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山之巅,剑峰。
顾名思义,剑峰像一把利剑,直插云霄,直至没入茫茫云雾之中。每到晴朗的日子里,这把“利剑”在阳光的照耀下,会闪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如果走近了看,就会发现,这星星点点的光芒,是由这山壁上插满的刀、剑、戟等兵器折射阳光发出的。
故事还是要追溯到宋元之间的那场恶战。蒙古铁骑进入岭南之时,南宋朝廷的大势已去,但仍然有些不服蒙元统治的宋代遗民躲进了深山,进行秘密的反抗活动。这鼎山就是义军的其中一个据点。而鼎湖山庄应家的先祖就是这支义军的支持者。他们倾尽所有,为义军打造铠甲、兵器,招兵买马。声势越来越壮大。
不知道何时消息泄露了出去,招来了大批的蒙古铁骑封山搜寻。义军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展开反击,奈何准备不足,导致损兵折将,节节败退。双方在鼎湖山庄展开了一场恶战。以义军胜利为结束。蒙元兵马暂时退到了山下。重整兵马再度上山时,发现鼎湖山庄已经是一座空庄园。他们开始在山庄里搜刮财物,不料中了义军埋伏下的火药阵,将蒙元骑兵炸得血肉横飞、哭爹叫娘,一场大火把鼎湖山庄一夜之间化为灰烬。
蒙元骑兵头子怒不可遏,随后发动了更为猛烈攻击。他们得到可靠消息:义军考虑到自身仍不成熟,决定避避锋芒,全部躲进了大山的洞中,这个洞叫做什么八卦洞。经过数月的多番搜寻,终于发现了有人迹出没的地方,他们以此为突破口对山洞进行进攻。结果却是一无所获,而且伤亡惨重。蒙古人以牙还牙,启用火药攻炸山洞,虽然把洞内机关毁坏了,却并没有发现义军的伤亡人员。他们永远不知道这个洞到底有几个出口几条通道。又进洞搜寻了一番,迷路、中毒等不可预期的情况接连出现。最后,他们只好垂头丧气地放弃了搜寻工作。只是留下一些兵马把手各个下山路径。
直到数月之后,义军得到大宋的小皇帝已经跳海自尽之时,悲痛万分。大部分义士都选择了自杀殉国,绝不做蒙元的奴隶。剩下的一小部分人怀着故国的悲情,化身樵夫、猎户,隐居在这山林之间,没有和外界相互来往,蒙元官府又是鞭长莫及,于是双方相安无事。久而久之,这部分人也渐渐成了安顺的良民,只过着这平平安安的小日子。
只有应家人,怀着重振家园的信念,慢慢经营,一点一滴地积累财富,又渐渐过上了殷实的生活。因为自己家族仍挂在蒙元政府的黑名单上,山庄暂时不敢重建,只在这八卦洞中居住。后来他们为了山里的遗民铭记抗元理想,把几次抗战的中,义军死亡人马的各类兵器搜集起来,插在这陡峭的剑峰壁上,供山中遗民世世代代瞻仰怀念。
剑峰,是鼎山的最高峰,它和八卦洞一样,是鼎湖山庄应家人的禁地。只有身为庄主,才可以登上它之巅峰。应鹤言已经不止一次在剑峰之巅闭关修炼了。而这一次,还有几天就可以大功告成,圆满出关了。
九月九,重阳。云消雾散。
剑峰再一次显露出它光芒四射的真身。
一声清啸,鸟兽驻足聆听,草木随风而偃。应鹤言终于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闭关修练,在今天大功告成了。
他振了振衣服,施展轻功,轻轻踏着剑峰陡壁上插满的那些武器,飞下峰来,轻盈地落地,看起来完全不像一个七十岁的老人。他一如往常的那一身黑色的衣服,更让他显得精神矍铄。而这一系列的动作,也正代表着他这次出关时的心情。
然而,下山之后,等待着他的,却是一件令他难堪、痛苦万分的事情。
他沿着山路,踏着矫健的步伐走下山来。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在剑峰上修炼下来了,但这一次的收获却比往常任何一次都多。这次以后,他已经练就了祖传的“寒阳功”,按照武林目前的水平,这已经是独步天下了。连白云庄主也赶不上了也未可知。他边走边思量。是了,好些年不见白云老头了,他和他的乖孙子去干什么了呢?是时候去会会他,顺便切磋一下,让他见识见识我这“寒阳功”绝非只是祖上的传说。
“站住!忘恩负义的兔崽子,你往哪里跑!”
