树丛中,洒在人头脸上。轻轻的,腻腻的,有点潮湿。人们吸进这带有野菊花药香味儿的气息,觉得有点微醺。
隋卿在樱山脚下坐了一个晚上,始终没有上前,一个夜晚过去,头上已经积了不少的露水。
黑影在葫芦中默默的陪伴了隋卿一个晚上,这几年总是日思夜想希望呆在他的身边,可是现在真的和隋卿如影随形了,黑影却怎样也高兴不起来了,也许人们说的距离产生美,就是这个意思吧。
“是我错了吗?”隋卿看着街头人头攒动,却怎样也找不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没错。”黑影在葫芦中默默的接道,“若是感情那么容易控制,那也不叫感情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和隋卿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竟然抵不上一个出现没有多久的肆钰。黑影不由疑惑,会是肆钰对隋卿下了什么咒语,让隋卿迷惑了心智吗?
“如果我没错,那我怎么会心有愧疚呢?”隋卿仿佛在和谁对话一般,黑影很清楚的知道,隋卿不过是在和自己说话罢了。
良久之后,隋卿使劲的甩甩头,起身,走到一家客栈,“小二,给我上一壶茶。”
小二点点头,不一会儿上了茶,“客官您的茶。”
隋卿倒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不要!”黑影想要呼叫,那是陈茶,可是却看见隋卿已经咕咚两口把茶喝了下去。黑影在葫芦之中彻底惊呆,“是时间改变了你,还是你改变了自己?”
洛阳的衷心是一座虹形大桥和桥头大街的街面。粗粗一看,人头攒动,杂乱无章;细细一瞧,这些人是不同行业的人,从事着各种活动。大桥西侧有一些摊贩和许多游客。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有卖茶水的,有看相算命的。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大桥中间的人行道上,是一条熙熙攘攘的人流;有坐轿的,有骑马的,有挑担的,有赶毛驴运货的,有推独轮车的……
街道两边是茶楼,酒馆,当铺,作坊。街道两旁的空地上还有不少张着大伞的小商贩。街道向东西两边延伸,一直延伸到城外较宁静的郊区,可是街上还是行人不断:有挑担赶路的,有驾牛车送货的,有赶着毛驴拉货车的,有驻足观赏汴河景色的。以高大的城楼为中心,两边的屋宇鳞次栉比,有茶坊、酒肆、脚店、肉铺、庙宇、公廨等等。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薄暮的夕阳余晖淡淡地普洒在红砖绿瓦或者那眼色鲜艳的楼阁飞檐之上,给眼前这一片繁盛的洛阳城晚景增添了几分朦胧和诗意。
隋卿不知不觉的便从早晨闲逛到了下午,陪伴他的除了葫芦中的黑影之外,还有远处一个裙角飞扬的身影。
“他一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我担忧多虑了?”裙角飞扬的女子看着隋卿漫无目的的一天,摸摸渐渐隆起的肚子,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一定不会在隋卿身上浪费一整天的时间,害肚中的孩子受了一天折磨。
想通之后,裙角消失在街尾,朝着城外某个方向赶去。
“走了吗?”隋卿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面具铺子,看似在看面具,其实不知在跟谁说话。
“不是想要知道真相吗,你现在可以去城外十里亭一看究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声音,却仿佛只有隋卿一个人听见一般。
隋卿闻言,点点头,拔腿朝着城外走去。
而此时的皇宫,肆钰在殿中呆了一天,可是既没有等到隋卿来探望,也没有看到叽叽喳喳的小狸出现。
“奇怪,人都去哪里了?”肆钰一头雾水的站在宫门口,好像这次之后,她的法力更加的削弱,连小狸的去向都感知不到了。
“这样下去,我还怎么当这个巫族族长呀~”肆钰抬头,望着那一轮明月,喃喃低语。
