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衣在客堂坐定,取下百纳乾坤袋,在里面翻找了一遍,却没能拿出任何可抵那定金的东西,犹豫了一番,开口说:“不瞒你说,近日我有要事在身,因此未得空闲去游历四方,所以未能像往常一样得些奇珍异宝来,而近来也没有新制的偃甲在手……”
“那客官的意思是?”金砖有些不耐烦起来。
“这样,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与你商量,还望看在这多年的生意往来上,能够稍加通融,给个方便。”
“你先说来听听。”
“我身上还有一件好东西,仅此一件,对我来说亦是大有用处,因此不忍轻易舍弃。我想,不知可否将此物暂时抵押在此,若我能于近期之内另带宝物或者银两来赎还,则还请贵行能答允,将此物交还与我,倘若我日久不来,则此物再任由贵行处置,不知你意下如何?”
金砖像是考虑了片刻,说“什么宝贝?客官能否先拿出来瞧瞧,再做商议不迟。”
“好。”
只见谢衣在百纳乾坤袋中翻了翻,取出了那卷山河图录。
“这是何物?”金砖看着这外形普通,并无什么奇异之处的卷轴,脸上现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卷轴之类,金砖见识的多了去了,什么镇宅图、美人图之类,他根本就不稀罕瞧上半眼,至于那些内里别有乾坤的画卷,倒是值些银子,但经手过几回以后,便觉得也不过如此。
真正的好宝贝,一是要看来路,但更重要的是要靠养,以人血、内丹、生魂之类,以秘法经年累月的用心养起,养的好了,经历个百十年的,才能真正的值些钱。从这一点来讲,字画卷轴便普遍行情弱了些,因为娇脆,难伺候,那些真正要养宝物法器的,大都不会选卷轴。
因此,几乎很少见到能真正镇得了市面的卷轴,一般情况下,亦只有两种人会买这类东西,一是那些不入流的小地方来的,觉得新鲜,价钱又不算十分的高,买了回去得瑟的;二是那种钱多没处使的客官,买上一两件来玩玩的。
真想像不出,能有怎样的卷轴值得他稀罕一番的。金砖皱皱鼻子,心想,这位所谓贵客,如今是已经穷途末路了么?
谢衣似乎稍稍看出了金砖的心思,微微一笑说:“这并非是普通的卷轴,与那些内藏洞天福地的画卷亦是不同,此物名为山河图录,乃是我花费了十数年的时间方才制成,不仅精准的绘制了人间世的所有大小山川河流,城镇村落,而且,更妙的地方在于此。”
说着,谢衣将手轻轻一挥,将山河图录展开在半空中,演示并讲解与宝官金砖看。
“此图录是以天地之间蕴含的磁性灵力为基本,以灌题之山以西、泑泽之中所采磁石为感应,并制成数枚定位偃甲石,亦可称做定位扣。定位偃甲石每组成双,一枚置于目标身上,一枚存于图录轴柄中,通过这图录与定位偃甲石以及天地之间的磁性灵力感应,便可以精准的获知目标所在的位置。”
谢衣生怕金砖听不明白,因此讲解的甚为详细。
宝官金砖听着,并将这山河图录仔细的审视了一番,神色中满是钦佩之意。但随后,只见他眼珠转了转,又似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番,堆起笑脸说:“贵客出手,果然是不俗哪,这等物事,我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稀罕,倒的确是稀罕。”
说着,金砖略做停顿,像是咽了咽口水,接着说:“不过么……话说回来,你这东西,其实细想开来便也无甚特别之处,以小爷的见识,定位咒术古来有之,并非客官独创,你这卷轴么,眼下世间只独此一件,因此就占了一个独字,占了一个新奇,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个玩艺儿,派不上大的用处的。这样吧,看在与客官的老交情上,小爷就做主,给你估上个万把银子的价,也算小爷我送你个人情得了。”
金砖颠三倒四的说了一通,使的是惯常的买卖伎俩,若是真的看中了某件东西,开价之前,定是要找些茬出来,好贬一贬这价钱。因此,谢衣的山河图录被他轻扬重抑,差点要打压到一文不值了,才忽然转口开了万两银子的价,表现出一副为难的委屈模样,感觉不是在做生意,而是纯粹的做了个人情。
谢衣无心与他纠缠,不愠不怒,只点头同意。
“得,那就这么说定了,看在本行与客官这些年的卖买往来和交情,也看在客官的信誉上,十日之内,客官若能带足银两来赎还,则此山河图录仍旧物归原主,若是逾期客官不至,那本行这里就自行处置了,客官意下如何?”
“好,一言为定。”面对金砖的絮叨,谢衣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因此每句回答都毫无赘言。
金砖见价钱都已谈妥,便命金钱小鼠取来了笔墨纸张,说:“客官,我们这里做生意,那是极周到的,诸事皆要考虑齐全才是,因此,客官对那法器可有什么要求,可以尽数写在这里,权做定单,稍后我即将此单与定金一并送与那人,好让他依着你的需求做一件称手适用的法器,至于时间……”金砖拍了拍胸脯说:“包在小爷身上了,十日之内,定当传信符知会客官。”
谢衣听金砖这样一说,心中自是轻快了许多,看来,此事定是会有眉目了。
于是谢衣略施一礼说:“如此,我便在这里先谢过金宝官了。”说着,谢衣接过毛笔,蘸匀墨,写下了几行对法器的设想与需求,将字纸交给了金砖。
随后,谢衣向金砖再次道谢,并施礼告辞。金砖如往常一样,于厅内开阔处打开了法阵,送谢衣去往下界。
没有费多少工夫,谢衣便回到了静水湖的居所。
不过只离开了数天而已,却依稀有恍如隔世之感,房舍,桌椅,湖水,远山,都未曾有任何改变,然而那个曾经多年居住在这里的人,阿偃,却没有像从前那样出门来远远的迎接他。
谢衣搬来一张软榻,放置在偃甲房中,再将阿偃的躯体从百纳乾坤袋中取出,小心的平放在软榻上。
“这几日,我便住在这里,山高路远,不知你是否已归来,你若已在,或可入我梦来,与我稍做相见也好……”
谢衣看着阿偃的躯体,轻声的说着。
随后,谢衣将百纳乾坤袋中的物品整理了一番,拿出那些材料、以及偃甲部件,重新归置好,之后,便开始一边构思并绘制图谱,一边琢磨尝试着制作引魂偃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