山林里一声呼喊,打断了应鹤言的思绪。随着就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应鹤言站在原地,等那人跑近了,才看见他衣服破烂、头发乱蓬蓬的,胡须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只剩下一双颇有精神的眼珠子,正在逼视着应鹤言,随即,这种眼神就消失了,换成一种茫然涣散的眼神。
那人正是石残云。他接着转身朝另一个方向飞奔过去,大有“不好意思,认错人了”的意思。瞬间消失在应鹤言的视线里。
应鹤言轻轻摇头,笑了笑。同时又感到蹊跷,我这鼎山啥时候出现了这一号人物?他要一探究竟,展开步伐,追了上去。
石残云刚才见到应鹤言的那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间认出是应鹤言,先是愤怒,但马上知道自己并非应鹤言的对手,陷入茫然若失之中。还是先找程敬晨要紧。转而从另外一条山路飞奔离开,还暗暗担心应鹤言会不会认出自己来,会不会追上来。
石残云啊石残云,你胆小如鼠!师妹还在这青山绿水间等着你为她报仇,你见到了仇人,却像丢了魂一样逃之夭夭。你怎么对得起师妹?
另一种声音在他脑子里回答:不行,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如今还不是他的对手,不能不自量力,白白送了性命。君子报仇,十年未晚。
哈哈,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哈哈哈哈,石残云啊石残云,试问你有几个十年?你为报师父之仇,苦练剑术,用了十年追踪季狗贼,终于一朝得手,但你得到了什么?不但没能慰藉师父的在天之灵,还把师妹害死了,这就是你的十年未晚吗?师父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你以为你还有另一个十年,去为师妹报仇吗?啊?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他被两种声音在脑海里斗来斗去,声声逼问,仿佛看到许多久违的面孔出现在他面前,师父、师妹、众多师兄弟,还有季王爷嘲笑他的嘴脸。他脑袋就要炸裂一般。忽然狂叫一声,双手抱头,跪倒在地,全身抽搐着。
随后追了上来的应鹤言也着实被他这一举动惊呆了,立在十来步之外静观其变。他看到石残云抱头倒地抽搐,杂乱的胡须间流出白沫。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扶起石残云,让他的头部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用极其快速的手法,点住了要紧的几处穴道。石残云才渐渐平复下来,呼吸也逐渐变得顺畅。应鹤言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揩去口中的白沫,将他平放在地上,让他自己恢复。
良久,石残云恢复了过来,微微睁开眼,看到的是应鹤言那张慈祥的脸,他正在微笑地看着自己,有那么一瞬间,石残云想起了师父那张同样慈祥的脸庞,师父正微笑着问自己:“云儿,你醒啦?来,喝水。”他坐起身来,喝着水壶袋里的水。真舒坦。他转脸说要谢谢师父的时候,看到的却又是应鹤言的脸。他顿时觉得,这张脸是虚伪的。一个骨碌翻身站起来,站在应鹤言三步外,问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应鹤言也不恼怒,笑了笑:“相逢是缘,朋友有难,应当相助。”
石残云听这句话,心中暗道:“哼!心怀鬼胎,花言巧语。”随即又想到,从应鹤言的语句中看出,他似乎还没有认出我,只是把我当做路人看待而已。且缓他一缓。
石残云假意笑笑,拱手作礼:“谢谢老人家的搭救,晚辈没齿难忘。”这句话明面上是说今天的搭救,暗地里却是讽刺应鹤言上一次在五岭峡谷里的搭救,实则心怀不轨。
“哎,何须客气。”应鹤言摆摆手。
石残云担心自己这样下去会露出马脚,说了句:“老人家好意,晚辈日后再报!”说得咬牙切齿,不像是在表达感激之情。转身离开。应鹤言也拱手与他作别。
石残云走出了好远,应鹤言才想起自己刚才的疑问:“我鼎山什么时候有了这一号人物?待我去问问,如果是江湖上漂泊的朋友,当倾囊相助。”他又跟了上去,叫到:“你请留步!”
石残云心中有鬼,听到应鹤言叫他,以为是被瞧出了端倪,认出了他,拔腿又开始狂奔。但他又哪里甩得掉应鹤言。奔跑出了好长一段路之后,回头看看,却没有发现应鹤言跟上来。正欲放松的时候,发现应鹤言早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去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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