远处,一双魅惑的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肆钰,听着乘风而来肆钰的话语,微微一叹,“放心吧,我会尽我所能照顾好你的,尽管你或许不需要。”
城外十里亭,隋卿匆匆赶到的时候已经是夜晚,满天的星又密又忙,它们声息全无,而看来只觉得天上热闹。一梳月亮象形容未长成的女孩子,但见人已不羞缩,光明和轮廓都清新刻露,渐渐可烘衬夜景。小园草地里的小虫琐琐屑屑地在夜谈。不知哪里的蛙群齐心协力地干号,象声浪给火煮得发沸。几星萤火优游来去,不象飞行,象在厚密的空气里漂浮,月光不到的阴黑处,一点萤火忽明,象夏夜的一只微绿的小眼睛。
隋卿躲在草丛之中,目不斜视的盯着远处,竭力想要听清远处那身影的喃喃自语。
“我们的孩子已经一年多了,可是不知道为何,我一点都感知不到他的存在。我向大家宣布这个孩子是隋钰帝的,可是我不知道,不知道还有多久他才出世,能等到我救活你的那一天吗?”一瞬间,远处人儿的话语一个不落的落进隋卿的耳中。
隋卿震惊的睁开双眼,“不是父皇的孩子?”借着月光看着不远处的人儿,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宽片淡黄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怎么可能……”隋卿再怎样都没有想到,惜音的确怀孕了,只是怀的却不是父皇的孩子,隋卿一瞬间有个念头——那父皇岂不是戴了天底下最大的绿帽子了,不行,他得去告诉父皇去。
转身的一瞬间,脚下的树枝忽然发出碎裂的声音。
完蛋了~这是隋卿现在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屏住呼吸,不敢回头。
许久之后,身后除了风吹的声音,连虫儿叫唤的声音都没有,隋卿缓缓的回头。
“啊!!!”尖锐的叫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啊~”同样响起的还有对面人儿的尖叫。
“你叫什么?”隋卿停下尖叫,看着还在尖叫的肆钰,翻着白眼道。
肆钰一愣,尖叫声消失,“那你又叫什么?”
隋卿甩头离去,一张臭脸道:“还不回去,这么大晚上,小心被什么被缠上。”
肆钰警惕的看了看身后,拔腿跟上去,“你等等我。”
两人的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十里亭外,惜音在亭子之后缓缓而出,看着不远处张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美得令人迷醉
狭长的凤眼带着东方特有的高贵与典雅,却又因眼角微微的挑起,妖娆媚惑。紫眸带着奇异的诱惑,深沉若幽渊,敛尽星辰浩瀚,流离间隐现丝丝妖艳的诡异的紫绀与瑰丽的血赤。眨眼间,闪烁着妩媚危险的流光,宛若天成的妖娆与残酷,潋滟魅惑。恨恨的瞪了一眼,转身消失在十里亭中。
看着转身离去的惜音,远处那张绝美的容颜上终于露出一个放心的神情,“只要你安好,我便无所怨言了。”
“可真不像我认识的你。”一个声音紧跟着响起。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何必分你我呢。”绝美的容颜上出现一丝不悦,“一年了,你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我本就是不愿,是你强迫我的。”那个声音仔细听去,好像有一些愤怒。
绝美的容颜上淡淡的无奈,“好了好了,都一年了,再不适应也应该适应过来了,你就别嚷嚷了。”
“混蛋,别以为你控制了身体就能控制我的意识,我可是宁死不屈的。”另一个声音更加愤怒,但听起来和之前那个声音,仿佛就是一个来源……
惜音失魂落魄的从宫外赶回,看着这居安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华美虽华美,只是没了她想要一起的那个人罢了。
“奇怪,这里怎么出现一把伞呀。”值夜的几个侍婢在殿外,不知看到了什么,叽叽喳喳的议论着。
