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身处瞳的密室之中。
直至流月城倾毁,瞳这里也化为尘埃,燃为灰烬,初七再也没有机会回来过。
他被创造出来的地方。
初七身上的核心部件,基本都是百年前制成的,能够灵活运转,皆是依靠着瞳的蛊术之力,以傀儡蛊和遍布身体的各类蛊虫控制着。
打开初七的身体,谢衣第一次见到四肢和体腔中那些活动的蛊虫时,感到很不适应,转过了头去,一时无法直视。
幸好他的这个动作瞳并没有看到。
定了定神思,谢衣重新面对初七已经被完全打开的躯体。
特殊材料制成的血管中,所流动的还是他百年前渡给初七的血液,在瞳的生血蛊的作用下,历经了百年,仍然与活人的血液看上去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那些血液在流经心脏的部位时,仅仅是依靠着蛊虫活动的推力,就那样穿流过去,并不需要心脏本身起到怎样的功用。
百年前,谢衣还没有制造出与活人心脏一样的偃甲心脏;百年前,恰好在瞳向大祭司报知谢衣的死讯时,说是心脉俱损,回天无力。
于是,初七的胸膛中,从来没有过心跳的声音,只有谢衣的血液,周而复始的缓缓流过。
看上去,既有瞳的蛊术,便不需要如阿偃身上那般复杂的偃甲;同时,时间亦并不宽裕,不可能给初七实施大的改动和替换。
于是瞳和谢衣将初七的全身里外上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微调了每一个部件衔接处的契合度,对骨骼进行了加固,将关节修整的更灵活,疏导了体内的灵力流,使初七全身肢体的活动更加协调顺畅。。
同时,瞳分捡出了活力有所衰减的蛊虫,换上新的蛊虫,并给每个蛊虫施咒,以使其能保证初七的行动。
简单的做了这些事情,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两个时晨。
最后,将谢衣的那枚定位偃甲嵌在了最下方的一根肋骨的内侧。
瞳和谢衣将初七的身体恢复完好,给他穿带整齐了衣服和护手,再将谢衣重新封入屋角的结界中,之后,瞳念动咒诀,唤醒了初七。
初七睁开眼,轻灵的一跃,便站在了桌案旁,活动活动手脚,觉得自己比方才精神了许多,亦感觉灵活机敏了许多,于是跪下来,对瞳抱拳施礼:“多谢瞳大人。”
“不必,只是遵大祭司的吩咐而已。不知接下来,大祭司将派你去何处执行任务?”
“回禀瞳大人,属下将要去的,是一个叫做太华山的地方。先前主人命属下跟踪的那一行人已经得知了昭明之‘光’的下落,本来他们是要立即动身,前往南海之中的从极之渊寻找此物,然而还未走出星罗岩,却被太华山的一个道士将其中一个名叫夏夷则的带走了,说是要带回太华山去加以责罚,结果另外那三人商议一番后,决定也跟去到太华山,属下一时无奈,加上正巧主人唤属下回城一趟,属下便回来复命了。
根据主人的指示,接下来,属下要跟至太华山去,紧盯他们的动向,必要时,需得在暗中推动他们的行动。”
初七和大祭司在一起时,总是很少说话,即便开口,也只是那些循规蹈矩的对白,然而他和别人在一起时,即使是面对着陌生人甚至敌人,却都会说上三言五句。
算起来,这百年来,初七与瞳在一起说的话,竟比对大祭司说的还多,虽然初七只是定期才会见到瞳。
瞳听到初七详细的讲述,点点头说,“如此,你便按着大祭司的吩咐去做好了,第一次独自去下界这么久,遇事要仔细些,诸事多留心,切不可硬撞硬拼,无论如何,安全回来才好,勿让大祭司挂怀。”
“是,属下明白。”
“好了,你去吧。”
“是,瞳大人,属下告辞。”
又过了几天,偃甲谢衣基本修复完成。
“不知如若此时启动,会是怎样的……我让阿偃的灵识回静水湖了,这里未必能感应得到。”
“先试试看,再做计较。”
“也好。”
谢衣聚起一些灵力于掌心,念动咒诀,再将手臂轻轻挥出,启动了偃甲谢衣体内的灵力连接。
过了片刻,只见偃甲谢衣的睫毛先轻轻颤动了几下,然后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看四周,坐了起来。
果然如近百年前刚刚制成时那样,偃人动作极其木讷,而且还未等完全站起身来,就耗尽了体内的灵力,不能运转如常。
“偃甲人消耗灵力竟然如此大。”瞳在一旁若有所思的说。
“看来,并非是我偃术有多么精深,而是因为机缘巧合,偃甲得以化灵,才会有了看上去与常人一般的偃甲人。创制生命,岂是我等凡人所能妄及之事?”
“还是因为冥思匣中所存留的记忆太多,灵力无法承载,所以灵力才会这样快的耗尽。记得百年前我们制做初七时,便是如此,后来清空了他的记忆,仅留了术法与武学,才能运转起来,而如今这偃甲人的冥思匣中所装载着的,不仅有你从前的一些记忆,还有术法、武学、偃术,以及他自己这百年来的所有经历,与当时的初七相比,更甚太多,因此体内的灵力无法支撑,是可以想见的。”
“可是,阿偃的冥思匣中现在所存有的记忆是不能清除的,否则,他便不再是他,所以,必需得先设法将他的灵识引回至这头颅之中,再使其运转如常。如若如当下,只是凭借灵力驱动的话,多少灵力都总难维持的。
瞳点头称是。
“那么,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安排?”瞳问谢衣。
谢衣说:“根据山河图录所显示,初七目前仍在太华山,华月那边也未见有新的消息,不知道乐公子一行人何时才会离开那里,出发去往南海寻找昭明之光,所以,我打算先去一趟海市,去寻找可以接引魂魄以及灵识的宝物或法器,但愿能够找到,之后,再回静水湖居所,改制出一件引魂偃甲,接引到阿偃的灵识,收存于引魂偃甲之中,再将他带回到这里。
这期间,我会一直关注初七以及乐公子一行的动静,根据情况,也许亦会随时赶到他们所在的地方去,看看能否为寻找昭明出一些力,做些什么。
等这几件事都办完了,我再回瞳大人这里来,一起复活阿偃。希望到时候瞳大人还能接我回来。”
瞳点点头,说:“好。”随后停顿了片刻,又说:“你此番下界之前,我想请你帮我做一件事。”
“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你既然开口,我必定会相助。”
“很好。我想把我的这只眼睛,移植到一个傀儡的身上,做出一个最完美的活傀儡。”