“啊,你们快看,伞流血了。”不知是谁眼尖发现了地上的一滩血,出声尖叫起来。
伞,血~惜音在殿中听着外面侍婢的议论纷纷,一下子拉开殿门冲了出去。
外面,淡淡的月光之下,一把金色的伞儿残破的躺在一摊血水之中,有人甚至会以为是玩笑,有人会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只有惜音知道。
忽的上前,一把将残破的伞抱在怀中,反身嘭的一声将殿门关上。“今晚你们都下去歇息吧,不用管我。”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惜音抱着怀中的伞,仿佛抱的不是一把伞,而是一个有生命的人儿一般。
“因为你贪心。”殿中忽的出现一冷清的声音,只见着一袭粉色缎衫的年轻男子凭空出现在大殿之中。眉目如画,唇色如樱,肤色如雪,精致的五官,额前几缕紫色的长发随风逸动,淡紫色的眼眸里藏着清冽和魅惑,眼角轻佻,仿若花色,稍不注意,就能勾人魂魄,美到极致。
惜音抬头,看着眼前那张雌雄莫辨的俊美容颜,美得令人迷醉
狭长的凤眼带着东方特有的高贵与典雅,却又因眼角微微的挑起,妖娆媚惑。紫眸带着奇异的诱惑,深沉若幽渊,敛尽星辰浩瀚,流离间隐现丝丝妖艳的诡异的紫绀与瑰丽的血赤。眨眼间,闪烁着妩媚危险的流光,宛若天成的妖娆与残酷,潋滟魅惑。“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他呢,他已经死了呀……”
“是吗?”金凤一步一步上前,看着惜音手中的伞,“如果真的死了,那这是什么?”
惜音瞬间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人,忽的发飙道:“慕九曦,做人不要太过分。”
慕九曦莞尔一笑,标志性的笑容出现在那绝美的容颜之上,“如果一年前不是金凤从中作祟,说不定今天的肆钰已经位列仙班,而不是还在凡间飘荡,还……”后面的话慕九曦没有说出来,因为每回想一次,便让他心如刀割。
惜音浑身紧绷,紧张兮兮的看着慕九曦,“那是肆钰的命,就算没有金凤,肆钰也会是今天的结局。”她试图劝阻慕九曦,说服慕九曦不要带走她怀中的伞,不要剥夺她最后的希望。
“不是这样的。”慕九曦忽然沉下脸来,一把夺过惜音手中的伞。
“不要!”惜音尖叫,想要从慕九曦手中夺回。
慕九曦看着手中流血的伞,“一血祭一人,一伞祭一魂,能想出把魂魄藏身于血伞之中,你也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人了。”
惜音摇头,紧盯着慕九曦手中的伞,生怕慕九曦一个生气,把那残破的伞给毁了。“不,不要。”
“想要回这伞?”慕九曦好整以暇的看着惜音,对惜音的心思揣摩得一清二楚。
惜音忙不迭是的点头。
“答应我一个条件。”慕九曦冷冷道。
“什么条件,只要你说,我统统答应。”惜音飞快的承诺。
“给你三天,消失在世人眼中,否则……”慕九曦将伞柄折断,“否则你是知道的。”
伞柄折断的一瞬,惜音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碎了。茫然的点头,“好,三天,三天内我一定消失在世人眼中,只是你也别忘了自己的承诺。”
慕九曦莞尔,听着已经在打鸣的公鸡,“三日后再见。”
惜音望着离去的慕九曦,无力的垂坐在地上,双目毫无焦距的看着窗外。
黎明前夕,天空灰蒙蒙的,周围弥漫着凉丝丝的雾气。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天空似乎有点儿亮了。放眼望去,东方天际微微露出橙黄色。随着时间的推移,橙黄色不断扩散,并越来越浓。
渐渐地,太阳探出前额,红红的额头,只是没有光亮。它好像是很重很重似的,一点儿一点儿地从地面升起。慢慢地,一纵一纵地。太阳使劲向上升着。最后,它如释重负般地跳出地面,整个脸膛儿通红的,红得可爱。刹那间,它发出夺日的光亮,强烈的阳光,射得人睁不开眼。它旁边的云彩也被镀上一层金边。
为什么天亮了,她却感觉自己掉进了无底的黑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